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胜请我们为他的这部专著写序,言此著是他前期思考和研究的深化及再研究之作。作为他曾经的硕士研究生指导教师,我允诺了。他离开学校近八年,我知道他一直坚持学术研究,在学术期刊上陆续有文章发表,并完成了博士学业。在我的学生中,他可谓佼佼者。待我读完此著,真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之感,为其在学术上的精进而欣喜。

改革开放以来,随着国内中国传统文化研究的深入,对王阳明思想的研究也逐渐成为热点。近十年,因阳明悟道在贵州龙场,王学研究在黔地蔚为大观,永胜供职的贵阳学院成立了“阳明学与地方文化研究中心”,他俨然是此中心的学术骨干。学术环境既为他创造了较好的条件,也给他增加了更大的压力,这对于一个正在成长的青年学者,是幸运的。他的研究已从美学延伸到更加广阔的哲学领域,这部著作明显地体现出他学术视野的扩展以及问题意识的深化,正如他在前言的“研究启示”中所言:“对于阳明心学及美学思想的定位,需要放在外在宏观的社会政治文化和内在微观的义理体系组成的双重语境中来观照。……任何一种理论体系的形成与自身特征的建构不但是自身发展演化的结果,同时也与其所处的时代文化背景息息相关。”他的这部著作,大大拓展了王阳明美学思想研究的维度,阐述王阳明所处的人文世界,考察儒学(道统、功夫论等)流变中的阳明心学,并关注二者的相互影响,试图对阳明美学有更为深刻和全面的理解。他的努力和尝试是认真的、艰辛的。

在探讨阳明心学美学的论述中,他以王阳明心学的核心范畴“良知”为基石,作为解读阳明美学思想的出发点和逻辑起点,层层递进,分析了作为本体的良知所具有的普遍性(天理),以及个体性品格的二重性,揭示出普遍性良知的范导作用和个体性良知的自我呈现所体现的理性与感性、道德与情感在自由、美、和谐层面的统一,他抓住了阳明哲学-美学思想的核心。情与理统一于良知,普遍化的道德原则通过“致良知”的功夫提升,转化为自我直接体认的天地万物一体的整体性生命境界,这正是王阳明美学思想的特色。他总结出良知二重性的美学意蕴,并指出:“良知二重性在流行发用过程中的统一体现在王阳明心学美学上,则是审美之途与道德之途的融合统一:良知的个体性因具有自心的能动性和情感性更趋向于感性审美,而普遍性的道德律令因具有理性制约作用更趋向于内在的道德修养。良知的个性更为彰显了主体,但这种主体并非不受理性的制约,它在自我的完善或实现的过程中体现为克己—为己—成己—成圣的路向。”成圣的境界可达到“乐莫大焉”的“真乐”境界,这是审美体验与道德体验的完美融合,这也是中国士大夫心向往之的乐境——美境。永胜的分析和结论是值得肯定的。

永胜在前期对阳明心学美学主体性特征研究的基础上,又拓展了对于阳明极其重要的审美功夫、审美境界生成、审美境界呈现的研究。他侧重剖析阳明具有“心学”根基的美学思想,提出阳明改变了以往“物感论”的审美方式,呈现出“心映论”的审美方式,审美发自内心,审美走向内心是王阳明心学美学突出的思想性特征。在此基础上,他对阳明心学美学的境界生成做了深入分析,阐述了阳明审美境界的形成,认为阳明在由心体建构的意义世界之中,心的普遍性之理和个体性之情的内涵决定了其境界圆融道德与审美的内涵,并呈现出仁境、诚境和乐境三种形态。其基本理路是清晰的,论证是充分的。本书中讨论的问题繁多,能如此驾驭实为不易。其中一些章节颇为精彩,如第四章“德美世界:道德与审美的圆融”第二节中之“生命:理性与自由的合和”一小节,第七章“意义世界:人从存在走出”中之第二节“心物圆融:心体对万物的含化”,第三节“从‘在’到‘有’:境界的生成”,第八章“审美境界:仁、诚合乐”中之第三节“乐境:阳明美学的终极追求”,分析透彻,观点新颖,文笔流畅。

与永胜交往已有十余年。2004年我从贵州大学艺术学院调往人文学院,主持美学硕士点的工作,我招收的第一届文艺美学方向的三名研究生,永胜就是其中之一。为了使学生们在有限的三年里打好基础,并摸到科研的门槛,我让他们除了完成美学点规定的学习科目,还去旁听我先生张新民教授在中国史硕士点开设的中国思想文化史和历史文献学两门课程。永胜十分用功,对张先生开设的这两门课程也特别感兴趣。在读研期间,我们建议他研究王阳明美学思想,他非常乐意地接受了,没想到对王阳明哲学思想的研究竟然成为他以后一直耕耘的领域,并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果!这正是他上进、勤奋、刻苦以及良好的理论素养的见证。永胜毕业后一直与我们夫妇有着联系,不时到家中请教问题,邀请我们参加他们学校阳明学研究中心举办的重要学术活动,我们常会在学术研讨会上见面。永胜在南京大学哲学系完成了他的博士学业,羽翼逐渐丰满,我们为他的进步和成长感到高兴。

学术研究是坐冷板凳的辛苦工作,但愿永胜耐得住寂寞,继续努力,扎扎实实做学问。我们期盼着他更多的成果问世。

龚妮丽 张新民

于贵州大学寓所水心溪梦馆之晴山书屋

2016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