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速之客

01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与野橘猫阿橘还有黑妞、白蛋儿两只小猫在一起生活了一个星期后,我还是难以饮下他们认为的最为干净爽口的水,更是难以咽下他们好心又辛苦为我寻来的食物——小田鼠、小青蛙、小鸟、小鱼、蚂蚱等可怕鲜活的小生命,即便是在我十分饥饿干渴的情况下。

好在有坚强的要重返城堡的信念在支撑着我,这促使着我在快饿死前,能够闭上眼睛,强行憋住灵敏的嗅觉,然后将那些食物硬生生地咽下去。

可是,我每次硬吞完食物后,我那娇贵又挑剔的胃就开始自行“翻江倒海”的抗议,折腾到最后,那些被强吞下去的食物还是会像喷射“炮弹”一样,从我的嘴里呕吐出去。

每天因为饮食而痛苦不堪的我,同样有来自生活习惯上的烦恼与困惑——蚊虫的叮咬,让我身上奇痒无比,但是又没有舒适的泡泡浴可洗,而且我可不愿意用那发腥的河水来沐浴;

晚上睡在黑妞、白蛋儿认为极其舒服的稻草窝里,我浑身扎得慌,辗转难眠;

会使用人类马桶的我,已经便秘好几天了,有时候好不容易有了便意,但是却没有猫砂或者合适的如厕地让我方便,即便是小解,喝水少的我也不好意思像小公猫白蛋儿那样随地尿尿。

吃不过、睡不好、蚊虫叮咬、没法洗澡,大便排不出、小便解不了……我堂堂阿瑟王子,地球首富猫,怎一个惨字了得。

而热情喜乐的黑妞成天腻在我身边甜甜的喊着“爸爸”,敏感却傻气的白蛋儿也是跟在黑妞后面傻呵呵地叫着“粑粑”……而身心都备受煎熬的我,还要在两只小猫面前保持尊严,佯作潇洒。

但自从我接二连三地吐了阿橘一身后,在橘猫界已经六岁算是老太婆的“老花痴”的她,竟然开始慢慢嫌弃起虽然同样六岁但在贵族猫界算青年才俊的我。

而且,阿橘的嫌弃之意越发地明显,她看我的眼神、说话的语气、肢体上的接触,很明显,早就没有了先前的崇拜之情,完全如同火山变冰山一样,整个态度是180度的大转变。

这一点对于我来说有些难以接受,原因并不是我在意阿橘这位“老阿姨”,而是在意我自己优越尊贵的身份岂能遭受如此的怠慢与轻视!

凭我以前和主人一起看人类爱情电影的经验,我知道这世间的女性都一样——善变和追求更美好的生活。

于是,我决定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郑重地悄悄地告诉阿橘,哪怕是自揭谎言来打脸。

当我好不容易甩开那两只“黏爸爸”的小猫咪的时候,我就赶紧约上阿橘进行密谈。

在密谈中,我告诉阿橘我并不是一只普通的野猫,我的名字也不是你随意给起得“大个子”,而是阿瑟王子——这个世界上最富有的贵族猫。

紧接着,我将自己之前所享受过的奢侈高端的生活都告诉了阿橘,吃喝拉撒、面面俱谈……

看着阿橘惊讶的表情,我心里不禁嘚瑟了起来,问世间钱为何物?直教生灵呆若木鸡又趋之若鹜!

“哈哈,放心啊,阿…橘,只要你和孩子们陪我一起找到重返城堡的路,你们就可以跟我一起住在城堡里,这一生都享尽数不清的荣华富贵。”

我笑着抚摸了一下阿橘的正在发愣的脑袋,随意而大方地许下了自己的诺言,同时又稍微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才差点就尬尴啦,因为刚才我差点称呼“阿橘”为“阿姨”了,这世间女性最忌讳被喊老,亏得我智商与情商兼备,反应又快。

02

真的是“女人的心,海底的针”啊!

“啪!啪!滚!我X!你这个骗子!”听到我真诚而豪气的承诺后,我本以为发呆后的阿橘会激动地不要不要的,却不曾料想到这个老阿橘竟然发起了飙——先是动手给了我两个火辣辣的大耳光,接着还动粗骂脏口!重点是她竟然不相信我!骂我是骗子!

“阿橘啊,请冷静!请你相信我,我不是骗子,我说得是真的!”被打被骂的我仍然保持住了绅士的风度和品格,我平和而真诚地说到,“我首富猫一言九鼎,驷马难追!”

“我骂你是骗子,是因为你骗我芦苇荡事件!你这个不要脸的宠物猫!被人类圈养地毫无野外生存能力的废物!”阿橘开始反应过激,她又开始弓背、炸猫、龇牙咧嘴“嘶嘶”叫了。

在不远处玩躲猫猫游戏的黑妞和白蛋儿听到了妈妈阿橘的怒吼。

“不好,肯定是爸妈吵架了!”其实已经看到“父母”偷偷幽会的黑妞,她着急地推断到。

“也可能是爸妈遇到危险了!挑食饿肚子的爸爸保护不了妈妈!”敏感的白蛋儿开始脑补各种各样危险恐怖的画面,“可能是大灰狼或者大老虎来了,甚至可能是大怪兽来了啊!我们快去救他们吧!”

“妈妈,您不要欺负我爸爸啊!”黑妞一边跑着,一边大喊着,妥妥的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爸爸,您要保护好我妈妈啊!我们这就来帮助你们打怪兽了!”白蛋儿也是一边跑一边喊,但身为儿子,他明显地向着妈妈,是妥妥的妈妈的“贴心大马甲”。

但闻声跑过去的不止他们,竟然还有两只小狗,一只小花狗、一只小黄狗。

看到两只年龄相仿的小狗,这黑妞和白蛋儿都顾不上劝阻“父母”吵架和帮忙“打怪兽”了,他们俩竟然和这两只小狗对峙上了。

这自古猫狗不和,相见就干架。

于是乎,我看到黑妞与小花狗对战,白蛋儿与小黄狗对战,这猫狗大战,一触即发。

“喵喵喵!”“汪汪汪!”

四只小家伙开始了怒吼,一只只的歇斯底里,在气势上势必要压倒对方!

突然,耐不住性子又敏感的白蛋儿向小黄狗发起了进攻,他呲牙咧嘴地扑向和自己身材差不多大的小黄狗,却不料被那只小黄狗“快、准、狠”地按住了脑袋,并迅速骑在了他的身上,还死死地将他的脑袋瓜按在了泥土里。

一旁的黑妞见自己的傻哥哥被打败并羞辱成了“猫啃泥”,她立马弓背、炸毛、亮出尖爪,猛地扑向那只小黄狗的背后,并偷袭成功——“咚”地一下就将那只小黄狗从哥哥的身上撞了下去,但同时也将自己撞了个眼冒金星的。

但这时,那只小花狗迅速地抓住时机,她没等黑妞回过神,就同样“快、准、狠”地按住了黑妞的脑袋,并迅速骑在了她的身上。

而那只师出同门的小黄狗,他再次快速地按住了刚把头从土里拿出来的白蛋儿的头,又一次地一屁股蹲地坐在了白蛋儿的身上。

03

看到自己新认的两个孩子被惨扁,我真的是不忍直视,但我心想这应该是孩子们自己解决的事情。

“大个子!我们快去阻止他们!”方才对我炸毛的阿橘,她突然着急忙慌地请我帮忙,“但那两只小狗的身上有我狗闺蜜大萌的味道,想必是大萌的孩子!你可不要伤到他们了!”

“好的!请您放心!我自有分寸!”我习惯性地绅士般地回答到。

但在我礼貌回答的空隙里,肥大又上了年纪的“悍妇”阿橘她竟然已经率先跑了过去,并呲牙咧嘴地伸出利爪,“啪!”“啪!”两下就把那两只小狗扇蒙了,嘴里还骂到“妈X!就算是大萌的仔,也不能欺负我阿橘的孩子!”

紧随其后跑到跟前的我顿时就愣住了,来自心灵的波动与震撼——这阿橘好“黑社会”啊,真的是帮亲不帮理啊,明明是白蛋儿先发起实质性攻击的,接着黑妞又偷袭的,根本谈不上白蛋儿与黑妞被欺负啊,只是技不如狗而已。

“阿橘奶奶?”捂着被利爪抓出几道伤痕的脸,那只小花狗突然瞅着阿橘喊起了奶奶,“您是阿橘奶奶吧!我们是狗大萌的孙女和孙子啊……”

这猫狗虽自古不和,但一旦交好、建立友邦,便会互通猫狗语言,形成猫狗家族的世代交好。

“额,不,我不是阿橘奶奶!”我看到阿橘竟然面不改色地说起了谎,她方才明明说那只狗大萌是她的狗闺蜜的啊,还明确而肯定地说那两只小狗身上有她狗闺蜜的气味的。

但我知道这其中肯定涉及了母猫的敏感问题——年龄及辈分,所以我只能看穿而不说穿。

“那您,您刚才自称阿橘的?”那只小花狗小心翼翼地问到,“您真的不认识狗大萌吗?她是我们最亲爱的奶奶,呜呜……她老人家病故前让…从小…失去父母的…我们…来投奔…她最好的闺蜜……”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是你们奶奶口中的阿橘奶奶,但我比你们奶奶的年龄小多了,你们得叫我阿橘阿姨!”说着,阿橘就故作傲娇地走开了。

看着阿橘那昂首挺胸、直直地竖起尾巴的背影,我感受到了丝丝忧伤,我想,这性格多变的阿橘必是性情之猫啊,她肯定要躲到一个隐秘的地方哭泣了,为她狗闺蜜的病逝而哀伤。

但是,这阿橘没有为刚才自己对两只小狗的伤害行为道歉,这一点,我感到有些寒心,为那只病逝的狗大萌而感到寒心,她如果看到自己的猫闺蜜对自己的孙子孙女下了狠手,肯定会难过的吧。

不过,我转念又想,万物相处方式各有不同,这阿橘既然接收了那两只小狗,那说明她还是顾及旧谊、充满爱心的啊。

同时,我不禁感叹到,这狗的战斗力的确比猫的战斗力要强大的啊,但我除外,因为我可是阿瑟王子,世界上最大、最稀有、最尊贵、最有涵养的贵族猫。

高大的我用后腿站起来时高达一米二呢,以前,我的主人用皮带拴着我去其他朋友家做客,啊哈,不是吹牛啊,我主人朋友家的大狗看到我都会瑟瑟发抖,因为我不光有高大威猛的身材,更是有不怒自威的气质。

04

“哈哈,真好!原来大家都是朋友啊!”留下身为“爸爸”的我自然要负责让孩子们建立友情,传承这难得的猫狗家族的世代友谊。

“哈喽!你们好!我是小花,这是我的弟弟小黄,我们是中华田园犬,请问你们是?”那只小花狗很大方地介绍起自己,我很欣赏这小丫头的爽朗。

但是刚才被变为“猫啃泥”的黑妞和白蛋儿似乎有些小气了,他们在一旁噘着小嘴,用舌头和手掌来回清理自己身上的泥巴,一副我们很生气、绝不原谅的姿态。

“哈喽,你们好,呵呵,这位是黑妞,她是妹妹;这位是白蛋儿,她是哥哥;而我呢是他们的爸爸,我叫做阿瑟,哦,不,我叫做大个子。”我微笑地替黑妞和白蛋儿打着招呼,他们的不礼貌让骨子里绅士有内涵的我感到非常难为情。

“大个子叔叔好!您好威猛啊!我还以为您是一只猎豹呢!”欢快的小花笑着问候我,而安静的小黄则微笑着对我点点头。

“丧家之犬!讨好型小巴狗!”从黑妞嘴里嘀咕出这么一句话,声音虽不大,但是身边的我听得一清二楚,想必那两只小狗也能听得到。

“黑妞!胡说些什么啊!赶紧道歉!”我很生气,因为“父亲”的身份已被绅士的我内化了,我深以为责,懂得做父亲的不光要陪伴孩子,更要管教孩子,就像以前我的主人教育管教我一样,所以我为黑妞的失礼感到羞愧。

于是,我猛一低头叼住了她的后脖颈,将她拖到小花狗与小黄狗跟前,很严肃地命令他道歉。

“我不!我不!我绝对不!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坏爸爸……”倔强的黑妞一边大叫着,一边死命地拖着地,而且她的浑身毛发再次炸了开,看样子很是恼火。

但更为恼火的是我啊,这“子不教父之过”,所以难为了绅士风度的我啊,我将黑妞轻轻放下,再次耐心地请她给两只小狗道歉。

“没关系的,大个子叔叔,这黑妞是妹妹,她还小呢,而且是直性子,有啥说啥,够爽快。再说了,我和小黄的确是丧家之犬啊,所以才来投奔阿橘奶奶,哦,不,阿橘阿姨的。”小花站在了我和黑妞的中间当起了“和事佬儿”。

“黑妞!你快道歉!按理说,你这六个月大的猫要比八个月的狗要大的,你才是大姐姐呢!要有当姐姐的范儿!”我轻抚着黑妞的脑袋,很严肃地说到。

“不!绝不!我就是死也不道歉!你这个坏爸爸!”黑妞将我的前掌抖落开,转过身来气冲冲地对我吼到。

“啪!”我一时没忍住,抬起前掌给了黑妞一个大耳光。

“你打我!为了刚认识的小狗,你竟然打我!”黑妞一边捂着自己的脸,一边红着眼,哀怨地说到,“亏我当初拼死拼活地救你,全心全意地把你当爸爸!好吧,从此,我们断绝父女关系,井水不犯河水!”

说着,黑妞气冲冲地跑走了!

“爸爸,您太过分了!我也要和您断绝父子关系!”一旁愣着的白蛋儿对我也是生气,他学着妹妹的样子对我撂下狠话后,也撒腿跑走了。

05

哎,孩子的教育问题真是一个大难题!

而且还有天性基因的东西和家长潜移默化的影响在里面,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父母优良基因的遗传和良好的作风传承真的是太重要了。

可是,恶劣的基因遗传和不好的行为习惯,这些又该如何修正呢?

看着犟脾气的黑妞和无主心骨的白蛋儿远去的身影,自知基因优越又受到优良教育的我的心里却满是惆怅。

我想到黑妞的犟、白蛋儿的敏感,这些都来自执拗的阿橘的遗传啊,但似乎和阿橘的教育更有关系。这黑妞和白蛋儿虽是在野外长大的野猫,是可以有野性的,但是绝对不能被教育成野蛮无礼的猫咪啊。

“大个子叔叔,不好意思啊,我们的到来真的给您们家添麻烦了!”那只懂事的小花狗轻轻地拽了拽我的前掌,一脸真诚地说到,“其实,我们是来找奶奶的,她并没有在我们跟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她老人家只是给我留下来投奔阿橘阿姨的遗言就失踪了。”

“恩,是的,我们的奶奶担心她死后,我们会一直留守在她的身边,绝对不会来投奔阿橘阿姨的,所以,她老人家就趁着我们熟睡的时候,悄悄地,自己拖着病体离开了,留言是来找阿橘阿姨的……但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找到奶奶,即便是她的尸首。”那只之前始终保持沉默的小黄狗开口了,但他始终低着头,没有看我一眼。

而我发现,那只小黄狗的前掌上全是泪水。

我被感动了,更是被撼动了灵魂,想到自己与那么疼爱自己的主人生死分离后,竟然是满脑子地只想着重返城堡继承巨额财富,继续坐享荣华富贵……

相比两只小狗对祖母的深情,我真的很汗颜,虽然我知道我的主人凶多吉少,但想到自己未曾想过去寻找他们的尸首,为他们的灵魂做最后的送行与祈祷,我就愧疚到不行,然后被压抑了许久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涌了出来。

身心俱疲的我也顾不得绅士的风度和王子的形象了,我瘫倒在地,掩面痛哭了起来。

这是我阿瑟王子长到六岁来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有思念、有愧疚、有压抑、有难堪,更是有陷入困境中的不知所措……

在难得发泄的痛哭中,我决定了,我要去寻找我主人的阵亡地和尸首,哪怕他们的尸首已经被其他人类给发现并运走了,那我也要去他们的坠亡地悼念、祈祷一番……因为我爱他们,亦如他们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