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6

牧族红旗旗主甄如是被赤剑重伤,药王谷急救失效,死于农岭,遗体与辛三夫人遗体一同被护送去往瑞国牧族。

杀手淳于墨,也死了。扶桑派不愿意带走遗体,蓝夕安排人手将她葬在农岭后山公墓,依她身上找到的遗愿,墓志铭为:淳于墨,在世二十六年,活三百一十六天。

淳于墨剑归于温情,她口头更其名为“墨剑”。

牧族大统领的女儿,辛上星,被药王谷救活,可是脸部被严重毁容,右边嘴角到脸上有一道又粗又长的疤痕,容颜尽毁,已被送往牧族。

天机楼卓文雅受了严重内伤,需要赶快前往药王谷,以内力配合药物医治。

静灵派觉妙师太内伤不重,自己打坐调息,半个时辰已痊愈。

塔山派素方师太,手臂脱臼,已被药王谷医好,轻微内伤,自己调息痊愈。

洪泽湖派许沐云,腰部受外伤,已由药王谷医治好,尚需时日调理。

将军府陈恨冰,手臂受外伤,也已被药王谷医治,需静养调理,他手下有个叫麻俊豪的弟子,也受了外伤,已被药王谷医治好,他主动请缨,照顾陈恨冰。

那个黑衣老者,逃掉了。

眼前这个白袍中年男子,自称白云居万世闲,也就是万书的亲爹,他自明来意,此次上农岭,是要给温情说一门亲事,真是咄咄怪事。

只听万世闲道,“听闻温姑娘业已成年,已到婚嫁年龄,因此特意来撮合,男方是当今天下第一大帮派,农族大统领之子:宋金辉。宋公子今年十七岁,其智慧聪颖不亚于宋大统领,且性格祥和,灵慧活泼,与温姑娘可谓上上良配。”

温情听到“宋金辉”这个名字就不喜欢,更别提嫁给他了,尽管她还不知道“嫁给他”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万世闲瞅了瞅四周,见陈恨冰在旁,便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让人递给蓝夕,道:“此信是宋大统领亲笔信,请您过目,宋大统领对这门亲事也极为满意。”

蓝夕拆开信封,信中文字却并非宋现哲所写,其落款写着世闲拜上,信中内容也非宋现哲对婚事的殷切之情,而是万世闲陈述此门亲事的利弊。

信中写道,“蓝大统领,读信莫慌,实因将军府有人在侧,不便陈述,唯出此下策可也。世闲以为,农族十年不振,实非大统领所愿,亦非天下人所愿。世闲承蒙温大统领大恩,得以幸存,无以为报,唯有设法光大农族,方可报其万一。世闲愚钝,苦思良久,得一策,是为效仿西方故事,号称连环计。辉乃哲之私独子,本欲弃之,今二人罅隙,是为我之机遇。使令爱嫁予辉,以哲之本性,必夺之。待二人相争,农族趁虚而入,唾手可得商族。后农族令、属归附,一夜壮大。商族农族统而分之,得众百万,将军府亦无可奈何也。请大统领三思。世闲拜上。”

温情在侧旁瞟着看完信,用错综复杂的眼神看一眼万世闲,只见他已有四十二岁,长相普通,个子不高,黑头发里夹了一半白头发,皱纹也显得比四十二岁的人更多更深,像是这些年一直在辛苦拼命地活着似的,他的眼神里既有狡猾,也有单纯。温情想着,看他的面相,他能思谋出这样一条既危险又好玩又有大回报的计谋,一点也不用怀疑,他看起来就是这样一个把人算计于无形中的人。

此时他正在等着蓝夕的回答。

蓝夕道,“兹体事大,待我斟酌过后,再做答复。先生请在农岭暂住一晚,明日再与您磋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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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蓝夕带着冯夫人、温情避开万世闲和陈恨冰等,来到奉贤祠,这里供奉着农族的历任大统领及祖先和先哲、先贤。蓝夕先就近日发生的各种怪事深深地做了陈述和忏悔,然后她对温情道,“关于万世闲所提婚嫁之事,关乎你个人安危、福祸,又关乎农族气运,我实在不应擅作抉择,因此召集四人,共商大计。”

她一说是四人,冯夫人和温情顿时感到阴风习习,温情还拽住了冯夫人的手臂。

蓝夕从中间的跪垫上站起,又在第五个跪垫上跪下,又缓缓地磕了三个响头。此时神龛后墙壁移动,从中走出一个头发胡子皆白、身材高大、面相英朗的老者。

温情正被吓得瑟瑟发抖,冯夫人见了老者,却惊喜交加,她喊道,“您是武曲星魏怒己?您真的是七大护卫星,武曲星魏老先生?”

老者道,“冯夫人,您说的没错,老夫正是护卫武曲星魏怒己。”又给蓝夕、温情行了礼,低声道,“请入密室详谈。”说着便领三人走入密室。

原来密室门在神龛之后的墙里,蓝夕磕头便是磕在密室头顶一块木板上,是为敲门声,而密室门只可从内打开,从外既无钥匙,也无隙可查,极难发觉,就算发觉,石门厚实,任凭多大力气,多强兵刃,从外打开密室,都是万万不能。平时蓝夕以拜祭先人为名,向魏怒己诉说难题,魏怒己则将应对之策于跪垫之下磕头之处的木板小孔之中递出,以供蓝夕参详。

如今四人坐定,蓝夕便问各位对找回失窃经书和丰剑有何谋略,及对温情与商族婚姻是何态度。

魏怒己道,“与以往一样,怒己实乃一介武夫,于谋略算计本不擅长,怒己之见,仅做为大统领参详之用。依怒己看来,如今朝野皆不太平,庙堂之上,宏丰帝醉心于永生之术,任人唯亲,致使官场昏暗,民不聊生,人心渐失,厘国境内已有揭竿之势,又且朝中争夺帝位,日益激烈,由此可见,朝廷已是风雨飘摇;江湖之间,纷争渐起,或为财,或为宝,或为权,或为名,或为情,或为色,或为义,或为仇,不仅无名小派牵连其中,名门望族亦多有瓜葛。且不论商族一心只求壮大,现已欺行霸市,官商勾结,大统领其人行为不端,朝野皆有非议,仅如今牧族大统领夫人遇害一事,牵涉已是极为复杂。辛三夫人于我农岭遇害,身受商族剑法而死,杀手却又师承扶桑派,牧族大统领辛自省,势必迁怒于农族、商族与扶桑派,倘若商牧两族对抗,恐将引发两国交战。”

魏怒己叹一口气又道,“我农族十年艰辛图谋复兴,当下虽弱,但未曾放弃,今逢丰剑重现江湖,秘籍被盗,又恐引发武林纷争。工族虽千余年来安稳太平,不意近年收成下降,今年或会亏负,难保工族不起变故。士族弟子多为落第书生,素来与朝廷交恶,今朝廷内乱,士族更放肆抨击,可以想见,士族与朝廷一战,在所难免。艺族近来已成众矢之的,一来因其弟子入族已无门槛,因觊觎艺族武功,或躲避仇家而入族,未尽可知;二来艺族大统领年岁已高,新统领尚未接任,或会引发权位之争。五岳剑盟,苏山派掌门被淳于墨所杀,盟主指派新掌门,众皆不服,祸乱又起。虹帮帮众急剧扩充,几乎失控。其他各派,暂可垂拱,不意明日或要卷入其中。因此,怒己之见,以少主婚姻之事,行连环之计,趁乱谋得商族,不失良策。至于宝剑宝典失窃,怒己并无计谋,请大统领恕罪。”

温情听完,心中大呼过瘾,实在想不到山下江湖竟如此丰富多彩,她打定主意要下山去玩他一玩,因此说道,“我觉得爷爷说的对,我们为何不借商族灭亡的机会壮大农族?要是商族被灭,农族并未参与其中,那商族势力如何为我所用呢?”

蓝夕见魏怒己含笑不语,便道,“臭丫头,你是想嫁给那个宋金辉吗?你要知道,你要是嫁过去,会有多危险,你才十四岁,怎么斗得过宋现哲和他手下的那些老狐狸?就算计谋得逞,宋现哲与宋金辉鹬蚌相争,可最终得利之人一定会是你吗?更何况,即便你控制商族,商族如今人人得而诛之,你又岂能以一己之力,扭转局面?如此危局,怕是连你爹都回天无力,更别提你这个疯丫头了。”

冯夫人也反对道,“听说宋现哲长相丑陋,个子也矮,他儿子肯定也是又丑又矮,少主您可是一等一的容貌身材,怎能委身嫁给那样的人!再者,要是宋现哲兽性大发,伤了少主,别说大统领,我鱼临渊连想都不敢细想。武曲星是为农族复兴计,但实在过于凶险,临渊以为,此计万万使不得。”

温情撇着嘴没有说话,她想起淳于墨,她骂宋现哲又丑又矮又老又绝情,可她却为这样一个人赔上性命,这使温情不太赞同冯夫人的话,她甚至对既丑又矮的人有些无缘由的心驰神往。

冯夫人又接着说,“至于寻找宝剑秘籍下落,临渊提议,看是否可以请天机楼帮忙寻找?从昨日天机楼卓文雅拼死帮助农族来看,天机楼堪称义薄云天,又听闻天机楼对江湖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只要他们愿意助手,只要找到丰剑踪迹,便可找到盗经之人,且盗取经书,其意图要不是为情义,便为名利,只要他练成绝学,迟早也会在江湖上露面,他一露面,就逃不出天机楼的眼线。”

说起天机楼无所不知,温情忽然喊道,“你们猜天机楼送给我的礼物是什么?”把大家吓了一跳,见大家不问,她又自己说道,“她送的是一摞三折大纸,纸上印的是江湖上各种消息。纸的抬头叫《武林秘事》!真的是各种消息无所不包,冯姨说他们无所不知,我看也并非不可能。”

蓝夕深感意外,她又再一次问温情,宣纸是何抬头,温情又大声重复一遍是武林秘事,蓝夕才继续说,“这么看来,天机楼或许与我农族有极深的渊源。”

魏怒己已猜到了原委,“大统领的意思是,这十年来,您转达给我的江湖消息都是天机楼送来的消息?”

蓝夕道,“没错。十年来,从未间断,每月初一,粮属都会派人往农岭送十缸大米和面粉,而其中一个大缸最底部定然会放一张三折宣纸,纸的抬头正是“武林秘事”四字,其所写内容,正是近期武林中发生的大小事务。我起初以为是粮属所为,直至三年前,粮属中断联络,脱离农族,而月中又另有人护送粮食上山,缸底仍有武林秘事,实不知竟是天机楼所为。以我推测,天机楼此次现身,必定是探听到我农族将面临不测,特来相助,送给丫头的礼物,恐怕也并不简单,待我们稍后细查,加之卓文雅拼死之状,若说天机楼只是泛泛之交,我实难相信。”

魏怒己道,“这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温情问:“谁啊?是农族故人?”

魏怒己道,“不止是故人,而是兄弟。天机楼主或许是农族护卫星之第三星,禄存星姜奉一。姜老弟先前在农族就喜好探听江湖秘事,常与大统领及众兄弟分享、取乐,真是没想到他自离开农族,竟把爱好当正经事业来做,将天机楼做得如此风生水起,更是十年来都不曾忘本,真是农族之幸。如此看来,我农族并非孤立无援,要是七星尚在,农族崛起便指日可待。”

退出密室,蓝夕重新翻阅天机楼送来的礼物,除了宏丰三十四年一月至六月的武林秘事,还有一张简刊,上面明确提醒杀手淳于墨,正前往农岭,暂不知其目的。又提到另外三件事也引起蓝夕注意,一件是白云居万世闲已与赤剑门达成交易,以一万两黄金欲购赤剑门封山之作,目的亦不明确;第二件事便是朝廷放出悬赏,但凡有人捕猎雪狼者献给朝廷,可加官进爵,数门派已前往雪国;另一件则是空明寺玄清和尚带七名弟子下山,目的亦不明确。蓝夕想着,适才魏怒己还说其他门派暂可垂拱,这就看到空明寺玄字辈和尚带弟子下山,看来这江湖的确已开始风起云涌了。

温情默默地愈加肯定适才做的那个决定。

翌日,蓝夕在乾坤圣殿召见万世闲,并告诉他,农族已决定不接受商族提亲,原因是温情尚幼,不舍其远嫁,并命人护送万世闲下山。

然而,万世闲刚走不久,冯夫人鱼临渊来报,“少主和郑凝香不见了。”

温情带着郑凝香和新得手的淳于墨剑,已偷偷下山,尾随万世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