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愁诗

张衡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从之梁父艰[1255]。侧身东望涕沾翰[1256]。美人赠我金错刀[1257],何以报之英琼瑶[1258]。路远莫致倚逍遥[1259],何为怀忧心烦劳。

我所思兮在桂林[1260],欲往从之湘水深[1261]。侧身南望涕沾襟。美人赠我琴琅玕[1262],何以报之双玉盘。路远莫致倚惆怅,何为怀忧心烦怏。

我所思兮在汉阳[1263],欲往从之陇阪长[1264]。侧身西望涕沾裳。美人赠我貂襜褕[1265],何以报之明月珠。路远莫致倚踟蹰[1266],何为怀忧心烦纡。

我所思兮在雁门[1267],欲往从之雪纷纷[1268]。侧身北望涕沾巾。美人赠我锦绣段[1269],何以报之青玉案[1270]。路远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

【注释】

[1255]梁父:泰山下小山名。[1256]翰:衣襟。[1257]金错刀:刀环或刀柄用黄金镀过的佩刀。[1258]英:同“瑛”,似玉一样的美石。琼瑶:两种美玉。[1259]倚:通“猗”,语助词,无意义。[1260]桂林:郡名,今广西壮族自治区地。[1261]湘水:源出广西壮族自治区兴安县阳海山,东北流入湖南省会合潇水,入洞庭湖。[1262]琴琅玕:琴上用琅玕装饰。[1263]汉阳:郡名,前汉称天水郡,后汉改为汉阳郡,今甘肃省甘谷县南。[1264]陇阪:山坡为“阪”。天水有大阪,名陇阪。[1265]襜褕:直襟的单衣。[1266]踟蹰:徘徊不前的样子。[1267]雁门:郡名,今山西省西北部。[1268]纷纷:雪盛貌。[1269]段:同“缎”,履后跟。[1270]案:放食器的小几,形如有脚的托盘。

【赏析】

这是诗人内心的思索。从这首诗歌中,可以看到作者内心的犹豫和挣扎,他思念的人远在泰山,想要去寻找,却因为道路的险阻而泪眼蒙眬。他想要送给美人美玉,却因为道路太远,只能独自徘徊,为此烦忧。他思念的人远在桂林,虽然想去追随,但湘水深沉,不得过去,只能侧目相望。他想赠送美人双玉盘,但同样有心无力,继续烦忧。面对无法跨越的路程和层层阻隔,他心生烦忧,只能哀叹。

《四愁诗》的主旨便是一个“愁”字。

“美人赠我锦绣段,何以报之青玉案。路远莫致倚增叹,何为怀忧心烦惋。”最后一句还在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忧伤,其实更多的是感慨生不逢时,无法施展自己的才华来为社稷所用,不知道报国之路在何方。张衡极有气节,是一个不随波逐流的人,在政治舞台上,他无法做到同流合污,这样的他必定无法见容于当时的官场。

张衡所走的正是中国知识分子所追求的人生道路。对知识的渴望和累积令他一直出类拔萃。张衡的前半生可以看作是为知识而奋斗的历程,无论是在书本上还是在实践上,他都付出了很大的努力。

虽然淡泊名利,但张衡并不是一介儒生,他有着崇高的政治理想。在为官历程中,他总是坚持自己的立场,不畏强权。他终站在国家和人民的立场上,他希望当朝的统治者可以勤政爱民,使得大汉朝恢复汉武时期的辉煌。可惜,张衡所处时代的政治已经日益腐败,宦官、官员之间争权夺利,民间百姓痛苦不堪。张衡对这些尽收眼底,他向皇帝乞求依法治国,可惜人微言轻,而且那个混乱的局势已经根本无法控制,他彻底陷入了孤立之中。这首《四愁诗》便是诗人心境的写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