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表白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28号下午了,还有三天应该就是我和思齐的婚礼了。大饼挨个儿通知同学和队友们,婚礼取消了,大饼撒了谎,说思齐要参加30号位于某地区的阅兵,所以不能按时回来参加婚礼了,希望大家体谅,不知情的人以为是真的,但只有善雨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毛莹莹呢?为什么是你通知呢?”善雨在电话里问。

“婚礼取消了,莹莹心情不好,我代替她通知大家。”大饼又撒了一个谎。

“她在哪儿?”善雨接着问。

“她……她睡着了。”大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好,我下午打给她。”

“不用打了,她……等她醒来,我让她给你回电话吧。”大饼有些慌乱。

“她到底怎么了?”善雨严肃的问。

“没事,你别问了,我进来电话了啊~先不说了~”大饼匆匆挂掉电话。

没过几分钟,大饼的电话响了,是善雨,

“我打她的电话关机了,到底怎么了?”善雨焦急的问。

“你能不能不问了!”大饼提高声音说。

“好,我不问了,我现在坐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去。”

“好好好,我告诉你,”大饼妥协了,“莹莹的未婚夫思齐在训练任务中牺牲了。”

然后是一阵沉默,

“莹莹现在在哪儿?”善雨问。

“她昏睡了二十多个小时,刚醒来,在医院。”

“我晚上到。”善雨挂掉电话。

我在病房里,听见大饼在走廊里打电话,脑子里的“嗡嗡”声转移到了耳朵里,偶尔能听清一句话,我看着窗外,正好对着停车场,一辆车走了,一辆又来,仿佛我是一个置身世外的人,眼前的一切依旧不真实。

一会儿,大饼红着眼睛进来,她说去打热水,然后拿了暖壶就走了,回来又说空气太干了,她去洗拖布拖地,忙忙碌碌不让自己停下来。

下午五点多,我爸妈来送晚饭,顺便换大饼回去休息,他俩跟单位请了假,家里的亲戚朋友也够应付的了,还要抽出时间来照顾我。

只吃了一点,我就没有胃口了,傍晚七点多,我就躺下睡着了。睡梦中我听见有人说话,有爸爸的声音,还有善雨的声音,我睁开眼睛,看见善雨穿着西服,衬衫短袖,旁边放着行李箱,他一定是没来得及换衣服就坐飞机赶回来了,因为只有工作的时候,他才会穿西装。

爸爸看见我醒了,和善雨说了什么,就出去了,我坐起来,看着他,善雨走过来,抱住我,我也抱着他,放声大哭。

善雨一直在说“对不起”,后来我不哭了,他反而抱着我,哭的像个迷路后又找到妈妈的孩子。

“为什么总说对不起,这不是谁的错。”好像变成我安慰他。

“如果我早一点说出来,也许你就不会和他在一起了,就不会经历这些痛苦了。”善雨抱着我说。

“说你喜欢我吗?”我苦笑。

“我早该告诉你的,我喜欢你,我希望你嫁给我,我想和你结婚,我想带你一起旅行,我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想和你一起做~”他又用力抱紧我,第一次见善雨哭,声音都有些沙哑了,更加像个孩子。

“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我留下眼泪,这迟到的表白,我等了七年。

“我怕,我怕我说出来,一切都变了,我怕你拒绝我,我怕我们吵架,我怕失去你。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胆怯,

不该错过每一次能和你表白机会,我错了,原谅我,莹莹~”

“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谈原谅你呢。”

“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这句话善雨像对我说,但又好像是对自己说。

晚上,我爸妈让他回家休息,让他明天白天再来陪我,他不肯,执意要留下来。病房里有三个病床,一个住着有些低血糖的阿姨,晚上她老公陪她,中间空着一个床铺,没有病人,两家人就共用了。晚上善雨把床铺让给那个叔叔,他睡在租的折叠床上,在卫生间换了西装,穿了白色短袖和运动裤,

“晚上打呼噜的话,你就用脚踢我。”说着他把折叠床紧紧的摆到和病床并排的地方。

“其实,我自己可以的。”

“我想陪着你,”他拿了毛毯盖上,“睡吧,晚安~”露出一个他独有的治愈系微笑。

善雨倒是没有打呼噜,只是呼吸声很重,他也只是有些累了。第二天,除了一直耳鸣之外,已经没有其他大碍,我就想出院回家,大夫说需要静养,耳鸣慢慢就会消失了。

回到家,关于婚礼的一切都被收起来了,对联、喜糖、红包,收拾的像这场婚礼不曾存在过一样,我知道爸妈怕我睹物思人。

“思齐的爸妈还好吗?”我问。

“他妈妈也哭晕过去几次。”我妈叹了一口气。

我的眼泪又悄无声息的流下来。

思齐没有遗体,也没有骨灰,部队送回来的,只有他黑白的照片,安葬在烈士陵园。我没有去,我实在没有勇气面对他黑白色的照片,爸妈留大饼和善雨在家照顾我,但我也只是躺着,不想说话。

时间一晃就立秋了,耳鸣也渐渐消失了,我一直没有去上班,爸爸托人帮我请了长假。我的头发又长了不少,也无心不打理,只编了麻花辫,几天解开一次,洗一下,再编上。每天只是到阳台晒晒太阳,不想出门。大饼硬着头皮请了一个月假,像她那样的职业选手,几天不训练,都是有可能被换掉的,我很感谢她,走的时候我和善雨到机场送她,好友分别,又哭了一场。善雨辞掉了那边的工作,每天都来我家陪我,帮我洗头发,吹头发,然后编辫子,

“我还专门学过怎么编辫子呢~”善雨边帮我梳头边说。

“学那个干吗?”我问。

“大学时候,我看见你编的头发实在是太难看了,我就向学姐请教怎么编辫子,就你到我们学校比赛时候,见过的那个学姐,你还记得吗?那时候她是文艺部的,她们社团还有化妆课,我就跟着学了。”

“记得,那个很妖娆的学姐。”那个我和大饼说带绿茶味儿的学姐。

“七夕的时候我去BJ找你,本来想给你编的,但是我……我有些害羞。”我想起在欢乐谷,看见善雨包里有女生用的头绳和发卡,原来他是准备送给我的。迟到的表白和迟到的感动,对于现在的我而言,亦无济于事了。

“你不上班了吗?”我转移话题。

“等你好一点。”

“你不是要好好赚钱,给我买衣服吗?”

“你现在都丑成这样了,衣服就不买了吧~”善雨笑着说。

“去上班吧,我没事的。”

“你什么时候上班,我就开始上班。”善雨想用激将法让我振作起来,让生活进入正轨。

我以为善雨只是说说而已,但他真的一直没有上班,2017年的除夕夜,他在我家一起过,还有思齐的爸妈,大家一起吃年夜饭,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起迎接2018年。

思齐走了已经半年了,逝者已矣,煎熬的是,活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