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怪物是混血种?”姜成云有些震惊。
“准确的说,应该称他为‘死侍’!”鲁卡斯狠狠握紧了手中的刀鞘,眼神凶狠,“不知道是受了刺激还是凶性大发,死侍的嗜血本性很快就显露出来了,他浑身的皮肤渐渐浮现出青色的鳞片,双手成爪,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猎物的颈部飞扑了过去,像是猛虎扑食。当然,我老友也是很能的,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迅速做出了反应,他举起手中的猎枪抬枪便射,对于死侍这种东西当然不必有任何怜悯之心。”
“他是混血种吧!按常理说,正常人对上死侍的黄金瞳都会受到龙威强大的精神震慑,看来您的老友的确是个厉害的角色!”姜成云说。
“他可是鄂伦春最出类拔萃的家伙了,”鲁卡斯轻声说,“要不怎么会被鄂伦春猎户们拥戴为领头人呢!当然,他的枪法也确实不错,连续三枪,子弹的铁砂在一瞬之间全部打在怪物的胸口,巨大的动能把怪物震飞出数十米远,印出一大片黑色的灼烧过的痕迹。”
“若是普通人在那么近的距离被猎枪打中,胸口早就被打碎了。”姜成云沉吟说,“看来这个死侍很棘手啊!”
“虽然也是混血种,可我没有什么战斗天赋,所以当时我也跟着留在了外面。洞内的枪声很快引起了外面的猎户们的注意,我也意识到了我什么不对,正要跟着那十几个猎户端着枪往洞里探个究竟呢,只见那个怪物以更快的速度攀爬着石壁绕道了我们身后,那张满是血的脸上跳动着蛇一样的青色血管,浑身的骨骼刺穿了那身熊皮大衣,上面附满了青色的鳞片,他伸出像眼镜蛇一样细长的舌头戏谑地看着我们,好像我们就是他嘴边的美食。所有人对上那双赤金色的双瞳都被吓傻了,像是见到一头狂暴的野兽。”说到这里,鲁卡斯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时隔多年,鲁卡斯想起来不由得浑身打着寒颤。
“那之后怎么样了?”姜成云问,想来死侍应该是被摆平了,不然鲁卡斯也不会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
“之后?之后就是一场无情地杀戮啊!死侍从容地向着我们一步步逼近,几个有胆量的猎户拔起短刀就要上,短短的几秒钟里,几个人就被利爪洞穿了胸膛,其实没办法啊,上不上都是死路一条!剩下的人见硬拼毫无胜算,便趁机向着洞外跑,没准真能逃出去呢!但死侍的动作实在太快了,瞬间,那几个逃跑的家伙被死侍咬破了喉咙,颈部的大动脉喷涌着红色的鲜血,他们倒在血泊里微弱的喘息,双眼瞪得特别大。”鲁卡斯的声音有些颤抖,“看到那些倒在地上还没死去的兄弟,我心如刀绞,却没能力救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抽干鲜血,痛苦的死去。那只可恶的死侍如愿尝到了鲜血,越发地亢奋,发出婴儿般的嚎叫,像是在嘲笑我们的愚蠢。他不在进攻,而是卧在洞口撕咬着我们的同伴,其余的猎户不得不撤进了洞里。”
“这是把你们活生生地圈养起来当做他的食物啊!”
“是啊,我们就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想什么时候吃我们,就什么时候吃我们,像是龙类对人类血统的蔑视。”鲁卡斯握紧了拳头,“想要扭转局势,从岩洞逃出去,我们就必须杀死那只死侍。这个时候,我的老友站出来了,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踉跄地站直了,从腰间拔出了那柄鄂伦春猎刀,也就是我手上的这柄刀,把所有猎户挡在身后,他的胳膊,胸口,腿上到处都是割裂的伤口。”
“显然刚才的打斗也让他吃了不少苦头。”姜成云说。
“其实,混血种的体质确实很强,但跟高纯度血统的死侍比就差远了,在刚才的缠斗中,我的老友一直是在用猎人的猎捕技术和死侍缠斗,自然占不到什么优势。”
“我想他最后还是杀死了那个怪物对吧?”姜成云说。
“是啊,在所有猎户的面前,他的瞳孔中浮现出和死侍一样的金色,他的言灵是剑域,通过控制磁场对领域内的金属物品进行精确的操纵,在他的领域中,死侍变成了那只待宰的羔羊,每次扑击都被他锋利的猎刀割裂身体,没一会他就把这柄炼金短刀刺进了死侍的眼睛里,轻而易举。”鲁卡斯摇了摇头,叹息说。
“那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动用言灵杀死那个死侍呢?这样那些猎户也不会无辜惨死。”姜成云有些不解。
“对于他而言,那不只是血之哀的桎梏,也是他不愿意再拾起的心结。在动用血统之力的时候他应该犹豫了很久,起初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犹豫,但当他回过头看向其余的猎户们的时候,我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他到最后的关头都不愿意动用血统的力量,那些昔日里和他一起打猎的族人们竟跪在地上祈求他别伤害他们。”鲁卡斯有些惆怅。
沉默了一会后,姜成云阴着脸,若有所思:“原来如此,死侍从头到尾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威胁,反而人类的信任才,当他展露龙类的一面时,他就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变成了那个令人恐惧又忌惮的怪物。就像《善恶的彼岸》里所说的那样,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
“每个人都不想被当做怪物一样看待吧!说到底,他也只是想过和别人一样的普通生活啊,后来他亲口跟我讲,他很悔恨当时的决定,他情愿那天作为一个普通人和自己的兄弟们一起死在死侍的利爪之下……那样,也不会有后面的故事了。”鲁卡斯喝了口烈酒,又拿起白手帕缓缓擦拭起那柄刀鞘,仿佛可以拭去主人的悲伤。
“院长,那红兵前辈后来怎么样了?”江洛冰仰着头,呆呆地望着温源谷瑰丽的穹顶,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红兵前辈天赋异禀,自然是没什么人能威胁到他了,那他又是怎么死的呢?
“杀死那只死侍之后,他们把死去的猎户们的尸体和死侍一起焚烧了,把那天的事都埋葬在了那个山谷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整个村子上下都很痛惜,按照鄂伦春人的习俗给死去的猎户们举行了盛大的殡葬仪式。虽然表面上整个村落恢复了曾经的祥和,但红兵清楚,他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种快活日子了。逝者的家庭因为痛失了主心骨每天过得郁郁寡欢,猎户们不敢再往深山里狩猎,同时,再也没有人像往日那样簇拥着红兵跟他聊捕猎坐在炕上喝烧刀子,他们都把他视为村子里的另一个怪物,人们为了躲着他闭门不出,一些人甚至还在私下议论着是他给整个村子带来了灾难什么的,有的人甚至猜测那个怪物是不是和他有什么关系……仿佛整个山村都被一层阴郁的迷雾笼罩了,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来气。”
“唔,真是个悲伤的故事,”远宝玉深吸了一口气,若有所思,“村民们给我一种敢怒不敢言的感觉,前辈在这个村子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
“那些村民为什么这么做?红兵前辈拼命救了他们啊,难道就因为他的血统开始排挤他?岂有此理啊!”江洛冰瞪着大眼,有些心急。
“师弟呀,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感恩与偏见从来都不冲突。”远宝玉摇了摇头,倒是看的很清楚,“就好比你是牧场里的一只羊,呆在羊群里,有一天狼群袭击了你们,这时候,领头羊站了出来用它挺拔的羊角把狼群赶跑了,按道理说,你们都该感激这只头羊,可到头来发现,他也是只狼伪装的,你会怎么做呢?”
“披着羊皮的狼么?”长久的沉默后,由心而生的苦涩让江洛冰说不出话来。
披着羊皮的狼,完美的比喻!是啊,羊群们怎么可能接受一只狼入群呢?若是牧羊人的话,也会毫不犹豫的端起猎枪把那只孤狼逼上绞刑架。
“换做是你,同样不得不排斥它,即便它是为了保护了你,因为呀,你们压根儿就不是一个物种的!”远宝玉拍了拍江洛冰的脑袋,“想想,作为一只羊,每天与狼共舞,该是多大的恐惧呢!”
“让我想起了混血种的血之哀。”江洛冰轻声说,他还记得沈峰堂教授在课上讲过,所谓“血之哀”,是指因龙族血统而优异于人类的混血种在人群中所体会的疏离感,天生的特殊血统使他们这群非人非龙的家伙徘徊在“最强”与“最弱”之间,无可选择地面临或多或少的排斥。
“你们说的没错,因为混血种自身的特异性,只有在同类中孤独感才会消除,所以龙族血裔会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就像荆会,或者秘党,所谓的“基因决定命运”。”林政远笑容和煦,“你们只是还不知道红兵的身世,其实,他曾置身荆会,曾经也是我们当中的一员,但他是个感情细腻的鄂伦春汉子,喜欢自由自在,对他而言,龙族的血统就是他生活的累赘。最终,他脱离了我们,回到了自己族人的身边,和自己喜欢的女孩过平凡人的生活,即便清贫如洗。可是命运总是造化弄人啊!在他最幸福的时候,龙族的厄运再次找上了他。”
远宝玉点了点头,又转向江洛冰遗憾地摇了摇头,小声说:“某种意义上来说,红兵前辈和你很像啊师弟!”
“哦,这怎么说啊?”江洛冰哼哼着,鄙夷地看着远宝玉,反正不用猜也知道远宝玉葫芦里卖不了什么好药。
“红兵前辈为了追寻他理想的生活,背弃血统隐居在一个没有纷争的小村落,你为了追求你的爱情也甘愿放弃血统的选择,留在学院里过着谈情说爱的平凡生活,这不是很像吗?”远宝玉眉宇抖擞,一脸哀叹的神情,像是冷眼旁观的隔壁好邻居。
“喂,说的我好像很不求上进的样子啊!”江洛冰满是鄙夷,心说屁啊!还血统的选择?分明是你们和院长的选择吧?想着想着,江洛冰又无奈地叹息起来。说到底,他还是摸不清柳靖导师和院长的想法。
“混血种是龙类和人类衍生的罪恶,拥有龙族血统的我们不算真正的人类,血统在给我们带来“言灵”之力的同时,也注定我们不能像人类一样平凡的生活。”林政远神色坦然,“我们的血液里背负着一些东西,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了要卷入这场阴影下的斗争,这是命运所决定的,你或者我,都无从选择。就像某些让人反感的家伙,他们离开家乡,经历了多年的求学,他们学成归来后本该奉献养育他的故土,但他们却唾弃自己家乡,嫌它贫瘠,嫌它落后,不能像异邦一样给予他最优质的待遇,于是转头融入那个原本不属于他们的世界,但是,他们终究改变不了他们的肤色,他们的样貌,还有他们骨子里的基因。”
“院长,连你也在挖苦我啊……”江洛冰嘴角抽动。
“怎么会呢,你是我们的好学生,作为一名优秀的教育家,我是不会奚落自己的学生的。”林政远耸了耸肩,随后拍了拍自己壮硕的胸脯,挑了挑眉,神色轻松,“要有信心,阿冰,我和柳靖是你最坚实的后盾,这次行动我对你可是期望颇高呢!”
“院长,那后来呢?红兵前辈是怎么死的?跟这座青铜柱又有什么关系啊?”江洛冰笑了笑,想岔开刚才的话题,反正进修的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决定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