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汉光武皇帝刘秀迁都于此。
宫城所在,历经魏晋两代,鲜有变更。
城宽七里,南北九里,设朱门十二道,高墙之外,阳渠、洛水环抱,以为护城河。城内有纵横各三条大道,贯通南北。
皇城东阳门内置将军府,北有太仓、武库,乃军机重地。宫城西北角有金庸城,魏明帝曹叡筑之,墙厚十丈,北临邙山,南接京城,固若金汤。
……
楠云带着司马枝刚离开不久,一队骑兵就来到长沙王的府邸。
带头军官先让手下在外等候,自己走上前来,说道:“在下屯骑营百夫长孙益全(名安),奉命来迎接长懿公主司马枝殿下。”
“哎?”这些不速之客让门口的仆人甚为困惑,不过见他们披坚执锐,人多势众,感觉来者不善,自己不敢忤逆,只好进屋去禀告。
下人在卧房却只见丢在一边的饭碗,没有看见公主身影。
百夫长在外面等得焦急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仆人背地里到底在做什么。
从大营出发时,校尉亲自下令:长沙王叛乱被拿下,现必须将长懿亭公主带来,如有意外事态,便当场擒杀!
等了片刻才有一丫鬟出来禀告说:“公主她不见了!”
孙安心中一惊:难不成事情败露,这些下人在遮遮掩掩什么!
“各骑与我进屋搜查!”说着,孙安拔剑与众骑推开丫鬟仆人冲进屋内,在屋里横冲直撞,四处搜查。
“大人!”一个骑士叫道:“看看这个!”
众骑来到公主卧处,只见一块手帕在被褥之间。孙安拿起一看,大吼:“不好!公主逃跑了!”
孙安审问了公主的着装样貌,众人惊恐不已,只想着苟全性命,便一五一十地回答道:“公主右眼下有浅淡泪痣一枚。绝无敢隐瞒,乞求大人饶了我们呐!”
听罢,领众骑拍马而去。
……
晋代诸王在京城本有各自的府邸,无奈三年前众王联军入京,司马乂旧处毁于兵火。所以这三年来,长沙王将府邸设于东阳门外一处大宅。
此处更接近东墙,东墙无高山深渊为固,是城防的重点,司马乂经常要去东墙巡视,此处甚为便捷。
司马枝等人坐着马车赶往将军府却需要穿过东阳门。宫城的大门已经全部换成了东海王的军队,所以想要通过,必须小心翼翼。
当马车远远地可以看到东阳门的时候,楠云对司马枝说道:“公主,现在情况紧急。我爹听闻消息,东海王已经派人来抓你,看门的士兵未必认识殿下,之前来日,我掩面而过,现在你与我换一身衣服,假扮作我……好蒙混过关!”
“楠云!”司马枝现在焦急万分,“你说我爹被抓了!到底怎么回事啊?”
楠云一边脱下自己的衣服,一边催促道:“我也不知道!我爹说今天上午陛下宴请,不料东海王趁机把持了禁军,囚禁了长沙王殿下。我爹现在也恐怕被监视了,所以才让我来带你走啊。公主,时间不多!速速与我换一件衣裳,以免军士发现所过之人与今早不同,剩下的事情等殿下见了我爹再问吧!”
司马枝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即便爹被抓了,那东海王越虽身为司空执掌朝政,但在军中无望,禁军未必服他。我爹在军中威望极高,想必未必敢害他,可能还有相当部分的禁军还忠于我爹……
“好。”司马枝脱了衣裳,与楠云换了。
司马枝这时不安起来:“阿云,你与我换了衣服,你会不会有危险?”
“公主莫慌,我爹爹已经安排好了!我没有危险……还请稍安勿躁,东阳门快到了!”
东阳门口看守的官兵比往常多了一倍,在昨晚就接到了戒严的命令,高墙之下,戒备森严,如临大敌。除了有通行文书,否则概不能过。
马车现在一处无人的角落停了下来。楠云在这里先下了车,“公主保重。文书中只有阿云一人姓名,此处要想通过,只能公主一人前往。”
司马枝鞠了一躬:“谢谢阿云!这份恩情我司马枝必铭记在心……”
楠云拉起司马枝:“行啦!行啦!何必大礼,快去吧!”
马车重新出发,来到东阳门口,立刻被守军喝住。
司马枝掀起马车窗上的帘布,递出通行文书:“小女子楠云,楠晏将军之女……”
门口的军官粗鲁地抓过文书,仔细翻看着。又抬眼看看司马枝。这目光让司马枝如坐针毡,极不自在,便抬手掩面。
“小娘子掩面作甚?”军官问道。
“哦。”司马枝急中生智,回答道:“大人如此看我,心中不免有所羞怯,而且小女子尚未出嫁,被一个男人盯着也有损于闺誉……”
“在下并非无礼!只因现在情况特殊,按照命令,任何过往车马都必须接受搜查!”
两旁军士上前掀开马车的纬布。目光扫视马车内的角落,确实只有一人。
军士又仔细打量着司马枝。
他们会不会认出我?司马枝心中仿佛快要窒息……
“大人,并无异样!”军士报告说。
“走吧!”军官说道。
司马枝掩面作揖:“诸位大人辛苦……”
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东阳门,司马枝长舒一口气。
来到楠将军的府邸,冬日西斜,黄昏暮暮。
司马枝下了马车就被引入内堂。在这里,众多禁军军官将帅都围坐在一起。他们看到司马枝,都起身行礼。
司马枝连连挥手:“诸位将军无需多礼!”又走到楠晏将军跟前说:“楠将军!我父亲到底出什么事了?”又转念想到楠云,便又说:“阿云为让我进来,现在还在外面……”
楠晏将军拜了司马枝,正色说道:“小女的话,公主无需多虑,末将让她现在宫城之外一处先落脚……倒是长沙王一事现在才是正事!我听闻禁军中传言,东海王司马越忌惮敌军人多势众,感到洛阳城朝不保夕,万一兵败城陷,恐连累自己,竟矫诏下令囚禁了长沙王殿下,准备兵变投敌……”
司马枝急切地问道:“将军可知我爹现在何处?”
“长沙王殿下现在被拘于金庸城内……”
“金庸城……”司马枝眉头紧锁,“我素来听闻金庸城坚若磐石,易守难攻……何况现在禁军都已……”
旁边一名将军说道:“公主莫慌!谢渊、王林两个贪生怕死之徒虽投了东海王,但是禁军之中还是有众多忠义死节之士!尔等在此就是谋划着怎么就出长沙王殿下,再取了那些个乱臣贼子的狗命……”
“众将军真能就出我父!枝感激不尽!”
楠将军说道:“公主,实不相瞒,现在禁军多被控制,一些将领也不知是敌是友……现在可用的有射声营一部,驻扎东垣左卫军一部,还有骁骑营一部,合起来也只有不到两千兵马,其中作为主力的左卫军还在宫城之外,入宫可能会遭到激烈的抵挡……”
这时另一人说:“起事能否成功还要看之后各营什么态度。要是各营响应倒是最好,最怕他们与东海王串通一气。所以还有请公主届时待在将军府内,我们会派人把守……”
“多谢将军好意……”司马枝打断说,“我还是要去金庸城见我父亲!”
众人仍想阻止,但是楠晏向司马枝拜了一拜,大家便知道无需多言。
这个时候在这京城里无处是可以安生的了,敌人恐怕已经对公主虎视眈眈,或许跟随大军行动倒更安全一些。
司马枝道:“何时起事?”
“以免夜长梦多……就在今晚。”
……
夜色中的洛阳,杀气在北风中结成了霜。
禁军似乎还有着共同对抗外敌的目标,但是内部已经剑拔弩张。
东海王司马越这一夜也焦躁不安,他深深地感觉到在禁军之中有着对他的不满,另外对于河间王和成都王的大军日后入城怎么处理自己还忧心忡忡。
既然自己已经抓了司马乂,那么纵然是老虎,也已经骑了上去。
半夜睡不着,司马越起身看着天上灰蒙蒙的月亮发呆。
突然四下响起一片片喊杀声。
司马越一震:“来人!来人!外面怎么回事!”
一名兵士来报:“大王不好!有部分禁军叛乱了!”
“啊?”司马越一下子愣住了,慌慌张张地问道:“他们……他们多少人?”
“不知道!不过大王,现在听喊杀声他们已经杀到了东宫,还请大王去他处避避!”
……
这时,左卫军在猛攻东阳门、建春门,牢牢地吸引着大部分的敌人。
骁骑营和射声营的兵马疾驰太仓武库——武库中原保留着可供百万大军所使用的兵器,当年曹氏代汉、司马取魏无不是兵家必争之地——而驻守武库的禁军并无抵抗,纷纷倒戈投向了起事的禁军队伍。
楠晏、萧进二将领着五百人马一直冲过宫城,直杀到金庸城下。金庸城的守军人数不多,早已人心惶惶,稍作抵抗,便投降了。
楠晏领着众兵士在金庸城重修防线,准备抵挡敌人的援兵。
萧进领着司马枝进入城内。
司马乂听到城外大动便知道必定是有人前来营救,看到司马枝出现在眼前,更让他喜出望外!
“大王!”萧进作揖道,“我等现在已经控制了宫城大部,还请大王出来主持大局。”
司马乂起身,问道:“多谢未迟将军和诸位相救之恩……现在情况如何?”
萧进禀报道:“楠将军与我领五百兵马在此,宫城外尚有一千余左卫军在激战,还有两百兵马正在宫城扫除残余。屯骑营和越骑营的兵马除了小部分在东宫和太极殿负隅顽抗,其他的都被吸引在宫城东垣。剩下的禁军多数还按兵不动,少部分已经响应了我们……”
“好……”司马乂说道,“现在我们集中人马杀向太极殿,东海王……还有陛下定在那里,我要与陛下当面对质,非要剥下司马越那小人的虚伪的面具不可!”
“如此这般甚好!”司马枝点点头,说道,“这样的话,爹爹也就不用承受不白之冤啦!”
正当众人踌躇满志之时,突然一名军士来报:“报告将军!大事不好!”
“怎么回事!”司马乂皱起眉头。
“屯骑营的人打开了城门,城外大军已经杀入!现在正在灵台一带激战!”
“什么!”众人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