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皇兄的包容

“皇兄?”浣月歪着脑袋,轻轻问到。旌云回过神来,一时语塞。他该如何回答浣月的这个问题呢?他虽不知道指甲泥之事,但在百岁宴匆匆结束之后,他的的确确撞见他母后的贴身侍女萍儿和师鹏私底下秘密见面,而且萍儿还塞给师鹏一个银色的小瓶。他为保母后声誉没有当场拆穿,但是他回凤降宫当着母后的面质问萍儿时,母后惨白的脸哆嗦的唇似乎已经说明一切。

但是,面对浣月的质问,他突然陷入两难。“浣月,皇兄虽不是母后亲生的,但这么多年,她对我还是有养育之恩的…皇兄…”“好了,皇兄你别说了。若不是她做的,你一定会当即否定,不是吗?”浣月挑挑眉。没人比她更了解旌云了。自从母妃死后,天帝天后嘴上不说,只是将她软禁,可一个刚满百岁的孩子还没辟谷,也无人照料,这不摆明是要了她的命吗?但是,就在那晚,她靠在床上一边抽泣一边饿的快昏过去时,她瞥见了一片玄色衣角。

屋里黑黑的,看不清是谁进来的,恐惧在她心里蔓延,她虚弱的向后缩去。“别怕,是皇兄”听到这句话,她眼前一亮,感觉看到救星般,跌跌撞撞站起来向他走去,一把扑在旌云身上。“皇兄!我好饿好害怕好想母妃呜呜呜…”终于她再也憋不住眼泪,放声大哭。“好了,好了…”旌云轻轻拍着浣月的背,安抚道。“皇兄给你带了吃的,先吃点东西好吗?”旌云轻轻放下她,帮浣月抹了抹眼泪,打开了食盒。

到现在,浣月依旧能记起来那一顿饭吃得有多心酸,有多难以下咽。饭菜越香,她越会回想母妃的温暖。她是一边抹眼泪一边吃完的饭。自那晚后,皇兄每隔几天就来给浣月送一次吃食,一些衣物药品书籍,教她习武修炼。一晃几千年就这样过去了。其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更遑论灾难。

于是,天帝天后对她的态度也有所改观。开始慢慢给她送一些东西,都是按照公主的仪制来的。而浣月这些年和旌云相处下来,已经完全摸清楚她这位皇兄的脾气。性格温和但耿直,从来都有一说一,绝不扭捏。如今他这般态度,说明了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其实皇兄就算不说,我也有办法查出来,师鹏虽然已不再宫中,但天后在啊。实在不行,我偷偷溜出宫去找师鹏问个清楚。反正也没有知道我现在长什么样子。”浣月轻飘飘的说道。“不行!你无出宫令牌,你会被宫门禁制识别出的!你别…”“那哥哥就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浣月猛的转过头,紧紧地盯着旌云,“皇兄,我只是想报仇,她是于你有恩,可是她或许与我有杀母之仇!我只是想报仇!皇兄,你最了解我的,我想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浣月!你可知,我救你有多不易?你怎么能用你的生命和安全威胁我?”旌云也恼了,语气重了许多。浣月听此,懊恼的扭过头去,不再言语。“…我是曾看到师鹏与萍儿有所往来,但那不能证明这事一定是我母后做的。但是,萍儿终归是她的侍女,她也不能完全脱了干系。所以我就用这件事为条件,让她默许了我来保护你,留你一命。只是不许我教你修习”半晌,旌云终于缓缓开口。

“呵,”浣月惨淡的笑了,“她之所以要害我。是因为我命太好,怕我未来会成为你登基的阻碍。你也知道,咱们仙界,不立嫡不立长,只凭实力说话。其实,她心里也是怕的吧,怕你教我修习。我现在已是上仙,再修炼就是上神了。上神不似上仙,成为上仙这件事,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若不说谁都不会知晓。但,待我飞升那日,仙阶石是会显示我的名字的。你觉得,到时她会留我一命吗?”说完,浣月望向旌云,眼神里带着玩味。

“浣月,我已经找到师鹏了,我会待你飞升上神之际,让他告诉父皇,你的命数只要你成为上神就能破除。而我手上又有母后的把柄,她也不会再向你发难。只要父皇相信了,母后也不反对。谁也不会再说什么。你别害怕,也别紧张,好好修炼。”旌云连连解释道。

“皇兄,我知道,你要我修炼肯定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想让你为难了。就算如你所说,天后也并不会放过我,我只是区区一个公主,不受宠爱,想我死简直易如反掌。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再修炼了…”浣月低下头,叹了口气,不再言语。“…”旌云张了张嘴,爱要说些什么,但还是吞回肚里,长叹一声,起身揉了揉浣月的脑袋,道了声好好休息后离开了。

浣月始终低着头,在旌云走了许久后才抬起头来,看着朦胧的月亮,眼圈泛红。她缓缓起身,揉了揉眼睛,心下捏了个决隐身出门去了。她走到一处静谧的宫殿门口,一个跃身翻了过去,落地后拍了拍衣摆。

“你来了?”不远处的棠漱花下立着一名穿着白色银线制袍的男子,两鬓的头发简单的用一条白色锦带束在脑后,墨发和着飘落的花瓣随着微风飞扬。浅褐色的眸子平静淡泊,面如冠玉,鼻若刀削,薄唇微扬。和浣月第一次见到他时一样一模一样,可这时,她的心又漏了一拍。月光撒在他身上,银线反射出淡淡的光,身后的屋檐下挂着的铃铛在微风的拨弄下发出清响。此情此景,浑然天成,仿佛这个男子值得夜色甘心为他衬托。

“嗯。”浣月点点头,向他走去。“过来坐吧,”他向浣月招招手,待浣月走近些,他关切的问到,“怎么了?哭了?”浣月艰难的点点头,心中很委屈更甚。“好了,乖,坐吧。”他坐下,为浣月倒了杯茶,“怎么了?谁招惹你了?”他温笑着问到。浣月看着他这么温柔的笑,顿时心里蹭起一层火来,“柳明兮,怎么我每次看到你你都在笑啊,你就不会不开心吗?你跟我都一样,被软禁在这个宫里。不能随心所欲,每天都只能趁着天黑出去,你怎么还能每天这么开心?难道在这里呆着你就这么开心吗?”说完,浣月一口气喝掉了他才为她斟的茶。

“呵,你是不是想说我我没心没肺?”他笑了,提起白瓷茶壶给浣月加了茶水,又道“既然,事实如此,我已处在困境,就不要想这些好了。我每天能喝喝茶,赏赏月,清净自在,无尘事烦扰,还能经常见见你,和你聊天,不也挺好的吗?”“也是,你是犯了错被大人物拘进来的,出去你也许害怕仇家寻仇。可是我不一样,我怎么能不想呢?我委屈啊!我是被冤枉的,我的母妃是被人害死的,我还不能再修炼,不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浣月越说越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忽地她抬起头,看着天空,手捏着衣角,倔强的说“不能哭,不能哭,哭也没用。”

“不能修炼?你早已飞升上仙,这么好的资质为什么不练?”柳明兮奇怪道。于是乎,浣月便把一切前因后果说与了他。他听后,一边煮茶一边淡淡地说,“你可知,你皇兄为何坚持要你修炼?”见浣月摇了摇头,他便叹然道,“因为他没有把握,可否一直保护你。”

他顿了顿,放下汤勺,看着浣月道,“从前你和我说过关于你的很多事,我一直很佩服你的皇兄。他居然能为你做到这个地步。威胁自己的母亲,悉心栽培一个被人嫌弃的公主。你想想,他该是有多爱你,有多在乎你。他当然不希望你受到任何形式的任何伤害。所以,他原本的打算,是要断绝所有人对你的歧视,不仅还你自由,还要还你名誉和清白。的确,就算你从小不修炼,或者现在开始不修炼,等他上位,你的确可以做闲散公主。但是,你是靠他人的力量,不是靠自己。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而如果你成了上神,你是靠自己,就算那时天后要害你,但那时的你总比你现在更有自保能力。就算天帝不信,世人不信,但上神毕竟是上神,你该有的尊称和待遇,总会有的。”

他喝了喝茶,继续道,“你只不过是现在被母亲死亡的真相蒙了双眼,勾起了从小埋在你内心的无力感和危机感颓废感罢了。”浣月听到这些,吞了吞口水,幽幽地道,“你安慰人的方式真特别…”“话糙理不糙,不是吗?”他端起茶杯,送到唇边吹了吹。“是啊,一个落魄公主,被人嫌弃,也的确是会被唾沫淹死。哎呀,我居然还不思进取,跟一个出了宫随时可能被仇家追杀的人聊天。”浣月笑道,“但你总是能很好的安慰我呢。”

柳明兮抬头看着眉眼弯弯的浣月,也会心的笑了。“对了,合须藤还有吗?”浣月双手支在木桌上,拖着头笑眯眯的问到。“你每次这样笑准没好事,说吧,要合须藤干嘛?”柳明兮也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现在能肯定的是,我母妃的死和天后的贴身侍女萍儿脱不了干系。我呀,要以其人之报还治其人之身。”浣月伸出一只手,玩味地打量着手指甲。

“我懂了,”柳明兮很上道的点点头,“不过你过几天来拿吧,我帮你把材料做好,你皇兄常去看你,做指甲泥也不方便。”“好嘞,谢谢你啦。”浣月站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要淡粉色的,用粉芯草代替紫絮花就行,谢啦。”说罢,转身离去。“嗯,不谢。”柳明兮点点头,脸上又恢复成温温的笑容,目送着浣月翻墙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