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腥雨惊魂

  • 未日武圣
  • 瘦鬼
  • 4605字
  • 2025-06-06 09:37:19

黑暗。

粘稠,冰冷,带着一股子铁锈和下水道混合的怪味,死死糊在脸上,糊在鼻孔里。

夏龙武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腌咸菜的缸底,还是那种几十年没洗过、长满了绿毛的老缸。胸口闷得发慌,像压了块磨盘,每一次吸气都扯得肺管子生疼,吸进来的全是那股子让人作呕的腥臊气。

他猛地睁开眼!

眼前一片模糊,像是隔了层磨砂玻璃。耳朵里嗡嗡作响,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后脑勺一阵阵钝痛,提醒着他刚才那一下摔得有多实在。

“嘶……”他吸了口凉气,牵扯到胸口,又是一阵闷痛。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还好,能动。胳膊腿虽然酸软得跟面条似的,但零件都在。他挣扎着想坐起来,手刚撑到地面——

“啪叽。”

黏糊糊,湿漉漉,还带着点温乎劲儿。

他低头一看,操!自己正躺在一滩暗红色的水里!那水腥味冲天,颜色浑浊得像屠宰场里冲出来的血水混合物。衣服裤子早就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又冷又腻歪。

“妈的……”他啐了一口,感觉嘴里也一股子铁锈味。

记忆像潮水一样涌回来——那撕裂的塑料布,那脓包似的巨大眼球,那铡刀一样的獠牙,那非人的嚎叫……还有他抡出去的大酒缸!

他猛地抬头,看向后院那个破口!

塑料布被彻底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边缘还在滴着暗红色的雨水。外面依旧是那倾盆的血雨,天色昏暗得如同傍晚。但那个顶着血瘤的羊头怪物……不见了!

后院的地上,只有那个半人高的粗陶大酒缸,孤零零地倒扣在那里。缸身沾满了泥水和暗红色的污迹,缸口朝下,边缘能看到碎裂的黄泥盖子残渣。

那怪物呢?被扣在缸里了?还是……跑了?

夏龙武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强忍着身体的酸痛和那股子恶心的腥味,手脚并用地从血水里爬起来,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眼睛死死盯着那个倒扣的酒缸,还有那个通向未知恐怖的破口。

他不敢贸然过去。谁知道那鬼东西是不是躲在缸里,或者就藏在破口外面等着他?

他侧耳倾听。

外面依旧是哗啦啦的暴雨声,但似乎比刚才小了一些?不,不是小了,是……变了。不再是那种钢珠砸地的狂暴轰鸣,变成了更沉闷、更粘稠的哗哗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倒洗脚水,还他妈是带血的洗脚水。

除了雨声,还有一种声音。

“咯吱……咯吱……”

很轻微,但很清晰。像是……老鼠在啃木头?或者……什么东西在磨牙?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那个倒扣的酒缸附近!

夏龙武头皮一麻,汗毛瞬间炸起!他屏住呼吸,眼睛瞪得溜圆,试图从那昏暗的光线和倒扣的缸体缝隙里看出点什么。

没有动静。只有那“咯吱……咯吱……”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着,像钝刀子割肉,一下下刮着他的神经。

他妈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想找那把大菜刀。空的!刚才摔倒的时候,刀脱手了!

他目光飞快扫过地面。浑浊的血水里,那把黝黑的大菜刀就躺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刀身一半浸在水里。

他咽了口唾沫,喉咙干得发紧。不能等了!不管是啥,总得弄个明白!他深吸一口气——差点被那腥味呛死——猛地一个前扑!

“哗啦!”

他整个人扑进血水里,手准确地抓住了那把冰冷沉重的菜刀刀柄!入手瞬间,一股熟悉的、带着凶悍气息的踏实感涌了上来。

他立刻翻身,半蹲在水里,菜刀横在胸前,刀尖对着酒缸方向,摆出一个标准的近身格斗防御姿势,动作迅捷得不像个刚昏死过去的人。

“咯吱……咯吱……”

那声音还在响。而且……似乎更清晰了?好像就在缸底下?

夏龙武眼神一厉,妈的,拼了!他猛地起身,一步跨过去,动作迅猛,但落脚却异常轻巧,尽量不发出太大水声。他绕到酒缸侧面,借着昏暗的光线,眯着眼朝缸底和地面的缝隙看去——

缝隙里黑乎乎的,满是泥水。但就在那泥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蹲下身,凑得更近些。

看清了!

是几只……老鼠?

但又不是他认知里的老鼠!这些玩意儿个头比普通老鼠大了两圈不止,浑身湿漉漉的毛都黏在一起,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黑色。最诡异的是它们的眼睛!血红血红的,像是两颗烧红的煤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疯狂的光。

它们正围着一小团……暗红色的、黏糊糊的东西?疯狂地啃噬着!那“咯吱”声,就是它们尖利的牙齿撕扯那团东西发出的!

那团东西……像是某种内脏的碎片?还带着一丝丝没被雨水冲干净的、白色的……筋膜?

夏龙武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当场吐出来。他猛地直起身,菜刀下意识地就要朝那几只怪鼠劈过去!

就在这时——

“吱——!!!”

其中一只血眼老鼠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猛地抬起头,对着他发出一声尖锐到刺耳的嘶鸣!那声音充满了暴戾和警告,完全不似鼠类!

紧接着,另外几只也停止了啃噬,齐刷刷地抬起头!四双血红的眼睛,如同八盏微型探照灯,死死地钉在了夏龙武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赤裸裸的、对血肉的贪婪和疯狂!

“操!”夏龙武被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他妈还是老鼠?!

他不再犹豫,手臂肌肉贲张,菜刀带着一股恶风,狠狠朝着最近那只血眼老鼠劈了下去!

“死!”

刀光一闪!

噗嗤!

那只老鼠反应极快,但夏龙武的刀更快!刀锋精准地劈中了它的脊背!没有想象中砍中骨头的硬感,反而像是砍进了一块浸了水的烂木头里!

“吱——!”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老鼠被劈得翻滚出去,暗红色的血(如果那能叫血的话)和灰黑色的内脏碎片溅了一地!但诡异的是,它竟然没死!被劈开的身体在地上疯狂扭动,断口处流出的不是正常的血液,而是一种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它挣扎着还想爬起来,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夏龙武,充满了怨毒!

另外三只血眼老鼠被同伴的惨状彻底激怒了!

“吱吱吱——!!!”

它们发出更加刺耳的尖叫,如同三道灰黑色的闪电,猛地从地上弹射而起!一只直扑夏龙武的面门,另外两只则一左一右,分别咬向他的小腿和握刀的手腕!

速度快得惊人!

夏龙武瞳孔骤缩!这速度,绝对超过了普通老鼠的极限!他来不及多想,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大脑!

“滚!”

他一声暴喝,左腿猛地抬起,一个凶狠的侧踹!

“砰!”一声闷响!那只扑向他面门的血眼老鼠被狠狠踹飞出去,撞在旁边的杂物堆上,发出一声骨头碎裂的脆响,抽搐两下不动了。

同时,他握刀的右手手腕猛地一翻,刀锋由劈变削!

“嗤啦!”一声轻响!那只咬向他手腕的老鼠,被锋利的刀锋直接削掉了半个脑袋!黑色的粘液和脑浆溅了他一手!

但最后一只,已经扑到了他小腿边!尖利的牙齿狠狠咬向他的裤腿!

夏龙武甚至能闻到那老鼠嘴里喷出的腥臭热气!

躲不开了!

他心中一沉,只能绷紧肌肉,准备硬抗这一口!

就在那老鼠的牙齿即将触碰到他裤腿的瞬间——

“嗡!”

夏龙武感觉自己的小腿肚子猛地一热!一股微弱但极其霸道的暖流,毫无征兆地从他身体深处某个地方窜了出来,瞬间涌到小腿部位!

“噗!”

一声轻响,像是戳破了一个水泡。

那只咬过来的血眼老鼠,在距离他裤腿还有不到一寸的地方,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它整个身体猛地一僵,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茫然和……恐惧?紧接着,它那灰黑色的皮毛下,猛地鼓起一个包!

“噗嗤!”

那个包瞬间炸开!一股粘稠的黑色液体混合着破碎的内脏,喷溅出来!老鼠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个被捏爆的烂番茄一样,软塌塌地掉进了地上的血水里,抽搐两下,彻底不动了。

夏龙武:“……???”

他保持着抬腿踹飞一只、挥刀削死一只、绷紧小腿准备挨咬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裤腿,又看看地上那三只死状各异的怪鼠尸体,尤其是最后那只莫名其妙自爆的,脑子有点懵。

那股暖流……是从哪来的?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又摸了摸肚子。除了摔得有点疼,没啥特别感觉。但刚才小腿那股热流,还有那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被激活的感觉,异常清晰!

难道是……刚才灌进鼻子里的那股热气?

他猛地想起昏迷前,那从酒缸里喷出来的、滚烫的精纯气流!

他立刻扭头看向那个倒扣的酒缸。

缸还是那个缸,倒扣在泥水里,一动不动。但缸体表面……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沾满的泥水和污迹,此刻竟然……在缓缓地褪去?不,不是褪去,更像是被缸体本身……吸收了?缸身那粗糙的深褐色陶土表面,隐隐约约,似乎有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红色纹路在流转?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而那几只血眼老鼠啃噬的那一小团内脏碎片……似乎也……变小了?颜色也变得更深,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

一股寒意,比刚才更甚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夏龙武的心脏。

这酒缸……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祖上三代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兼厨子,这缸是他爷爷那辈传下来的,据说以前就是用来腌咸菜泡酸菜的,后来被他爹用来泡药酒,到他这儿发扬光大……从来没听说过有这邪门功能啊!

他妈的!套个怪物进去,怪物没了,还冒出能让人自爆老鼠的暖流?这缸成精了?!

他盯着那酒缸,眼神惊疑不定,握着菜刀的手心全是冷汗。这东西现在给他的感觉,比外面那些吃人的怪物还要邪乎!

不行!不能待在这儿了!

外面的血雨还在下,天知道还有多少那种血眼老鼠,或者更恐怖的东西!这缸也邪门得很!

他必须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和疑惑,目光扫过厨房。案板上的肥五花还在,但他现在看着那肉都觉得反胃。他飞快地抓起一个平时装调料的防水帆布背包,冲到灶台边,把几包没拆封的盐、一小瓶油、还有半袋米(幸好放在高处没被水泡)胡乱塞了进去。

然后,他看到了灶台角落,那个被遗忘的、盖着盖子的不锈钢保温桶。那是他给北冥嫣然准备的午饭,她今天学校有事,让他中午送过去。结果……

夏龙武眼神一暗,一把抓过保温桶,也塞进背包。不管怎样,得带着。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倒扣的、透着邪乎劲儿的酒缸上。

带?还是不带?

这玩意儿太邪门了!带着它,简直就是带了个定时炸弹!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又冒出什么幺蛾子?

可是……刚才体内那股暖流,还有那莫名其妙自爆的老鼠……这东西似乎……能保命?

他脑子里天人交战。外面是吃人的怪物和血雨,里面是这邪门的缸。他妈的,这选择题做得人想骂娘!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未知力量的渴望压倒了恐惧。

“妈的!拼了!”他一咬牙,把菜刀插在后腰的皮带上(特意用破布缠了几圈固定),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到那倒扣的酒缸前。

他试着推了推。缸很沉,但还能推动。他用力将缸掀翻过来,缸口朝上。里面空空如也,只有缸底残留着一小滩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散发着浓烈的酒香混合着血腥的怪味。

那怪物……真的被“泡”没了?连骨头渣子都没剩下?

夏龙武头皮发麻,不敢细想。他再次环抱住缸身,入手依旧是那种温热的触感,但这次他感觉……这温热似乎……温和了一些?不再那么烫手。

他憋着一口气,再次将这沉重的巨物抱离地面。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好像比第一次轻松了那么一点点?

他抱着酒缸,一步一挪,艰难地挪到后院那个巨大的破口前。

外面,是倾盆的、暗红色的血雨。雨水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片血色的水花。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腥臭味和……一种死寂。

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雨水冲刷着地面,冲刷着不远处巷口那辆撞在杂物堆上、车头严重变形的破面包车。车窗玻璃碎了一地,驾驶室里……似乎有个人形的轮廓歪在那里,一动不动,被血色的雨水冲刷着。

夏龙武的心脏狠狠一抽。

他咬了咬牙,抱着酒缸,一步踏出了那个破口,踏入了这片被腥红雨水笼罩的、如同地狱般的街道。

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雨水瞬间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他抬起头,看向灰暗的天空。

那道巨大的、如同蜈蚣疤痕般撕裂天穹的灰黑色空间裂隙,依旧悬挂在那里,无声地俯瞰着这片陷入混乱和绝望的土地。

“嫣然……”他低声念了一句,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抱着那口邪门的酒缸,像抱着最后的希望和依仗,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巷子口的方向,朝着记忆中北冥嫣然学校的方向,艰难地迈出了脚步。

脚下的血水,冰冷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