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位与领导力

领导力的本质是行动，而非职位。我们要区分领导力与职位。但是，职位与领导力有着紧密的联系。最重要的两点联系是：领导力是领导职位的责任；领导职位是领导力的资源。我们还需要认识到另外一点联系：职位也可以是发挥领导力的阻碍。

区分领导力与职位

把领导力等同于领导职位，是一个普遍的误解。

对领导力的头号误解

经验范式的另一位主要代表人物、领导力专家约翰·马克斯维尔（John Maxwell）说：“如果我必须界定人们对领导力的头号误解的话，那就是认为领导力只是来自拥有一个职位或者头衔。”[40]伦敦商学院学者罗布·戈菲（Rob Goffee）和加雷斯·琼斯（Gareth Jones）同样指出：“这种根深蒂固的错误概念，即占据组织高级职位的人才是领导者，破坏了我们理解和教授领导力的能力。它蒙蔽了领导力的真实本质。”[41]

在中国，领导一词常常用来指那些担任领导职位的人，比如说“她是我们单位新来的领导”，或者说“他是我们公司的领导”。因此，把由此派生出来的领导力跟职位等同起来，这种误解在中国同样普遍。

三种表现形式

这个误解有三种略为不同的表现形式。第一种是认为领导力来自职位，即只有拥有职位的人才能发挥领导力。第二种是认为有领导力的人才能得到职位，就像下面这个例子中的经理人一样。

在一个企业高管的领导力培训班上，一位学员说：“我们能够坐在这里，就是我们有领导力的证明。”培训班的老师（本书作者）对他说：“你能够坐在这里，只证明一件事——你有领导职位。实际上，坐在这里的人，只有一个共同点：不是你们都有领导力，而是你们都有领导职位。”

领导职位可能因为多种原因得到。不管是一个国家还是一个企业，其领导职位都可能以世袭的方式得到。一个技术天才可以凭借自己的技术发明创立一家企业，并因此担任重要的领导职位。你还可以在一个官僚体制中主要凭借资历升到高层。约翰·加德纳就在美国观察到，“即使在大型企业和政府机构中，级别最高的那个人也许也只是头号官僚而已”[42]。

第三种表现形式是认为只有身居高位才需要领导力。许多经理人认为学习领导力只是高管才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基于这样的误解。

多种恶果

把领导力等同于职位危害了我们的实际工作，带来了多个方面的恶果。

第一，认为领导力来自职位，没有职位或者职位低的人就放弃了发挥领导力的机会。科长认为发挥领导力是局长的事情，部门经理认为发挥领导力是总经理的事情，销售员认为发挥领导力是销售经理的事情。所以，我们才会在现实中看到如此众多的从上到下都缺乏领导力的组织。

第二，认为领导力来自职位，就会认为拥有职位就拥有了领导力，这实际上是把领导力等同于职位权力。在需要发挥领导力的时候，这些所谓的“领导者”就只会使用职位权力，而单纯依靠职位权力往往无法真正解决问题。所以，我们才会在企业、政府和其他组织中，看到如此众多的领导力失败案例。

第三，这些所谓的“领导者”因为缺乏起码的自知之明，从而忽略了领导力的修炼。

第四，认为只有高管才需要领导力的“非领导者”们，则会忽略他们的工作也要求他们发挥领导力，也要求他们学习领导力。

总的说来，把领导力等同于职位带来的最大恶果是：把注意力放在职位上，而没有放在领导力上，忽视了领导力的本质——带领团队实现目标。

领导力是每个人的事

我们甚至可以说，领导力是每个人的事。我们每个人在生活中都会或迟或早、或多或少地承担仅凭一己之力无法履行的责任，也就是要带领团队实现目标。

它可能非常伟大，不管是像马丁·路德·金一样，在美国争取少数民族的平等权利；还是像甘地一样，争取印度的独立；或者像马云一样，在中国推广电子商务；或者像张瑞敏一样，把海尔打造成世界级家电企业。

它也可能比较普通，就像一个官员要推进一项新政策，一个销售经理要打开一个新市场，一个人力资源主管要培训一批新员工。它甚至可能每天都在发生，就像一个父母要带着孩子进行郊游，一个老师要教会学生一些知识，一个教练要带领球队取得胜利。

领导力是职位的责任

担任所谓的领导职位，你就有发挥领导力——带领团队实现目标——的责任。这是职位与领导力的第一点联系。

如果你担任人力资源经理的职位，你的责任就是要带领下属并协调其他部门，实现公司在人力资源管理上的目标。如果你担任销售经理的职位，你的责任就是带领销售团队，实现公司的销售目标。如果你担任医院院长、大学校长、政府部长的职位，你的责任就是带领他人实现你的组织机构应该实现的目标。

领导者是仆人

邓小平说过：“领导就是服务。”[43]与“领导就是服务”类似，经理人罗伯特·格林利夫（Robert Greenleaf）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了“仆人式领导力”，他也因此在领导力思想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格林利夫受到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赫曼·黑塞（Herman Hesse）的小说《东方之旅》的影响。这篇小说记述了一群人的神秘旅行。故事的主人公李奥是旅行团的仆人，为他们做各种体力劳动，并用自己的热情和歌声支撑着他们前进。突然有一天，李奥消失了。旅行团开始四分五裂，最后不得不终止旅行——没有仆人李奥，他们无法成功。几年后，旅行团的一个成员找到了李奥，发现李奥竟然是发起那次旅行的组织的头目，一个伟大的领导者。格林利夫这样阐述这个故事的寓意：[44]

伟大的领导者首先被看作仆人，而这个简单的事实正是他之所以伟大的关键之处……领导职位会被赋给本性为仆人的人。领导职位是授予的，或者是获取的，也可能被取走。而其拥有的仆人本性才是那个真正的人，不是授予的，不是获取的，不能被取走。他首先是仆人。

担任领导职位，并不意味着你高高在上，而是意味着你承担责任。你的责任要求你成为“仆人”，为组织的目标服务，并且为了这个目标服务于跟你一起实现目标的其他人。

没有领导力的领导职位是不道德的

我们在前文中使用了这样的比喻：领导力像爱情，领导职位像婚姻。爱情不等于婚姻，婚姻也不等于爱情。但是，爱情和婚姻之间应该有密切的联系，对不对？恩格斯这样形容爱情与婚姻的联系：“如果说只有以爱情为基础的婚姻才是合乎道德的，那么也只有继续保持爱情的婚姻才合乎道德。”[45]恩格斯的这句话可以理解为：爱情是婚姻的道德责任。

同样，发挥领导力——带领团队实现目标——是担任领导职位的人的道德责任。恩格斯这句话常常被简化为：没有爱情的婚姻是不道德的。我们同样可以说：没有领导力的领导职位是不道德的。

职位是发挥领导力的资源

尽管没有职位也可以发挥领导力，但是职位可以给领导力——带领团队实现目标——提供资源。这是职位与领导力的第二点联系。

表1-3总结了领导力的七种权力资源，其中三种主要来自职位：合法权力、奖励权力、惩罚权力。同时，职位对其他四种权力也有影响。

●尽管吸引力主要来自品质、技能和相似性，但是职位能够增加吸引力。

●职位还会影响人们对你的专业力的认知——职位越高，人们会认为你的专业能力越强。

●职位还使你处在一个跟他人建立关系从而增强关系力的有利位置。

●职位可能导致对说服力的忽视。但是身处高位者试图去说服时，其职位往往会增强他们的说服力。

职位是发挥领导力的阻碍

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职位同样可以是发挥领导力的阻碍。这是职位与领导力的第三点联系。职位至少可以从以下三个方面阻碍领导力的发挥：

●责任的迷失；

●权力的诱惑；

●守旧的惯性。

责任的迷失

担任领导职位意味着承担带领团队实现目标的责任。但是，领导职位也意味着其他的责任。比如，担任领导职位的人也需要承担剪彩、颁奖这些被管理学者享利·明茨伯格（Henry Mintzberg）称为名义首脑的角色。[46]这些责任也许会让人忽略自己真正重要的责任——带领团队实现目标。

权力的诱惑

担任领导职位意味着拥有职位权力，你可以合法地向他人发号施令，你可以动用组织资源。权力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它容易让人忘记这些权力是领导力的资源，是用来帮助他们发挥领导力的，转而把权力和资源本身作为追求的目标。

守旧的惯性

管理研究发现，人们倾向于提拔与自己相似的人以及认同组织现有价值观和行事方式的人。这样会造成各层管理者都是最高层管理者的翻版，最终会造成担任领导职位的人的系统性偏向：因循守旧。在一个动态环境中，带领团队实现目标往往要求人们打破常规，守旧的惯性因此成为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