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纺车

妈妈姊妹六个,她是老大,拖累大,嫁到父亲家,心还在娘家。操心着弟弟妹妹们穿的,也就是说她娘家承担的作用未变,出嫁只是位置变化而已。为这,爸爸与妈妈没少吵架,惹得爷爷也不待见。

妈妈就是哭成泪人,也不会把手中的纺车停下。外婆一个人根本就拖不动这个家。没想到的是,生我的第二年,外婆又添生了小姨。妈妈太累了,撂不下娘家,放不下婆家,就这样一个人硬撑着。

我婆死得早,就盼着有一个女人操持这个家。娶了一个半心半意的媳妇,撂到谁都躁,这就是我们家矛盾的总根源。

我从小就躺在妈妈的纺车怀里,听着那永不歇息纺车的嗡嗡声进入梦乡。月亮是那样的圆,星星是那样的繁,夜风是那样的轻,我在梦中睡得是那样的甜。棉线随着妈妈手的扬起而从棉捻子里拉长,在纺车的转动中棉线穗越来越大,妈妈的心也变得甜美,就像看到弟妹们穿上了新棉袄、新棉裤和新棉鞋。弟弟妹妹们能穿得鲜亮,能走在人面前是她的梦想和追求。

冬天的夜是漫长的,妈妈的纺车是不停的,纺两个棉穗的任务是艰巨的。妈妈不但要解决两家人的穿衣问题,还要织出卖布供爸爸去北山换粮,解决全家人口粮食不足的问题。睡一觉醒来,妈妈还在纺线。她不怕累,只要日子有奔头,就是腰累弯了,心也是甜的。

爷爷还在窗外喊:“纺线要那么亮的灯干啥?有个亮就行了。”

妈妈应道:“爸,知道了。”

妈妈把灯捻子拨得不能再小,就那一豆亮光,把妈妈的脸照得黄黄的,那眼睛含着泪水。由于她纺线织布换粮,给家里做贡献,爷爷不再嫌她纺线费油了,但还这样整天在窗外喊,她很委屈。其实爷爷就是喊叫惯了,一辈子节俭,不说不由他。其实妈妈何尝不节俭,已经到了吝啬的程度,这也是她的家啊,都过门七八年了,她已经认同这个家了。

鸡叫了,灯灭了,妈妈在叹惜中睡下了。

当晨光一缕缕从窗外射进来时,纺尘还在空中飞舞。棉被上一层白色的棉絮,我和爸爸都成了棉人,头发都成了白的,鼻窟窿都是棉花尘絮。

纺车的摇把被妈妈的手磨光了、磨细了,纺钉换了一个又一个,纺出了全家的美好生活,冬有棉,夏有单,尻子没掉过白絮絮,就是有个补丁,也洗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纺线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但我还不时想起妈妈的纺车,永远记着妈妈这一辈子所受的苦、所受的罪。妈妈,您不用再苦自己了,愿您长寿不老,多享几天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