弥天大谎:庞兹先生陷入精心设计的圈套

我们想象中的监狱除了劳动外,还会进行学习和思想改造。但圣文森特·保罗监狱与其他监狱不同的地方是,它并没有提供给罪犯学习改造的机会,只是单纯的坐牢,从事苦力劳作。这所监狱简直就是巴士底监狱和关押基督山伯爵监狱的翻版,让你的人生充满绝望,每天都是机械地进行着上面安排的工作。

此时,我无比怀念之前那个狭小拥挤的房间,那些可以呆坐在沙发前的晚上的时光,对在监狱中的我来说都变得奢侈。

我们被关押在阴冷潮湿、暗无天日的地下室里,这应该是一个人修炼和忏悔的最佳空间。那种装着玉米叶和谷粒的麻袋片做的床垫,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庄稼的味道,这样的休息环境让我每天都如坐针毡。而我被关押在这里许久,每天备受精神的折磨。

尽管如此,我出去以后也绝对不会将这里的所见所闻夸大,因为那些吹嘘都毫无意义。但是这里的管理和规章制度都极其严格,如果违反他们的管理不免会受到处罚,那些因为触犯规定而受到无情和残忍对待的事情,随时都会发生。相比之下,罪犯却不会被无故虐待、不会无缘无故地遭受惩罚,这倒成了在这所监狱的服刑中比较幸运的事情。

监狱里的人都有他们的故事,不论你之前的身份地位如何,到达这里之后都要重新开始和人打交道,监狱里不会有国籍的歧视,每个人唯一能做的便是从头开始,重新证实自己的实力。只有更好地表现出勤勉、服从管教的人才会获得更多提早出狱的机会。

即使我们越不过监狱外边的那座高墙,但是我们仍然不缺少在监狱内部的晋升机会。与外面相同的是,这里的工作依旧有等级之分,体面的劳动都是依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这里的竞争不比外边的激烈,但是能受到“提拔”的往往是那些在各方面表现最突出的人。

和那些电影情节非常相似,集体劳作的场景大同小异。我的第一份工作其实非常艰辛,至少对我来说是比较困难的。当时,我被安排去一个非常狭窄的工棚里劳作,对于我这种个头相对比较高的人来说,钻进去的过程都是非常费力的。

进入工棚之后,我每天七八个小时都在重复工作——把那些从各地运来的大石块敲碎成小沙砾,每天都是机械化的工作,但是我坚持下来了,现在回想起来我十分敬佩自己有这样的毅力。

我当时也非常好奇,经常会想: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大石块,那些经过我们处理的石子又去了哪里呢?我曾经计算过,那些被我敲碎的石子可以铺遍许多公园。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一直都是在那个工棚里干活,从早到晚都与石子待在一起。

其实这样的工作也很劳累,每次发呆的时候我不禁会想:可能落基山脉的好多大山都被他们挖空了,只是为了让我每天继续这样的工作。自从经历了碎石子的工作后,我颠覆了对不列颠哥伦比亚的认识,我想如果让我在工棚里多待一段时间,我甚至可以把整个省弄得比锅还平,你可能会觉得我在说笑,其实这样的事情并不遥远,指日可待。

我工作的时候从未偷懒,所以我的表现很快得到了警卫官的认可,他们商议过后把我调到了监狱的铁铺里,顺理成章地去做材料出入的记录员。之后因为工作细致用心,又被提升去了监狱首席工程师的办公室,每天协助他工作。然后因为出色的表现,再次提升去了典狱官的办公室,每天打打字、整理一下文件。我想自己在监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晋升的空间了,除非让我出狱。

在监狱里所做的工作越来越轻松完全是自己的努力换来的,在典狱官的办公室工作之后,这让我的狱友甚是羡慕,因为我享有了很多特权:我可以向警卫官一样,随时随地到监狱的任何地方,而且不需要他人的陪同;我甚至有权利与别的囚犯讨论公务,而且那个距离我接近40米的警卫不会知道我谈论的内容,我们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在闲聊,尤其是和一位前银行家的交流最为频繁。

我始终非常纳闷一张假的支票是如何在短短的两三天里就被发现的?然后我问起了前银行家,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我一直怀疑的地方是:伪造的签名在短时间内应该很难被查清,而且那张支票上并没有出现我的名字,我是如何在极短的时间里被逮捕的呢?警察还有银行对我必然是一无所知,他们是如何在48小时里,让我和那张支票扯上关系的呢?这些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每次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时候,我便会在靠着墙角的床上苦思冥想,但是怎么想这些都是难以办到的事情。

哪怕是侦探的开山鼻祖——勒考克还有神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在48小时之内,恐怕也查不到我和那张支票的关系,那些神秘的魔术师或者预言家都不会猜测出这样的结果。就算是那些脑洞非常大,想象力超群的人,应该会把注意力放在那家轮船公司,或者轮船经纪人身上,而不是和我联系在一起。还有那两个突然出现的侦探又是如何盯上我的?这个问题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有他们把钱还给银行的做法简直是愚蠢至极。但是他们的侦查力远超过上面的这些神奇的人,他们的抓捕速度让人不可恭维。

我时常和那位前银行家交流,当我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那位前银行家的时候,他脱口而出说:“肯定是有人在暗中策划了这件事,然后向警察透露了一些信息,不然不会这么快就被抓捕。”

我起初并不相信他的话,他似乎看出来我的疑惑。

他接着分析说:“你仔细想一想,那张支票是由银行开出来的,这是毋庸置疑的。最初你们没有兑换成功,但是你们在周六晚上却兑换了现金,那么周一之前这笔钱是不可能从银行的支行转到银行总部的。正常情况下,一张支票会在银行保留三天左右。”

“其实对于总部来说,他们很难检测出假支票的伪造情况。因为他们在检测的时候,大都不会去在意伪造者的签名,所以支票上的人名根本无人知道。银行总部一般是在月底收到支行银行的报表时,才会知道其中真实的情况。”

我还是不愿相信他的推理,听完他的说法后,我非常笃定地说:“我敢说除了我和我的老同学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们那张支票的存在。”

他看着我非常坚定地说:“毋庸置疑,是他向银行泄露了信息。”

仿佛这是我最不愿听到的东西,但还是被他说出来了。听到这里,我顿时毛骨悚然,我大声地朝着他喊道:“不可能是他,绝对不可能。我相信肯定不是他,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不会让我招致这样的麻烦最后撇清自己的。”

随后那位前银行家嘲讽地说:“你真的相信事情像你所言吗?赶快醒醒吧,真是个可怜虫!你认清现实吧,看看现在到底是谁逍遥法外,是谁落得锒铛入狱的下场。”

所有的挣扎都败给了这样缜密的推理,“确实如此,我两次在法庭上都只字未提关于他的事情。”尽管看上去我已经妥协了,可是我始终不愿意相信是我的老同学陷害了我,我觉得他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那位前银行家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说道:“他正是知道你会一直信任他,所以利用你对他的信赖把你拉下水,而且事实证明你的确不会背叛他,所以现在坐牢的人是你,而他在外边逍遥快活着。”

我依然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我驳问道:“怎么会认定我不会出卖他?”

前银行家一脸看穿事实的样子,他淡然地回答说:“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你绝对不会为了洗清自己而嫁祸给他,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蓄谋已久的。最关键的事实在于所有的证据都能证明你们俩有罪,只是他自己成功洗脱了。但是你现在坐牢,而他又在哪里呢?”

我终于不想再反驳,所有的辩驳在这样合理的推论下都是苍白的,我只能回答说:“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去哪里了。”

“他在这段时间里主动联系过你吗?你见过他吗?或者说他在你万般绝望的时候,向你伸出援手帮助过你吗?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前银行家一系列的问题向我抛来。

他的诘问让我无力驳斥,我低下头,之前所有的挣扎都消失殆尽了。我钦佩他有如此清晰敏锐的思维,然后低声回答说:“没有。”

看到我如此垂头丧气的样子,那位前银行家歇斯底里地冲我喊道:“快清醒过来吧!你现在所承担的一切都是毫无价值的。快振作起来,写信去揭发他,你会摆脱这个黑暗的地方的。”

“不!我不能告发他。”我立刻否定了他的建议,“我和他之间的问题,我一定会当面找他问清楚,若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我一定会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或许是自尊心在暗中捣鬼,我竟然还在和事实争斗……

若是有人一直想逃避你的视线,那么获取消息的途径确实万分困难,不管你用何种手段,都难以找到任何线索,只是我先前并没有想到这一点。我通过各种渠道想要听到老同学的音信,最后知道了他在西海岸附近活跃着,有人说他这些年一直都在运营他购买的电影院,这是我在监狱里知道的唯一关于他的事情。

那位前银行家的话语回荡在我的耳畔,我能猜想到的是,电影行业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经营,还会有其他的人从事相同的行业,比如说“美国电影之父”——阿道夫·楚克尔。有些人做得风生水起,而有些人则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阿道夫成了电影业的龙头,并成功垄断了电影行业,而我的老同学则属于后者。

假设我的老同学还活着,那他一定是隐匿在所有人都不认识他的地方,隐姓埋名地过着原本不属于他的生活。从那以后,我和我的老同学未曾见过面,想必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