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秦懿

红衣女子回到石头旁,拉着苏离尘随意坐下,然后抬起手臂,乖乖地伸到他面前,嘟着嘴,委屈地说,“姐姐疼。”

苏离尘装作没看到,低着头专注地处理她的伤口,是箭伤,之前处理得很好,虽然又裂开了,但是不严重。他从怀中拿出一瓶伤药,洒在她的伤口上,然后从手臂上扯下一节绷带,为她重新包好。

乱世中,很少有人可以置身其外,不受影响。苏离尘知道天下最后一定会统一,而统一的代价就是战争,他无法阻止,只能尽自己所能得帮助那些受伤的人。平时他都会带药箱,若是无事想出去走走,也会带一些常用的药在身上,并缠一些绷带在手臂上。

历时两个多月,北筱国终于打败了南淮国,夺了黎城,也因此正在恢复生机。在其边缘的桃花谷没有受到战争的什么影响,花依旧开,鸟依旧飞。

战争停后,他去过黎城,一切井然有序,官兵帮着百姓重新搭建房子,给他们派发食物,全然没有敌对国的感觉,好似黎城百姓原本就属于北筱国。他很佩服北筱国的统治者,能做到如此不易。

给女子包扎好后,苏离尘看着远处的黎城,感慨万千。战争让很多人没了家,但是分久必合,战争也给了他们新的家,或许更好。

女子同样望向远处,在冷风中,酒热也散了,她看得出来,身旁的男子不会是简单的秀才,他包扎手法很娴熟,还随身带伤药,应该是一名医者,或许医术也挺厉害的。

两人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女子动了动右手,才想到,酒还没喝完呢,于是顺势抬起右手,酒还没倒出来,便被一只手截住了。

“有伤,禁饮酒。”毫无表情,语气淡然。

“这么好的酒,不喝浪费了。你帮姐姐喝了吧。”

苏离尘接过递过来的酒坛,仰头便一口气喝得一滴不剩,一系列动作丝毫不犹豫。

女子见他喝完,笑了,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转身离开。苏离尘也跟着站起身,看着她离去。

走了几步,女子回过头嫣然一笑,“秀才,记住了,姐姐叫秦懿,以后遇到麻烦,直接报我的名字,到北筱国军营来找我。”随后离去,直至消失在桃林中。

原来她就是闻名天下的秦懿,今日没见到她佩剑玉尘算是遗憾了。想到这些,苏离尘回头又看了看远处的黎城,北筱国可能就是最后唯一的王了。

这一段戏,何言特别熟悉,苏离尘与秦懿初次见面,秦懿没有问苏离尘的任何信息,不知他是何人,不知他来自何处,也不知他何身份,就像一个路人,不在意。但她知他很好。无论过去多久,两人都会记得初次见面时的种种,那时无关情爱。

看着肖忆舟扮演的苏离尘,真的将人物的一颦一笑表现得淋漓尽致,楚梦真的秦懿也很棒,洒脱豪放,英气里有着女儿的妩媚。陈熠导演选角真的很厉害。希望自己不会让他失望吧。

两人配合得十分默契,两三遍就过了。此刻,陈熠的手机铃声响了,表演老师到了。上午的戏份也拍得差不多了,陈熠让武泽把几个特写镜头补上,嘱咐完后,带着何言离开了。作为一个素人,能如此得到重视,何言很感激陈熠。他和武泽真的帮了她很多,虽然她也知道有一些流言蜚语,但是因为陈导的关系,都没拿到明面上来说,她当作不知道就行了。

陈熠和何言回到了宾馆大厅,没多久,严琼就下来了。经陈熠的介绍,两人相互认识了。虽然资料上显示严琼已经四十八了,但是真看不出来,表面看的话,不过三十来岁。何言再次感慨女人的气质真的很重要。

三人并没有去外面的饭馆,就在宾馆的餐厅就餐。何言挺高兴的,她虽然经常陪客户在各种规格的餐厅吃饭,但是最喜欢的还是简餐,饱腹且方便省时间,才有吃饭的感觉。

三份蛋包饭,陈熠点了沙拉酱的,严琼和何言点的同样的番茄酱。何言想,严琼老师应该很容易相处,在吃的方面和自己如此合拍,性格上也应该比较合。从小对老师都有一些畏惧的何言,放心了些许。

吃饭过程中,陈熠和严琼两人就像聊家常一样,问问家里的情况怎样,或者现在的学生如何,偶尔也问问旁边的何言一些感觉无关紧要的问题。

一顿饭很快,因为下午还要拍戏,陈熠就先离开了。何言跟着严琼回房,一路上,两人聊的都是些和演戏没有直接关系的话题。比如喜欢吃什么,以前在哪儿读书,工作这几年感觉如何,等等。在分开的时候,严琼让何言下午三点了再去找她,回去休息一下。

严琼刚从球国回来,还没在源京休息,接到陈熠的请求就赶了过来。何言不清楚两人认识了多久了,通过饭桌上,两个人的闲聊来看,他们应该认识二十几年了,两个人的家庭关系也是极好的。

回到房间,何言又找了一些表演视频来看,她习惯准备更充分,之前也看过几本表演的相关书籍。希望下午不会一问三不知,基础的表演知识能会。

下午的时候,何言准时来到严琼房间门口,敲了敲门,门打开后,和严琼打了招呼,进门就看到了地上铺着一张竹席,上面摆着一套白瓷茶具,作为茶艺师,她再清楚不过每一样的用处了。

严琼走到一端直接坐在地方,并示意她坐在对面。“从陈熠那儿,我知道你是茶艺师,泡茶这些对你来很简单。刚好你的戏里有很多相关的戏,我们就先学第一段,男一下山之前的那段对戏。”

严琼拿起旁边的剧本,翻开,问道,“你记得这段戏吗?”

何言点了点头,接着严琼先和她对台词。严琼念苏离尘的台词,何言念苏诺的。严琼还提醒她,要富有情感,让自己融入其中,成为戏中人。

“师兄,你尝尝诺儿的手艺是不是更好了?”苏诺倒出一杯茶,讨好地递给对面的苏离尘,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希望得到表演。

“嗯,诺儿真厉害,制茶的功夫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尝了一口,入口生津,也不知诺儿是如何想到的如此制茶,比市面上所有的茶都香。

“那师兄有给诺儿的奖励吗?”苏诺眼睛挣得更大了,满怀期待得问道。

“诺儿想要什么,师兄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苏离尘对她温柔地说道,语气很是溺爱。

“师兄这次又要去多久啊,都还没在谷里待几天呢。”苏诺一想到师兄才回来十几天,又要出谷医治病人,顿时不开心起来。

从小到大,苏诺几乎都是师兄带大了,以往师兄也会每年出谷游历,医治病人,但是只从战争开始后,他出去的次数更多了,很少有时间待在谷中了。

她曾像师父撒娇,让他答应她跟着师兄出谷,但师父没有答应。理由是虽然她医术好,但是身手不好,去了只会给苏离尘添麻烦,因为如今的外面太乱了。

苏诺和苏离尘是师父中年时捡回来的孤儿,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师父几乎一年三百天在外面,可以说她是苏离尘带大的。现在师父年纪也大了,师兄也经常不在,苏诺清楚,他们不同意是为了自己好,于是安慰自己,陪师父,算是尽孝心了。

“一两个月就回来了。”苏离尘比苏诺大了七岁,从她两岁被师父抱回谷中时起,就一直自己带着的,对她很宠爱,也很严厉,不仅仅像大哥哥,有时都觉得自己带了一个小女儿。

“能不去吗?诺儿舍不得你。”苏诺缓缓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诺儿听话,师父不是说,医者心怀天下吗?”苏离尘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说道。

“那诺儿跟着师兄一块儿出谷。”苏诺再一次争取机会。

“外面很乱,在你还没有学好本事前,是不能出谷的。”她十五了,医术上天赋很高,但是就是不好学武功,以前想着女孩儿不想学就算了,但是乱世中,就怕万一。

百异谷师徒三人,两人从没有教过苏诺女子该如何言谈举止,但她如同天生的大家闺秀,落落大方,那些礼仪就像刻在骨子里的。苏离尘问过师父,他俩的身世,但师父每次都说在路边捡的,不知道他们父母。每次一样的答案,久而久之就信了。

“那诺儿一定好好学自保的本领,以后就可以和师兄一起出去游历了。”苏诺暗下决心,从明天起就跟着师父好好学武功,这样就能出谷了,还不给师兄带去麻烦。

“嗯,好。”他点了点头。

“师兄这次多带点诺儿制的茶,这样每次喝茶,师兄就能想起诺儿了。”苏诺又给苏离尘添好茶,甜甜地说道。

“嗯,好。”苏离尘抬手摸了摸苏诺的头,并没有发现她微微红的耳朵。

一遍下来,严琼发现何言还是有些天赋的,看来陈熠的眼光还是那么毒。“很好,你对台词很熟悉,就是还不习惯用另外一个人的语气去说话。这个慢慢来,多练几遍就好了。我们再来一遍。”

又一遍下来,何言尽力用苏诺的语气说话,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撒娇的语气,还真有点难,首先年龄相差十岁,其次很少撒娇。不过这些在严琼逐句逐字的教导下,进步了很多,虽说算不得多专业,但是已经是那么回事了,就算戏要求原音,也没有大问题了。

一段戏念好后,接着开始下一段。严琼也没想到,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所有的台词过了一遍了。原本的计划是只能教几段,剩下的就让她自己去领悟。

七点多了,两人一起去吃了饭,接着何言就回房接着念台词。明天学习表演,陈导只给了三天的时间学习,要从一个素人变成演员,三天时间还是很难的。但陈导那边还有三天就要拍她的戏了。

又读了两个小时的台词,她开始洗漱,写日记,然后早早睡觉。

剧组那边还在拍夜戏,需要在这边拍的也只剩下两场夜戏和一场早晨的戏了,当然不包括苏诺的戏。

肖忆舟一声白衣,在黑夜里如月光般明耀,他旁边站着身穿红衣铠甲的楚梦真。两人站在一棵大树旁,对着台词,旁边还有工作人员在给他们补妆。

一切准备好后,陈导指挥着,“action”,两人立马进入状态。

月光清冷,树旁的秦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熟悉的药香随风飘来,“我不会因一人弃万人,你走吧。”每一个字如同千斤重,压得她难受。

苏离尘没有停下,径直走到她旁边,什么话都没有说。敌军要求以苏诺一人换凤城一城,凤城易守难攻,是上万战士刚刚浴血奋战夺来的,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就算她同意,将士们也不会同意,她父亲也不回同意。而且让了凤城,以东洲国的狼子野心,必定会再发动战争踏平旁边的两城,她如何能让上万百姓和士兵因此丧命。

北筱国刚刚打败南淮,胜了,却损失不小。东洲国三万精兵,加上南淮国的残余部队,北筱国仅剩一万,若再让了凤城,和待宰羔羊没有什么区别了。

这些道理秦懿懂,苏离尘也明白,因此他站在旁边无任何言语。好一会儿,他缓缓开口,“我是来道别的。”秦懿转过头来,看着他,歉意、不舍、难过,眼里透着复杂的情绪。

苏离尘没有看她,接着说,“诺儿,是我唯一的师妹,是我把她带出谷的,我会去救她,然后把她带回百异谷。”

“他们提出了条件,显然是做好准备的,你去只会是自投罗网。”秦懿有些激动,但又恨自己无能为力。她也很喜欢那个软绵绵的女孩儿,单纯善良,这些她都没有。

“我会选好时间,做好准备的。”依旧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她最初遇见他一样。两人的缘分到此了吧。

“你需要什么,我尽全力帮你。”秦懿知道说什么都无用,若是她弟弟出事,饶是她再冷静,也同样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接着两人又陷入沉静,他们知道彼此心里想的什么。

肖忆舟和楚梦真配合默契,很快就把一段戏拍好了。补完了镜头,剧组收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