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之战的硝烟还未散尽,张茂就急躁地领着凉州骑兵向东一路追击。
无奈胡人也是身骑快马,来去如风,除了逮着十几个负伤难行的落单胡骑之外,凉州人几乎算是白跑一趟。
这让凉州二公子甚为不快,他急切地想要再痛打几个胡人,却找不到对手了,便经常去催促楠将军尽快出发。
楠晏的军令下得也急,昨夜还在奋战的雍州兵马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便在中午打点完毕,再次东行。
军中负伤的两千人都安顿在弘农城中,垣延太守许下诺言必会细致照料,楠晏才放心离去。
这路东行比起之前的时候顺利不少,一来春雨停歇,众人终于看到了久违的日光,可以在舒适温暖的阳光下行军让人心旷神怡。二来,胡人败走,一路上再没有什么人前来骚扰,诸位将士甚为心安。
诸葛离的病在离开弘农的第二日便几乎痊愈了,他照旧走在漫长的队伍中央,照料着民夫和后面的粮草。
楠枝原本应是走在末尾,和淳于定将军一起照看有无掉队之人。
她知道诸葛离大病已愈之后,总是兴致勃勃地策马奔到中军那里,找诸葛离谈天说地。
数日以来,就数张茂最无聊了。
他焦躁不安地在前锋队伍中来回跑动,不时心中埋怨行军为何如此磨蹭,让那些胡人都闻风丧胆地逃之夭夭了!自己好不容易在血战中积聚起来的一腔热情,就在这悠哉的行军过程中消磨殆尽了。
张茂见前锋无事,也往队伍后面跑,想要和诸葛离或者楠枝聊天打发时光,却不曾想撞见二人悠闲愉悦地骑马并行,谈天说地的样子。
“诸葛参军、楠家小娘子你们倒是满面春风的样子嘛!”张茂骑着马远远地就嚷嚷起来。
“张公子,你怎么跑到队伍后面来了?”
张茂长叹一声,“楠家小娘子莫要再提!我做前锋几日以来竟无事可做,连一个胡人的影子都看不到,憋屈死了!过来看看你们在干嘛。”
说着,他挤眉弄眼地一撞诸葛离的手臂,“参军和小娘子在说什么呢?刚刚看到你们谈笑风生,如此开心?”
诸葛离笑道:“也没什么,就是和楠娘子说了些我过去在北地的事情。”
“诸葛先生射箭的本事相当了得呢,曾经和鲜卑人地何的儿子比试,还能打个平手!”楠枝替诸葛离说了,“平时看先生气质儒雅的样子,如此本领,全然看不出来呀。”
“哎哟!诸葛参军就和胡人打个平手?”张茂嗤然一笑,他骑马与诸葛离并行,伸手拍在参军的肩上,“想当年我凉州张成逊和胡人屡屡交手,甚至于以一当十都未尝败绩,我手下败将多得数不胜数!”
他瞬间露出一副沮丧懊恼的神情来,“我那么威风,楠家小娘子都不曾夸过我。倒是诸葛参军你做了什么,竟然楠家小娘子如此赞不绝口?”
说着,张茂又一脸狐疑地望向楠枝,“楠家小娘子,你莫不是……”
“咳咳!”楠枝慌慌张张地假意咳嗽两声,打断张茂的话语。
她又伸手捂在脸上,遮住脸颊上的红晕,侧过脸去,自言自语地嘀咕道:“我想起来了,我还得帮淳于定将军照料些事情哩!”说罢,她匆匆忙忙地拜别了二人,一拉缰绳逃到队伍末尾去了。
二位男子呆在原处,张茂猛地拉住诸葛离,凑近了嘟哝道:“没想到楠家小娘子竟然还会害羞咧!看她这面带桃花的样子,怕不是对参军你有所倾心?……”
诸葛离这时却不知如何回答了,只能装出一脸鄙夷的样子瞅了张茂一眼。
张茂一看,露出一脸同情相,“不过诸葛参军啊,楠将军虽然选将用人,唯才是举,不过真要给千金找个夫婿怕还是要看门第郡望的。你确实一表人才、才华出众,可惜出身低微了些!”
说着,他苦思冥想一番,像是一个年长之辈般谆谆教导道:“诸葛参军,今日开始你要好好展露你的才华,要是这次勤王有功,说不定能够得到皇帝的赏赐,届时封侯拜相,你们两个也就门当户对了!”
“我还真不稀罕这爵位……”诸葛离忽然脸色一沉,没好气地说道。
他取下张茂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正想要避开,又僵在原地,眉头紧蹙,凑过去问道:“张公子……楠将军真的看中门第吗?”
张茂被诸葛离这反复无常的样子逗乐了,他使劲地拍着诸葛离的肩膀,哈哈大笑:“参军你还当真了?看你平时呆头呆脑的样子,没想到你也会动情?”
诸葛离当即打断道:“张公子你身为大军前锋统领,怎么跑打这里闲聊了?要是胡人出现,你不是要错过大展身手的机会了吗?”
“好好好……”张茂敷衍地说着,便拱手作揖,说道,“张成逊领命!这便去为大军开道!”说罢,他又禁不住哈哈大笑,一路奔向前去了。
……
大军走了六日,临近宜阳。
吕毅和淳于定将军曾在此大战胡人,结果还兵败西归,所以人人不敢掉以轻心。楠晏早早地召集了众将,商议好了对策,随时迎战胡人。
众人皆知,宜阳之地非同小可。如果夺回宜阳,不但可斩断胡人南下的兵势,又可解洛阳的燃眉之急,重新打通西方各州兵马入京的道路。
张茂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准备再次大展拳脚,结果又让他失望了。
斥候来报,宜阳城已经挂上晋军的旗帜。楠晏等人大喜过望,看来一场恶战不战而消了。
众人来到宜阳城墙之下,果然晋军的旗帜在风中迎风飞扬,城中奔驰而出一名将军。
“北宫将军?”张茂目瞪口呆,惊喜不已。
这人便是凉州大军的主帅北宫纯,此番东征张轨便是命他率领大军入京勤王。此前张茂作为凉州军偏师还在临泾与主力分道扬镳,想不到在宜阳会师了。
北宫纯也喜出望外,他热情洋溢地迎接了张茂等人,“二公子!杨将军说你在临泾与他们分别,我还寻思着如何寻你,没想到你竟然也到京城来了!”
“笑话!”张茂脸上装出一股愠色,“我凉州张成逊难得可以领兵匡扶中原,实现我少时梦想,难道还能临阵退缩,逃回凉州去不成?我自然是要来京城的!不过想不到让北宫将军你先到一步了!”
楠晏等人赶上来,一一拜见。
“这是我爹帐下的大将北宫将军,”张茂反客为主,替两边沟通起来,“这几位是雍州大军的统领……哦!楠将军和楠家小娘子在凉州的时候咱们就打过照面了,这一位是楠将军的帐下参军诸葛离。”
诸葛离恭恭敬敬地一拜,问道:“北宫将军,之前据我军情报推算,宜阳应是胡人驻守,可是你们将其夺下?”
“并非如此……”北宫纯回礼而言,“吾等确实准备攻取宜阳,不料胡人早两日却弃城而去了!”
原来如此……诸葛离听闻之后,心中已经了解大概。
看来那胡人也并非等闲之辈,他派遣夺取弘农的大军被歼灭,自己再呆在宜阳恐怕要成俎上鱼肉,便北上而逃了。
诸葛离抬头望着巍峨的宜阳城墙,不免有些敬佩起来,“宜阳乃是兵家必争之地,愿为其孤注一掷的将军大有人在。那胡人竟然能忍痛割舍,拱手让人,自己全身而退,真是不简单!”
张茂却不理这些,他兴高采烈、趾高气扬地说道:“胡人见我凉州大旗哪有不风闻丧胆的?败退乃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参军不要疑神疑鬼的……倒是此地离京城已经不远,我们速速入京才是!”
楠晏深表同意,不管胡人有何打算,这一回合是晋军得胜。大军正好趁此机会,速速入京,巩固洛阳实力。
而后雍州大军在宜阳稍稍整顿半日,便随着北宫将军所率的凉州大军一并东行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