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正剧性的正剧

本书在第一章中分析了两种世界观，其中，“悲剧性”世界观把实践生活看作是有限的，而表达这一世界观的戏剧是悲剧性的戏剧。而“正剧性”世界观则把实践生活看作是完满的，表达这一世界观的戏剧是正剧性的戏剧。对以狄德罗为代表的启蒙主义者来说，关于实践生活之道理、价值和信仰的认识尤其表现为对道德问题的理解与评价，换言之，道德问题是启蒙思想者最基本的、核心的实践问题。[10]说到戏剧，狄德罗等人是主张将启蒙的道德理想作为具有绝对性和真理性的对象，并用正剧来彰显和弘扬之，还是用正剧来品尝、观照这一人类理想的有限性？简言之，狄德罗等人的“正剧”是关于实践生活之“悲剧性”的正剧，还是关于实践生活之“正剧性”的正剧？

答案是后者。

以狄德罗为例。卡西尔认为，尽管狄德罗认识到道德的先验性受到了经验主义的巨大挑战，但他始终坚信存在理性之人将会普遍认可并践行的“绝对命令”、“道德律”。[11]即，在狄德罗这里，道德和真理一样，是“普遍秩序”层面的事物，[12]也就是符合理性的绝对真理。换句话说，在狄德罗等启蒙主义者看来，人类实践生活的各种冲突、矛盾和困局的出现乃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并践行普遍的道德准则，在普遍的道德准则面前，人类实践生活的所有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这样的世界观决定了狄德罗所说的正剧，就是强调和肯定“绝对命令”、“道德律”的绝对性与真理性的正剧。我们可以看到，当狄德罗试图以正剧这一体裁展示、肯定和宣扬他所认定的道德理想时，他把目光对准了新古典主义悲剧中的严肃性，他希望：“道德问题应该象《西拿》里的王朝禅让问题那样来处理……我们的诗将由此取得一种它现在还没有的严肃性。”[13]这就是说，当狄德罗说要表现出道德的严肃性的时候，他并不是说要严肃地对待这一实践理想的有限性，而是说，因为道德准则是绝对的真理，所以我们要严肃地认同它，切不可以嘲讽或者戏谑的态度来对待它。要言之，狄德罗正剧理论指涉的乃是正剧性的正剧。

在启蒙时代关注戏剧并产生一定影响的思想家中，卢梭对戏剧的理解与狄德罗是一致的：用戏剧“遵循”并“美化”“多数人的利益”（即启蒙时代的道德理想）。[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