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初晴闷在胸腔里的痛苦在漫长的压抑下突然爆发出来,她睁开眼看见自己躺在一片狼藉的泥土地上,周边是一群陌生男子,他们衣着统一,都表情冷漠地俯看着她。
然后她看到其中一个男子脚下摊着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仔细辨认,竟是一个不足月份的小婴儿,顿时一些记忆回到了脑子里。
初晴,不,是孟兰!孟兰看到那个小尸体,又看向不远处马车上的女子,想起了方才发生了什么——化身成孟兰的她,苦等着金榜题名的丈夫孟川衣锦还乡,却不想原来爱人孟川早已背叛了她,不仅如此,孟川还和眼前马车上的郡主一同对她和她的孩儿下毒手!方才被破开肚子掏出胎儿的绝望刺激着她的每根神经!
她翻手化出一朵黑色的彼岸花,眼中闪过丝丝缕缕的土青色——那是入魔的前兆。只见她嘴角扬起一个闪着寒光的弧度,露出的森然的牙齿上沾着刺目的血污:“既然你们如此相爱,那我就随了你的愿!我诅咒你们!今生今世恶病缠身永无宁日不得善终!此世一灭,魂魄尽散,永无轮回!”
······
“噗!”孟兰猛地吐出一口血,意识清醒了许多,土青色的瞳孔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她疑惑地看着胸口上插着的一把利刃,而后抬起头就看见米悦惊慌失措地手一抖拔出了那把匕首,而后跌坐在地上!
“米悦?”孟兰,不对,此刻是初晴。初晴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庞,惊讶不已,也疑惑极了,“你······为什么?”
米悦咽了一下口水,笑得既惊恐又畅快,表情十分扭曲:“为什么?为什么!你说为什么!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诅咒我?明明是郡主的错,为什么要对我下手,让我过的生死不如,不得善终!差点······差点不复存在!”
初晴闻言,脑中有些画面逐渐清晰起来,她记起了自己曾经和忘川私入人间的事情,他们封住了自己在冥界的记忆和鬼术,假装成平凡人的样子,本想安稳度日看遍世间繁华,却遇到了忘川的情劫,使得初晴经历了痛不欲生的磨难,在悲痛中,初晴的记忆苏醒,用彼岸之力下了诅咒,然后将附了诅咒的黑色彼岸花打向了那个郡主,但是!但是那个郡主见势不妙就将身旁的婢女挡在了身前,而那个婢女······竟和眼前的米悦的身影重在了一起!
“是你?”初晴终于有点明白了。
米悦笑容几近扭曲:“是我,很惊讶吗?这是你欠我的!”话音未落就突然被弹开几十米远。
初晴用力抬起头就看见身旁竟蹲着许久不见的忘川,他还是一身红衣,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一言不发地恶狠狠盯着米悦。
“你去哪儿了?”
忘川低头看向初晴:“此事一言难尽,稍后再说!”
米悦从地上爬起身,本一脸痛苦,但在看到初晴身边的忘川后,震惊不已:“驸马?”
忘川疾言厉色道:“说,谁指使你伤害她!”
米悦惊慌地大声呼救:“禁言大人!我取到汀兰的心头血了,我取到了,求大人救救我!”
突然一阵阴风刮过,“孟晓君”出现在米悦身后。
米悦如同见到了救命稻草,伸手拽住“孟晓君”的衣角:“禁言大人,我取到她的心头血了,你看。”她伸手指向初晴的胸口,“求你恢复我的魂魄,让我活!”
禁言大人孟婆斜了一眼跪在她脚下的米悦,伸出手,隔空从初晴的胸口勾出一丝血气,放在鼻尖处嗅了嗅,又用力捏碎那缕红抹在了嘴角,而后将手覆在米悦头顶,在她期盼的眼神中,将活生生的她化作灰烬:“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人,让你复活这些年,对你已经很仁慈了!”
初晴看到孟婆如此行径瞪大了双眼:“禁言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孟婆负手而立:“此人因你‘恶念’释放痛苦一世,心中存着浓厚的怨念,和你本体的术法来源一脉相承,用她来引出你心中的怨愤最为合适。”
忘川眉头紧蹙:“所以,她自从和米悦共事后,就一直心神动荡,灵魄上的封印也慢慢松动了。禁言大人,您引出她的怨念又迫使她忆起前尘,以此逼出她封印的术法灵力,到底想做什么?”
孟婆:“我做什么还需和你交代吗?”说着双手结咒,口中念念有词。
“你——初晴?”忘川发现怀中的初晴有点不对劲,而他也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体内部朝外散逸,浑身涌动的灵力逐渐微弱,精神也渐渐不济,灵体慢慢变得透明,似乎再这样下去,会死!他想要反抗,可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只能僵在原地无可奈何!
初晴本因失血过多而昏昏沉沉,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吞噬什么东西,完全控制不住自己,而同时,一股又一股悲愤、怨恨、贪欲等黑暗情绪在心中疯长,似乎要吞掉她的理智,这种胀痛感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要被撕裂了,痛得她冷汗直流。
“住手!”
伴随着一声变调的怒喊声,初晴痛感消失,浑身一软,瘫在地上,忘川也瘫在地上大喘着气,方才几近透明的灵体逐渐清晰了一些。
初晴抬眼就看见一个身着黑色风衣的女子从天而降,落在她身前,刚才那句怒喊就是从这个女子口中发出。
虽然此人背对着她,可她能感受到此人浑身散发的煞气。而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些画面,而后愈加清晰——她想起来这个女子是谁了,是当初帮她解决阿豪的那个人。
孟婆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语气夹杂着一丝不满:“你是?”
“镇邪司缉妖科,毛念凡!”毛念凡抱着双臂挡在初晴和孟婆之间,倨傲地看着孟婆,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息。
孟婆:“原来是一只猫妖,手伸得很长啊!”
毛念凡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我的确只需要管理妖界的事情,但是您的手笔已经影响到了其他几界的灵魄气息,我也是不得不来协调一下。”
孟婆仿佛很是满意:“看来她的情绪力量很大,连你都会感受到心神动荡不安!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浑身充满暴戾,想要宣泄一番!我劝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冥界自有规矩法条,无需你们这个镇邪司来插手。”
“的确。”毛念凡仿佛总是很不耐烦,但说话依旧慢条斯理:“但是,冥界除了冥王之外,就您最厉害了,如今冥王只有一缕灵魄镇压冥界,您在外面兴风作浪,恐怕他是鞭长莫及啊。作为协管六界动乱的镇邪司,我们有责任出手阻止异像。我相信您也不想地皇他们再来冥界讨个说法吧!”
孟婆眉梢一扬:“那又如何?”
毛念凡:“您似乎想要借助温初晴的戾气促使各生灵释放恶性,虽然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但只要我在,你就别想得逞!”
孟婆嗤笑一声:“就凭你?”
“还有我们!”
初晴循声望去,发现不知何时,不远处立了两个人,有一个竟然是袁怀璟医生。
“袁医生?”初晴很是疑惑。
袁怀璟急忙走到她身旁蹲下检查她的伤势:“流了这么多血?还好没伤到要害。”
孟婆冷笑:“就凭一只妖兽、两个僵尸就想阻止我解开她的封印,做梦!”
“僵尸?”忘川急忙将初晴抱紧,警惕地盯着袁怀璟,眼神仿佛要吃掉对方一般。
袁怀璟微微叹息:“你以为你这点灵力和我这种现代医学培养出来的医生相比,谁能医治好她的伤势?你放心,我吃素!”说完不由分说将初晴从忘川怀里拉出来,却突然顿住动作,有点惊讶:“她的伤口······在自动恢复?怎么会这样,她不是肉体凡胎吗?”说完又拉住忘川的手腕仔细试探,而后问:“我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你的灵体气息微弱,她却生机过分盎然?”
忘川紧张不已正要开口,就听见孟婆说:“你们当我不存在吗?”
袁怀璟将初晴放进忘川怀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站起身面对孟婆问:“你就是孟婆禁言?”无人应答,他却不以为意,继续说:“那我想,我的猜测应该可以解释了!初晴曾经说她总梦到一个红衣男子在梦里叫她汀兰,还说见过一座鬼屋,这位红衣男子应该就是冥界的左使忘川——与右使汀兰一体二魄的共生者,而那个不存在的宗家湾4号别墅应该就是你诱导她释放回忆而设的结界。”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初晴。
初晴眼神一紧,电光火石间想起了梦里的细节,和采访“孟晓君”时“见到”的那些事,一件件、一幕幕都很清晰。
“我是右使汀兰。”初晴冲着袁怀璟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