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之内,一丝冷汗从张茂的鬓角滑落。
在他的右边有三个鲜卑战士,而他的左边有五个。不过最令他神情紧绷的是面前的若罗叱奴,这些鲜卑贵族的儿子们想必身手了得,而若罗叱奴必是其中的佼佼者。
自己虽然曾经打败过他一次,不过那一次实属走运,如今深陷困境,身边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提供帮手了。
左边的胡人先动脚步,冲杀过来,他们一个横斩过来,攻击下盘。张茂起手用枪尾一顶,打碎了来者的门牙。
另外一人从右侧袭来,张茂顺势送出长枪,一击击中他的腹部,胡人口吐鲜血,为他的冒失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其他人见一个竟被张茂捅死,蜂拥而上,如同丧失理智一般。
凉州二公子左右躲闪,用枪杆抵挡进攻,一路且战且退,背靠营帐一侧,以免自己腹背受敌。
“媛娘子!”张茂把秦媛媛拉倒自己身后,挡在前面,用身体护住,“躲在成逊身后,不然凶险万分,我也不能担保媛娘子安全!”
若罗叱奴缓步靠前,像是寻找猎物破绽的猛虎,目光尖锐,令人胆寒。
他呵呵而笑:“小儿,没想到你还挺关心那女人,你知道吗?她也算是个鲜卑人,是若罗家的女儿!”
秦媛媛听着,心情苦涩,又不敢言语,她不知道张茂会如何看待自己。
“秦媛媛只是我们给她取得中原名字,她真正的名字叫若罗贺若!”若罗叱奴继续喊着,一面还发出诡异的笑声。
他想要给张茂施压,要在精神上压垮对手。只要这样,他眼中的晋人便会三心二意,胡思乱想,露出破绽都是迟早的事情。
张茂的额头之上渗出滴滴汗珠,还得忍受着腿上的疼痛,现在胡人的叫嚣声使得自己心烦意乱。
秦媛媛……是不是我应该保护的人……他的心中矛盾重重,之前与秦媛媛相互爱慕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现在居然成了这般田地。
若罗叱奴目光突变,向前一冲,挥刀砍来,张茂提枪一挡,并未伤到分毫。左右鲜卑人再次发动攻势,又是一阵刀枪相拼,乒乓作响。
“省省力吧!你早晚力竭而亡!”若罗叱奴叫着。
这时一个鲜卑人猛地一扑而上,张茂临危不惧,一枪刺去,干净利落地刺穿了他的胸口。正要抽枪,不料那胡人竟然摒着一口气,死死地拉着长枪,毫不松手。
正当张茂大吃一惊之时,另一胡人举刀冲来,别无选择,张茂只能侧身躲避,但也被胡人马刀砍在左肩之上。虽然疼痛难忍,张茂还是一脚踢在敌人腹部,将他打翻,另外右手发力,抽出长枪,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弧,尖锐枪尖猛地扎在对手脸上。
重新摆好架势,张茂传出一口粗气。虽然已经打倒数人,不过面前还有六个手持寒刀的鲜卑人,心中顿感不妙。
他曾经听一名剑客说过,要想打赢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不难,只要稳扎稳打,便能取胜。只有一种人难以对付,那便是舍命搏杀之人。如今这些鲜卑勇士个个舍生忘死,恐怕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长枪微微地颤动起来,左肩的伤势看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无关痛痒,从手臂传来的疼痛告诉着张茂,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如果不能结尾,那只有死路一条。
那些鲜卑人,他们出身高贵的血统预示着他们绝不会临阵退缩,战斗至死是他们无上的光荣,而倒在地上已经气绝的同伴更是他们要将这晋人小子碎尸万段的理由。
秦媛媛看着倒在血泊当中的死尸,看着鲜红的血液从张茂的肩上留下,看着雪亮的刀沾血的枪,使她感到悲恸不已,伤心欲绝,她喊着:“不要再打了!阿干!请你放张公子走!我受任何惩罚都心甘情愿哪!”
张茂后退一步,将秦媛媛拦在身后,他比起秦媛媛更明白,如今哪里还有退路!在这里的人恐怕没几个能活着看到明天的太阳。泪水也好,律例也好,道义也罢,这些东西在杀戮面前都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只有败者的鲜血和胜者的狂欢才能为这一些画上句号。
“来吧!胡狗们!我张成逊今天就要惊天动地地打一场!”张茂喊叫着,怒目圆睁。
鲜卑人再次冲杀而来,不过张茂扎稳脚跟,不动如山,左右突刺。那长枪在他手中如同一条蛟龙,凌冽而精准的袭击每一个想要靠近的人,它的速度如同闪电一般,叫人猝不及防。一番争斗,胡人并没有占到便宜,反而又送上了一条性命。
若罗叱奴气急败坏,他的牙齿咬得嘎嘎直响,他原本以为这个晋人已经穷途末路,没想到居然付出了如此惨痛的代价。
不过他心中还没有慌乱,因为张茂虽然击退几次进攻,不过自己也是气喘吁吁,加上伤口剧痛,恐怕就要力不能支了。
若罗叱奴亲自举刀而前,步步紧逼,与张茂连战十几个回合,不分胜负。
怎么办?张茂已经头晕目眩起来,他甩甩头,好让自己保持清醒,一定要一击分出胜负!
张茂故意放松双手,长枪看起来有气无力地支在手上。
“你快没力气了,还不束手就擒!”胡人叫着。
两边的鲜卑人也精疲力竭起来,他们摒足最后一股劲两面夹击而来,张茂全然不顾,舍命向前冲去。若罗叱奴抬刀向下劈砍,想着对手抬枪格挡之时,再改变刀锋向下刺去,便可一击致命。
不料张茂不躲不闪,依然冲刺而来。
“这小子不要命了吗!”若罗叱奴心中一怔,这一点犹豫却让他露出了破绽。
张茂扭转枪身,抵住马刀,枪头向前送去,同时又抖动双手,那枪头也剧烈震动起来,如同无数夺人性命的刀锋,让人胆颤心惊。
若罗叱奴无处可躲,一枪刺在喉咙上。张茂借助体重,往前一顶,那胡人吐出一口带血的泡沫,跌落在地上,双眼无神,没有了生命的气息。
张茂成功了,但是也付出了一些代价,左右胡人的刀擦中了自己的身体,不过还好冲的及时,没有受到致命伤。
其他鲜卑人见到若罗叱奴竟然被杀死!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也不敢再贸然上前送死。
张茂竖枪挺立,傲视群雄。
他吹出一声口哨,那匹乌黑战马长鸣一声,冲撞过来。
这匹战马只要是个草原上长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它的价值,所以鲜卑人不想伤它,之前被一名鲜卑人死死拽住,牵在一边。现在它听到主人叫唤,立刻使出蛮劲,摆脱了控制。而那原本牵住它的胡人也不敢来送死,只能躲在一边。
“媛娘子上马!”
秦媛媛听到张茂吼着,连忙翻身爬上马背。张茂一跃而上。
这时胡人才靠近过来,被张茂横枪一扫,全数逼退。他一踢马肚,“冲出去!”,战马嘶鸣一声,撒腿狂奔。
营帐之外已经一片火海,鲜卑士兵个个惊慌失措,哪里料到竟有一名骑士冲杀出来,四处冲撞,无人能挡。
鲜卑人对着这个火中的幻影胡乱放箭,不过转眼之间,张茂就跳到火场之外,离营而去。
追出来的鲜卑人大喊道:“别让他跑了,快追!”一些鲜卑骑手赶紧跳上马背,穷追不舍。
虽然张茂的战马体格出众,善于奔跑,算得上是日行千里的良马,可是身上驮着两个人再加上之前已经长时间的奔袭,和那些追兵的战马相比,也就毫无优势了。
暗淡的日光之中,姑臧城似乎远在天边,张茂视线模糊起来,在怀中的秦媛媛也不声不吭。
忽然,张茂的手触碰到了一股温热的液体,他本来以为是自己的血,但是又听见秦媛媛低声的呻吟,他俯下一看,只看着媛娘子痛苦地捂着腹部,那里不断地渗出血水。
秦媛媛在冲出军营的时候就被流矢擦伤,只是不想成为张公子的累赘,一直隐忍不发。
张茂也感觉身心疲惫,胡人的马蹄声紧追不舍,摆脱不能,加上媛娘子的伤势,难道今天真是自己的死期了吗?
这时前面冲来一队人马,张茂本以为是鲜卑人前后夹击,定睛一看,居然是马郎带着凉州数名骑士而来。
“张将军!”马郎一马当先,冲着张茂喊着:“将军先行撤退,我和弟兄们抵挡一阵!”
要是往日,张茂岂会让自己的弟兄舍命相搏,自己独自逃跑?不过自己和秦媛媛的伤让他不能不做出艰苦的决定。他喊着:“马郎!你要见机行事,及时脱身!”
马郎拔出长刀,领着骑士们径直冲杀向鲜卑人,张茂趁机向东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