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然发现躺在了一处宫室里的舒适的大床上。不知是染上了伤寒,还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我只觉得脑袋发涨,眼皮不住的打架。淡黄色的幔帐隐隐约约的遮挡住了雕花镂窗折射进来的月光,目光所及之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真切,恍若梦中。
“楚炀?”我下意识的喊着楚炀的名字,可周遭却没有任何回音。
勉强直起来身子,可却觉得身子越发沉重,竟像是躺了几天那般。环顾周遭,只见我现在所处的宫室正是之前在郡主府内看望乐珩郡主时,我所住的房间。
我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在马车上睡着了,连马车何时停了,到了郡主府都不知道。也更想不到,自己方才躺在床上竟沉沉的睡着。
奇怪……我记得自己明明和楚炀在马车里聊天来着,我怎么会突然就睡着了呢,甚至一点意识都没有……
想到此处,遂好奇地掀开了身上覆着的薄被,穿上鞋子慢慢站起身来。然而刚站起来,却只觉得头脑没来由的一股晕眩,浑浑噩噩的,一片空白。
“楚炀?幕宝?”轻轻晃了晃脑袋,我遂上前行了几步,扬声问道。可回应我的,只有室内的一地安静。没有一丝回响和杂音。
香炉中散发着的淡淡的紫檀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仿佛一切都是那样的安然,悠闲和宁静。
“楚炀?幕宝?……你们在哪儿啊?”
又上前行了几步,径直穿过室内的淡紫色纱帐,只见两侧些许微弱的烛光轻轻地闪烁着,一室幽暗宁静,好不安然。但此时此刻,周遭没有一个人在,我却只觉得心中惴惴不安,仿佛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那般,
“幕宝?”我又再次扬声喊了一声,可还是没有任何回答。
霎时间,窗户“吱”的一声被窗外的风吹开,一阵清凉的微风袭来,吹散了我身上的倦意,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不少。忽地!阵阵匆忙的脚步声猛然间响起,和室内死寂一般的幻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就在此刻,我的左手没来由的一阵轻轻的颤动,垂首望去,只见左手上佩着的青旸佩忽地闪现出了一股淡淡的青亮色的光芒。
自从来到楚丘国,看到公子彻和楚炀他们的那一天之后,这楚炀佩便再也没有发出过这样的光芒!我和幕宝曾数度以为是失却了我原本的肉身,青旸佩感应不到熟悉的身体的缘故,所以才这般。
可今日青旸佩忽然亮起了这等光芒,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那般。我只觉得颇为诧异。而更多的,则是满满的不安。以往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青旸佩会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险,预料到即将发生的情况,遂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提醒着我。
想到此处,我再也难以遏制自己的心情,遂轻轻地躲在了室内一处屏风的背后。许是楚炀他们见我睡着了,怕扰我休息,遂灭了很多烛火。宫室内燃着的烛光甚是微弱,不过勉强在屋内起到了一点照明的作用而已。眼下,即便那人闯入了房中,只怕也看不真切。
屏气凝神,细细听着屋外的动静。忽地!随着门所发出的“吱吖”一声,有人轻轻推开了房门,蹑手蹑脚的踏入了房中。
隔着屏风,在极其微弱的烛光的映照下,只见那人的身形欣长,但步履却有些蹒跚。似是怕我发现那般,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走着,不敢发出什么动静来。
四下幽黑,我看不真切那人的面孔。见状,我心中一动,遂从怀中轻轻掏出了一枚匕首,紧紧注视着那人的身影。
渐渐地,只见那人慢慢的踱步朝着床榻行着,隐隐地好似还从衣袖中掏出了什么东西那般。见状,我遂屏气凝神,小心翼翼地向前行着,将匕首立于手中,待走进之时便一把扬起手腕,忽地朝着那人的身上刺去!
“谁?!”
顷刻间,那人似是察觉到了匕首所折射出的凛冽的寒光,一个转身,巧妙躲过了我手中的匕首,转而紧紧地遏制住我的手腕扬声喝道。
“你究竟是谁?!”我扬声喝道,握着匕首的手腕却是勉力挣扎着,可不知怎的,身子只觉得没来由的一股虚弱无力,那人遏制我手腕的力气极大,我竟难以挣脱开来。
“是你?!”忽地不知怎的,那人惊奇地说道。
我只觉得这人的声音如此的熟悉。默了一瞬,他手上的力道遂立刻减了几分,低声道:“筱语,是我,楚炀!”
“楚炀?!”说着,我遂上前了一步,隔着绰绰约约的月色,我才终于辨别出了眼前的人,不免长长呼出一口气来,“既然是你,干吗这么鬼鬼祟祟的?吓了我一跳……”
话毕,我便将手中的匕首扔到了床侧的案牍上。转过身去,没曾想刚走了几步却猛然被楚炀的手掌复又拉回了身边:“你要去哪儿?”,听起来,言语中的情绪紧张而又不安,仿佛还带着一丝虚弱。
“我去把烛火燃上啊,这屋里这么黑。”话音刚落,便又再次转过身去,可胳膊紧紧地被楚炀的手掌遏制着,竟是半分前进不得。我不免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楚炀说道:“你,你快放手啊——”
“不放,我永远都不会放手的……”
“你这也太无理取闹了吧?”
一时间,心中的不解和诧异愈发涌起,见楚炀还没有一丝放手的欲望,我遂咬了咬牙,一个用力摆脱了楚炀的枳哠,得意地挑眉说道:“看你拦不拦得住我!”
正欲转身离去之际,下一秒,却听见身后“扑通——”一声传来,在一片寂静中显得那样的清晰。
“楚炀!”我忙转过身去,只见楚炀不知为何已然倒在了地上。我忙蹲下身子,摸索到了他的胳膊,想要扶起他来,可手上却触摸到了一股温热而粘稠的液体,空气中泛着的淡淡的血腥味渐渐传来。
“你受伤了?!”一时间,我再也难以控制自己内心的慌张和错愕,想要站起身来,可一手却还是被楚炀的手掌紧紧拽着。
“你快放开我,我先去点灯,看看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别去,咳咳……我怕吓着你……”楚炀勉力说着,但我却能强烈的感受到他身上巨大的痛楚。
“你以为我是什么小孩子吗?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么说?!”我不由一震,前所未有的惊讶和震撼,手用力握紧扬声说道。
“你等着!”
话音刚落,我遂摆脱了楚炀双手的枳哠,忙站起身来跑到窗边,将烛火燃起。顷刻间,室内一片明亮,再也没有了方才的黑暗。
而当我转过身的那一刹那,蓦然间,我却呆呆的愣在了原地——血……殷红的血液……我忽然愣在了原地,无法言语。
他原本穿着的一身云纹镶边白衣现今已然被殷红的鲜血浸湿,肩上几道长长的伤痕是那样的清晰刺眼,血液从深深的伤口中慢慢沁出,看起来好不凶险骇人。
“是谁伤了你?”眉间的惊讶逐渐被惊奇所代替,我实在想不通,为何楚炀白日里还好好的,可如今怎么突然便浑身是伤的在这里出现?而以他的功力和术法,这世间又有何人能伤他至此?
震惊,诧异,一时间百感交集。再也顾不得其他,忙跑到他身前,用力将他搀扶到床侧躺下。
“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幕宝,让她为你诊治!”话音刚落,正欲转过身子,可手掌却猛地被楚炀紧紧扼住,动弹不得。
“别,别去……”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瞒着我们做什么?难道你真的不想活了吗?!”
许是伤口十分疼痛的缘故,楚炀一手捂着胸口,微微低着头,但是幽深的眼睛还是在垂下的发丝后不住闪烁着。虽然一身是伤,颇为狼狈,但他的神色却依然是那样的从容,竭力掩饰自己身上强烈的痛楚。
若不是他这身上的鲜血,虚弱苍白的面色和额间微微沁出的汗水,只怕我必定会以为他安然无事。
看到我惊慌失措的神情,楚炀唇角却微微绽开了一丝笑容,有如春风和煦,“你知道吗?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高兴?”闻言,我只觉得颇为不解。明明一身是伤,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看到如今你这么为我担心的模样,咳咳……我自然是欢喜的……”楚炀凝视着我的眼睛笑道。
明明浑身是伤,必定十分疼痛。可楚炀的眼角却含着浅浅的笑意,而这却也更加让我难受。不知怎的,我只觉得仿佛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猛地刺痛了那般,万分难受。
“你,你等着,我这就去找幕宝……”心头一酸,我强自别过头去,忍着不让眼眶中盈着的泪水滑落。
“没用的。”
“什么?”
“伤口有毒。凝儿,我活不了了……”楚炀温柔地注视着我的眼睛缓缓说着,语气不惊一丝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