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圣拍贺遗泽一下说:“怎么哪都有你?真是电灯泡。觉得自己不够亮是不是?哎,人家孩子都是撮合,你不撮合能不能不捣乱?”
“人家看上你了吗?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人家一个好好的老师,还没结过婚,才20几岁,可能跟你一个乡村大叔外带着一个孩子吗?还是儿子,买房都买不起。”贺遗泽将官圣拉倒离房子几步远的地方说:“来,看看你的豪宅。”
贺遗泽说完就进屋了。
官圣看着这个矮矮黑黑就要支撑不住的小土屋,不禁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那是河里的东西。”官圣悄声对贺遗泽说。
“河里的东西。”贺遗泽重复,脑子里也在思考。
“今晚去查查。”官圣说。
“今晚,我赶不回来,而且可能在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个东西,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送到哪里去了。”贺遗泽说。
“不想上学就直说。”官圣直接看着贺遗泽说道。
这?被发现了。贺遗泽笑笑,看着官圣指指夏雨柔。
“你!大爷的。”官圣无奈,只得去帮贺遗泽请假。
“今天,夏老师,我想给贺遗泽请个假。”官圣心里逼视自己,一向霸气拉风的我,怎么会说不出话来。面对这样一个小女生,有什么可怕的?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就栽在她身上了?
“嗯。有什么事吗?”夏雨柔问。她看着在独自低头站在灶火前的贺遗泽,她怕孩子挨打。在这个小山村的大多数家庭观念里,老师要是到自己家来了,一定是孩子在学校不听话。夏雨柔犹豫道:“为什么要请假?”
“嗯,今天是他妈的忌日。”官圣说得一本正经,就是不见脸上的哀伤神色。
“啊。”夏雨柔轻轻叹息一声,觉得自己很冒失,这两天怎么竟戳别人的伤口呢?
“对不起。”夏雨柔略略低头,小小地鞠了一躬。她感到很抱歉。
“没关系。”官圣回道。
夏雨柔看着独自站在锅灶前的贺遗泽,忽然觉得他瘦长的身子很落寞。这个男孩,经历了太多生命不可承受之痛。
“你们不吃吗?”夏雨柔吃着面条看向对面的贺遗泽和官圣。
“贺先生,贺遗泽?”夏雨柔询问地看着他们。
“嗯,我不饿。”贺遗泽说。
“我,吃不下。”官圣说。她不是那种惊艳的美,但清丽秀气,也绝对秀色可餐。官圣本来想的是夏雨柔一定会反问为什么,然后他就可以借机跟她多说几句话,顺便还可以问问她下次什么时候来家访。可谁知夏雨柔即刻低下头去,低低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官圣瞬间咬住自己的舌头,咬死自己算了。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跳下去,再填上土,把自己,埋了。
“哦,我刚想起来,今天不用请假的,今天周六。”夏雨柔说。
“周六。今天什么日子?”官圣下意识问道。
“月季。”贺遗泽回答。
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意识到机会来了。脸上都现了肃穆神情,思考着今晚应该怎么办。一个月的月季,就是那些东西每月最强的时候,要是再赶上午夜子时正中,那一定有机会见到它的庐山真面目。
“正好今晚去。”官圣说。
“嗯。”贺遗泽点头。
“你们在说什么?”夏雨柔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两人,不明所以。
“哦。”官圣迅速调整神态,一脸戚戚然的样子对夏雨柔说:“今晚去祭拜他母亲。”
贺遗泽惊得瞬间看向官圣,心道:“你怎么不商量商量就编借口?这是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没妈,你没老婆吗?”
“哦,抱歉。又提起你们的伤心事了。”夏雨柔再一次道歉,看着贺遗泽咬着嘴唇夏雨柔眼里有些哀伤。
“没关系。”这次贺遗泽和官圣异口同声地回答。干脆果断,生怕夏雨柔再多想下去。
夏雨柔吃着吃着面条,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滴到面条里。贺遗泽和官圣见夏雨柔哭,官圣一下慌了手脚。贺遗泽起身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块卫生纸。
“老师。”贺遗泽将卫生纸递给夏雨柔。
“谢谢。面条太烫了。”夏雨柔说。
“不不、不不不。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多谢夏老师言传身教,费心学生学业,若遗泽日后略有小成,必登门拜谢恩师。”官圣说完才发觉,自己竟说着说着就把多年前对老夫子说的话带出来了。这话现在听来,该是多么奇怪。
“不不,您客气了。”夏雨柔急忙摆手,心里高兴得不得了。或许是教语文的缘故,她本就有些多愁善感,而且说话也会偶尔说出文言文来。现在听见有人用文言文夸自己,心里高兴得连带着脸上都有了笑意,但想到学生的家庭情况,忍住没有笑。想着想着又觉得难受,放下筷子拿着卫生纸找借口出去了。
贺遗泽长舒一口气,这顿饭终于结束了。
官圣说:“她刚刚很开心。听到我夸她。”
“我很紧张,你把我妈都搬出来了。”贺遗泽又拿起筷子扔了一下,一副累得脱力的样子将头磕在桌子上。
“你轻点儿,别瞌碎了。”官圣急忙提醒他。
“没事儿,我头硬。”贺遗泽回答。
“我说的是桌子。”官圣用手摇摇桌子,生怕这为数不多的家具被贺遗泽弄坏了。
贺遗泽怒视官圣,就不该信他会好心关心自己。
贺遗泽坐在炕沿前,对着面前这张语文卷子,只想一首“凉凉”送给自己。夏雨柔站在他身后,温柔地看着他,准备辅导他。
贺遗泽只得硬着头皮看着这张让自己昏昏欲睡的试卷,无奈动笔。
“好好写字哦。”夏雨柔说。
“嗯。”贺遗泽急忙点头,现在还得装乖孩子。毕竟在老师眼里,这么可怜的家境,自己要不青云直上就真得天打雷劈了。
“你写的是繁体字,这是什么字?”夏雨柔指着贺遗泽写的繁体字问。
贺遗泽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中写了自己熟悉的字体。这么多年,他还是不习惯写简体字。而且简体字写得不好,没有练出好看的字体。他繁体字倒是写得很好,尤其是毛笔字,端方劲折,虽飘逸不足,但力道很苍劲。
“你字写得很好。”夏雨柔赞叹道。
“啊?哦。”贺遗泽擦擦嘴角就要流出的口水,一脸茫然地看着夏雨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