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30.其乐融融的一家

沈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父亲,他眼神愧疚的望着自己,“一一,你上高中是不是很花钱啊?”

沈一没有开口。

“你理解一下爸爸,你也看见了弟弟旭宝他还小,花钱的地方多,你阿姨也没上班,整个家都指着爸爸,所以上次你妈说多给你打五百生活费的事,爸爸想和你商量一下。”

说到这,沈一自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没有等他再开口,果断的说,“您不用打那五百了,我会跟妈说的。”

沈国涛感激得直点头,那个女人也嘴角笑了起来。

吃过饭没多久,沈一就借口离开了。

匆忙跑到马路上,她才停下喘了口大气,在那个家里,她憋的受不了,无法呼吸,她讨厌那样的其乐融融的氛围。

她坐在回家的公交上,脑海里浮现着刚才的画面。

尽管父亲曾经再爱自己,他也没有带自己去过游乐园,他再爱自己,也没给赠给自己一个昵称,他再爱自己,也从没有在她面前掩饰和陈秋云争吵。

他再爱自己,却什么也没做。

她记得曾经她把那个女人骂了一通,父亲来找她,他祈求她不要对他的妻子抱有恶意。

曾经夹在沈国涛和陈秋云之间的她,过得多憋屈,沈国涛在她面前喝酒,倾诉陈秋云的蛮横泼辣,陈秋云在她面前哭泣,指责沈国涛的软弱无能。

而她,像一只猫,一条狗,去蹭蹭难过的陈秋云,去拱拱失意的沈国涛,却没有人在意她,也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感受。

为什么谁都用线拉扯着她,不让她逃脱。

回到家,沈一对陈秋云说了此事,陈秋云勃然大怒,“你怎么这么傻啊?苦肉计啊你知不知道!他会没钱?他有钱不给你用而已,随便说几句可怜话你就答应了,你傻不傻啊!读这么多书都装哪儿去了?你就是当好人,把钱送给人家花!”

沈一反驳:“钱本来就是他们的。”

“他们的?你是他女儿花他的钱理所当然!”陈秋云不服气。

沈一怒了,呵斥:“你眼里只有钱是不是!你没钱吗?要望着别人的!你有点志气行不行!”

陈秋云瞪着她:“我没志气你有志气!那你饿死算了!”

沈一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回到房间砰一声关了门,但还是能听见陈秋云的碎骂声。

沈一自气的倒在床上,心里一顿委屈,凭什么所有人都来指责自己,自己哪点有错?

她觉得自己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已经快活不下去了,快要窒息。她看见陈秋云的样子,看见学校的样子,看见这个社会的样子,她就觉得可气,自己凭什么要遭这份罪!

什么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生而为人,我不抱歉,他们欠我一声抱歉。

自然,她不可能奢求得到他们的道歉,因为他们是不会认为自己错的,也不会拉下面子道歉的。他们就是自己世界的主宰、圣人、真理!

沈一唰唰的淌着泪,她起身又拿起了那把小刀,朝手臂划去,此刻的她是疯狂的,没有理智的,对生活的失望和愤怒胜过了疼痛。

她只觉得流出血才会释放她心里的情绪。

她觉得自己快活不下去了,熬不下去了,这样的存在有什么意义?

她想让陈秋云,想让沈国涛,想让那个女人,想让这个社会记住她,刻骨铭心的记住她,然后对她愧疚,一生活在悔恨之中。

可是她还是懦弱胆小,她不敢对那跳动的脉搏下手,她畏惧迎接死亡的那段时间,畏惧疼痛和挣扎,她还在潜意识里欺骗自己可能明天会好一点。

她扔下小刀,毫不客气的给了自己两巴掌。

她像个死尸一样躺在床上。

这样的一天又熬过去了。

最近的她像个游魂,她没有精神,恍恍惚惚,沉默寡言,郑楠察觉到了,她问:“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啊?”

她摇摇头,淡淡的说:“没事。睡眠不足而已。”

陈秋云和徐谚华最近因为饭店生意不错而忙得早出晚归,也没注意,徐承禹只是觉着她精神不济,问她,也只是说睡眠不好。

夜越来越孤单漫长,沈一有时候睡不着索性一整夜开着灯,天花板上吊灯是由三盏小灯组成,每盏小灯都有玻璃罩罩着,组成了一个三角形。有一盏灯不知什么时候坏了,只剩下两盏,所以房间光线暗了许多。

又在下大暴雨,最近春雨不断,淅淅沥沥的打在窗户上,雷声时而震破天际,让她心烦意乱。

她幻想过,如果从阳台跳下去,肯定会特别难看,如果割破手腕,那会弄脏房间,如果跳河,会挣扎在水里窒息而难受。

怎么办?自己多像一个胆小鬼啊,什么都不敢。

她起身,把那一瓶的胶囊都吞了下去,喝了好几口水才咽下,一瓶才24颗,她想了想,又吞了一瓶,她露出一个苦笑。

她坐在桌前,拿出纸笔开始写遗书,她要向世人控诉谁是杀了她的凶手,她要让世人知道自己过得并是大家看到的那么快乐,她要把她这短暂的一生所经历的苦痛都写出来。

她要告诉大家,她选择了死亡,而不是死亡选择了她,她离开这世界并不可惜,这是对她的解脱,对她的恩赐。

她这一生真的太痛苦了。

她平和的在纸张的第一行中间写下“遗书”二字。

她一边写一边开始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