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了一天的促膝长谈后,倪老被孙毅给深深地打动了,虽然因为联翔的事伤透了心,没有在孙毅的劝说加入华芯,但最终做出了帮助华芯的拉来人才和企业资源,自己也义务为华芯工作一段时间,为建立华芯自己的IC设计中心的决定。
临别之际,孙毅拉着倪老的手,动情道:“倪老,在香江创立上华半导体这个重担,我就托付给您了。
日后我们华芯是吃糠咽菜,还是好酒好肉,都指望您了。”
倪老听了他这话,有些啼笑皆非道:“难不成离了我,华芯还就活不成了?我看你小子现在不是上蹿下跳,活得挺好的。”
被倪老这么一逗,孙毅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耸耸肩,两手一摊,幽默道:“可马上就不好了,为您说的那些主板芯片、显卡芯片,乃至最后的处理器芯片,我可是把棺材本都给掏出来了。”
倪老也被他这副有趣的样子给逗乐了,当即拉出以往辉煌的战绩,让他安心道:“你放心,在联翔的时候我就带着研发团队,自主设计了整个主板和主板芯片,还研发过打印机芯片。
当时我们研发的芯片,比打印机巨头惠普,自己研发的芯片还要好。为此惠普都不得不跟我们进行合作,联翔目前就因为这种合作得到了更大的发展。
即便是你们万联智造网需要的程控交换机,我也带着研发团队在今年推出了成果,可以算得上是目前国内最好的程控交换机之一。
你若是有需要,保证给你再研发出一套更先进的程控交换机。”
孙毅听了倪老的话后,惊得是目瞪口呆,他已经想到倪老在技术上的强悍,但没想到强悍到这地步。
原本他只是想幽默一把,顺带吐个槽。
可如今内心却受到了来自大佬的一万点暴击伤害,这绝对是赤裸裸的炫耀。
他今年为了主板技术,那可是绞尽脑汁,死皮赖脸才从长城集团的李东来李总手上交换来的。
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吃透主板芯片这一最核心的技术。
现在突然有个大佬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毛毛雨,挥手就能搞定,你让他内心是怎样一个酸爽了得。
不过一想到那些巨额的研发投入,孙毅又是苦笑连连:“倪老,你还是给国内其它兄弟企业留条活路吧!
咱们只专注于芯片的设计与研发,那些个关于程控交换机的研发,如果你有需求,不妨找华威帮忙。”
倪老以为他是舍不得那两个钱,语重心长地教诲道:“技术才是一个企业立身的根本,别在研发上舍不得投入。”
虽然孙毅确实是有点心疼钱,但也并不是绝对如此。
一来是他觉得有多少米做多少饭,二来是他觉得大佬技术如此牛掰,要是再做交换机,还让目前以交换机为主业的华威怎么活。
要是大佬真的爆发一下,把华威挤兑惨了,那他岂不是罪过。
他挠了挠头,讪笑道:“您老这是哪里的话,我怎么可能舍不得在技术研发上投入资金,我只是信奉专业的事就给专业的人去处理。”
倪老见他真情流露的模样,也知道他不是不想加大技术研发上的投入,而是兜里没几个铜板,也没再为难他,慨然应诺道:“行,那上华半导体以后就专注于芯片的开发。”
得了倪老的允诺,孙毅有点悬着的心终于彻底落了下来。
而倪老这时也坐上了大使馆的汽车,准备启程回国。
“倪老,一路顺风。”孙毅向倪老做了最后的告别。
倪老临走之际,也祝福道:“那日后再见,祝你们CES电子展一切顺利!”
看着倪老的车渐渐远去,孙毅陷入了沉思当中。
虽然他在倪老面前夸下海口,要让上华半导体成为世界顶尖的IC设计中心之一。
可是他到底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心中有数的。
除了有几个小钱之外,可谓一穷二白,既没有掌握IP和相关的芯片技术,也缺乏拥有丰富的芯片设计经验的人才。
即便是有倪老的加入,也依旧难以改变这个现状。
也许在主板芯片、乃至他计划研发的显卡芯片上,还能靠着倪老和他的团队,以他们的聪明才智,以个人英雄主义式的猛打猛冲,开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但在计算机处理器的研发上,却完全不能如此。
计算机处理器发展到如今,已经不再是单纯的芯片,而是变为了一个平台,在这个平台上衍生出了各种应用生态软件。
如果开发出一款处理器,即使它的技术再先进,若不能得到相应应用生态软件的支持,也只会像后世的龙芯一样,空有一身本事却无用武之地。
以华芯如今的体量,不说技术实力不足以设计出一款主流水准的处理器芯片,即便能设计出这样的芯片,也不能保证它能够和红旗视窗操作系统相匹配,更何况红旗视窗操作系统如今也没有完善自己的应用生态。
最好的办法还是引进如X86那样的IP,先将引进技术吃透,在吃透的过程中锻炼自己设计处理器芯片的相关经验。
同时先以这样的处理器平台作为基础,完善红旗视窗操作系统的相关生态。只要红旗视窗操作系统的生态先一步完善,那么日后自己设计出的处理器芯片,只要做好对红旗视窗操作系统的支持工作,那就不用担心落得日后龙芯那样,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发挥之地的窘境。
只是想要得到IP,又谈何容易。
不说他现在已经站到了英特尔对面,就是他身在wintel阵营当中,想要得到英特尔授权的最新X86架构设计,也完全是痴心妄想。
目前看来,他也只能打PowerPc联盟的主意,靠他与日俱增的忽悠能力,去把PowerPc芯片架构的设计授权弄到手。
想到这儿他不由苦笑一声,喃喃自语地嘀咕道:“看来我是注定当不了一个好人了。”
“你说什么?”
一旁的妻子听他好像低声嘀咕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忍俊不禁地出声问道。
孙毅郑重地望着妻子王雅丹道:“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好人?”
妻子王雅丹奇怪地望着他,给出了一个非常肯定的答复:“怎么不是,你对我这个妻子,对整个家庭,对吴铭他们这些朋友都很好呀!”
孙毅若有所思道:“也是,只要自己人觉得我好,其他人再怎么说,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掉一根毛。”
妻子王雅丹看着渐行渐远的汽车,忽然出声道:“我觉得倪老真可怜,辛辛苦苦付出了这么多,却被用自己心血哺育大的公司给赶出了家门,连我这个外人看了都心寒。”
“知道企业家和商人的区别吗?”孙毅道。
“你这会儿扯这个问题干嘛?”
“你不是在说倪老可怜吗?我就是在告诉你答案呀!为何倪老会被自己辛苦付出的企业赶出家门。”
“还能有什么,养了一群白眼狼。”
“不,你错了。
对于像我们这样做企业的,没有黑白,没有对错,只有利益。
有所区别只是企业家与商人,眼中的利各不相同。”
“利还有所不同?”
“当然有所不同,利分大利,也分小利。
商人只讲利益,所以只能得小利。企业家不仅讲利益,还和你谈政治,所以能得大利。
现在的联翔就是一帮商人掌权,只知道随波逐流,追着眼前的利益不放,不知道放眼未来,着眼全局考虑。
咱们种花家早就有古训: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所以联翔的刘总只能是一个商人,也只会是一个商人,而华威的任总将来则会成为一个名著青史的企业家。”
“有你说的这么夸张吗?”
“政治是什么?内外之别的开始,原则与谋略的结合。
一个人只懂和你谈利益并不可怕,用兵法来讲就是敌贪之以利,可以利诱之。设好陷阱,静等他自己上钩就行。
可若一个人既和你谈利益,又跟你讲政治,那就不好办了。
你以为自己钓到的是一尾金鲤鱼,其实你钓到的是一个可以把你拖下海的大白鲨。”
说到最后孙毅有些感慨万千,他想到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社会,仿佛就是一个另类的大自然,什么样的‘动物’都有。
当然这个世界最多的,还是一群形形色色的,低头吃草的好人,老实人。
他们就像倪老一样,在这个竞争激烈的‘自然界’中总是吃亏。
被别人嘲笑自不量力,视为骗子,却甘做当代的唐吉坷德。
只是为何好人,为何老实人总是吃亏呢。
难道是上天注定好人就该受到这样的对待吗?
不过是因为他们太过崇尚善良,以为自己的善良可以照亮世间的一切。
可是他们在照亮别人的同时,却忘了自己。
他们忘了,如果自己这盏灯灭了,世间就少了一份光明。
为了让这份光明永久的持续下去,他们应该像自己的祖先一样,一手书,一手剑,做个允文允武之人。
不必去厌恶谋略,厌恶诡计,它们不过是一把利剑。
在书生手中,它是护道法器,可惩恶扬善,去除心魔。
在将军手中,它是护国之神,可疆场杀敌,保家卫国。
在君主手中,它是赏罚利器,可杀奸佞不臣,拔忠胆股肱。
当一个好人,一个老实人,学会讲政治时,他就已经披上了盔甲,佩上了宝剑。
到了我虽不想伤人,人亦不能伤我。我若欲与人争,人莫能与我敌的境界。
他有时候会忍不住感叹这个世界,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世界。
不管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喜欢与善良的人相处,不喜欢向行恶的人靠近。
也许这才是善良之人的先天优势,只要他们利用好这个优势,学会披甲佩剑,这个世界还有谁可以与他们匹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