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赖你!还不快走。”官圣转身冲贺遗泽喊。
湿滑的山路满是泥泞,路边荒草上挂着雨丝,湿湿漉漉的格外荒凉。已经走一上午了,还在这天山路上,细细窄窄看不到尽头。
贺遗泽背着双肩包提着一个行李箱,低着头跟在官圣身后。官圣提着一个大皮箱,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都是你!要不是你多管闲事,能被学校开除吗?开除,不是劝退,城里的学校都不要你,还得到这......犄角旮旯来。”官圣又转身冲贺遗泽吼。
贺遗泽始终乖乖地低着头,一副知错认错的样子。偶尔抬头看看官圣的背影,脸上带着坏笑。他又变回了前天晚上铁栅栏前的样子,无奈苦笑,带着青春期少年的顽皮。
谁让我管闲事儿呢,活该呗。贺遗泽心里这样想,挑挑眉接着往前走。
“快走!晚上还不一定能到呢。都是你,你你你,你大爷的。”官圣转头看着贺遗泽,看他一副气定神闲,优哉游哉的样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火气直接冲上了头顶。
“哦。那你工作怎么办?”贺遗泽乖乖地抬头看着官圣,一副“我错了,我也很内疚”的样子。
“跟别人换了,他就这样顺顺利利地进城了。我就被自动发配流放到这里来了。”官圣长叹一声,抬头看看无尽头的山路,长歌当哭啊。
“那我?”贺遗泽试探着问。
“转校了!还是高中,直接上高二!高一没有班主任要你!”官圣又没好气地冲贺遗泽吼。
“这样也行?”贺遗泽问。
“行!给钱了。”官圣说。
“肯定不是什么好学校。给钱就收一个被开除的学生。”贺遗泽撇撇嘴。
官圣转身瞪着贺遗泽,白了他一眼又回过头去跟这个坑坑洼洼山路作斗争。
“不对啊,你哪来的钱?不少钱吧。”贺遗泽问。
“那个跟我调换的同事掏的。我跟他说我没钱,想先在城里攒够钱再过来,结果他二话不说地就替我掏了,而且不用还。”官圣解释道。
“哦。哦。”贺遗泽笑了,这么好,不用还。
“所以......”官圣转身看着贺遗泽,用眼神示意贺遗泽。
“什么?”贺遗泽呆呆地问。
“所以你知道这个地方有多烂了吧!”官圣吼道,“人家宁愿花光所有积蓄给我还不用我还,也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你还高兴得起来。”
“哦。”贺遗泽又低下头,看到路边有一个小石子,轻轻踢了一脚。哎,踢了好远。贺遗泽走过去,接着踢。
官圣时不时回过头抱怨两句,发泄自己的一腔怒火。
贺遗泽接着踢自己的小石子,发现还很好玩。
就在贺遗泽将不知第几个小石子踢进沟里荒草丛时,官圣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他良久。
贺遗泽感受到了官圣投过来的目光,抬头看看官圣,心里犹豫道:“要不要踢这个石子呢?”贺遗泽抬头喵喵,终是将脚前这个小石子踢到了路边的草丛里。小石子飞出一个弧线,发出一声轻响。
哎,官圣笑叹。这是精分到什么程度啊,能瞬间判若两人。无奈又长叹一声,转身继续同山路作斗争。
细细雨丝挂在贺遗泽头发上,根根立起的发丝挑着一个个晶莹雨珠。贺遗泽用手动动头发,摸了一手水。
贺遗泽突然停住了脚步,前面的官圣也顿了顿又接着往前走了。贺遗泽看看旁边不知深浅的荒草丛,远处有一堆矮矮的坟丘。这是一片坟地。从埋的位置和形状来看,这是按家族埋的。
从祖辈到孙辈,子子孙孙,全都葬在这里。
贺遗泽盯着远处的那座坟。小小矮矮的坟丘露着些许棺材板,这是一个新坟。是一个......曾孙。贺遗泽看着这些坟,仔细数着,三个新坟,六个不过三年的坟。新坟没有填土,雨水一浇就会露出棺材。而不过三年的坟不能压坟头纸,坟尖上没有纸钱。
“官圣。”贺遗泽叫住官圣。
“啊。”官圣回头,他离贺遗泽有几步远,提着皮箱身上也有些湿。雨珠顺着棕色皮夹克流下来,胡子应该是几天没刮了,皮鞋上全是泥,真是颓废。
“走吧,这还没进村呢。不过都看到坟了,应该快了。”官圣说。
“这......”贺遗泽指着旁边的坟地,一副“难道我们不管吗?”的神情。
“怎么管?”官圣转身往前走,贺遗泽只得跟上。
“看来这个村子不简单啊。”贺遗泽说。
“嗯,要不他能走得那么快。”官圣说。
“我们住哪?”贺遗泽问。
“他以前住的地方,应该不是很坏。”官圣说。想想就糟心,就又回头冲贺遗泽喊:“住哪?露天睡吧,还想着城里的两居室呢。”
贺遗泽挑挑眉,一副“我无所谓啊”的悠闲神情,他很能随遇而安。
天色暗了下来,明明很近的路却开始模糊不定。贺遗泽看着前面点点微光,那是什么?
“是招魂火。”官圣对贺遗泽说。
山路过后路就变宽了,两人就开始并排走。贺遗泽全身上下除了背上的双肩包,全湿潮潮的。尤其是头发,已经黏在脑袋上,看不出发型。贺遗泽不停地用手拨头发,雨水顺着发丝流下来,挡住了视线。一进山就开始飘雨,虽然只是细细的雨丝,但足足飘了一天,也足以渗透衣衫。细雨如丝,缠绕不息。
“招魂火?”贺遗泽又顺了一下头发,“能烤干衣服吗?”
“你以为是多大的火?”官圣说。
“不是很多吗?”贺遗泽看着前面星星点点的亮光。
“不能烤,赶紧走吧。”官圣拍贺遗泽后背,示意他快走。
贺遗泽看着前面星星点点的亮光,等走近了才知道为什么不能烤。
原来这不是一堆堆的火,而是一盏盏小小的灯。这种灯很像庙里供的那种灯,但又不是。城隍庙里的灯跟这个有区别。看来是特制的。
贺遗泽俯身看看这些灯,每个灯上都有一个小小的白玻璃罩,护着里面的灯芯。这里面是?
“是酒精。”官圣蹲在油灯前闻了闻说。
“酒精。”贺遗泽也要蹲下来闻。官圣止住他说:“招魂灯,别闻了,破坏了别人的法阵,招不回魂来你赔啊?”
“招魂,不是,不是要......”贺遗泽不明白。招魂有很多种方式,最简单的是绕水缸。但是招魂灯,这个方法已经消失几百年了,怎么还会有人知道,还有人再用?
“这里偏僻,很多习俗都是传下来的,一直没断。就像今天下午我们看到的坟。”
“真狠毒。”贺遗泽脸上阴郁不定,语气也冷了几分。
官圣看着贺遗泽,真是无缝隙转换啊。
“快走,天黑了,麻烦。”官圣快步往前走,夜色映在他身上,黄黄的灯光掩着。贺遗泽感到了一股悲凉。是这周围......什么阵法,这么厉害,竟然能控制我的精神感受?贺遗泽快步跟上官圣,一股隐隐的悲痛压在脑子里。贺遗泽看看周围,灯光一闪一闪,黑漆漆落了一层霜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