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天气已经变得相当暖和,朱家村又开始了往外大迁徙。刘建红带着大宝等百号人到工地上去开工,开始了新一年的奋斗。桂花得知小七离婚的消息,便找到阿三,亲自去了一趟高桥镇,看到小七带着女儿将一切安顿妥帖后,便放心地回到工地。在桂花的劝说下,来贵和小七经常保持电话联系。何梅也为母子这样融洽的关系感到高兴,她认为小七和来贵母子保持两地相认的状态是最好的状态。
时光如梭,岁月静好。转眼,已是夏至。天空白云悠悠,马路边树上的蝉不厌其烦地叫着“知了,知了”。一辆黑色的豪车到了门口的马路边,刘建红刚把车停稳,来贵就欢快地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刘建红在树荫下点了一根烟,悠闲地一口接着一口。
他的一支烟还没抽完,忽然看见来贵哭着跑了出来,便问了事情的原委,原来小七和宋仁在一起了。刘建红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来贵,拍拍他的肩膀说:“儿子,事情都已这样,你心里确实不能接受,但是你已经长大了是男子汉了。别哭了。有干爸在。”来贵用含泪的眼睛望着刘建红的眼睛,点点头。
大宝得知消息后,立马和朱玉翻脸,觉得朱玉有兄弟那么多年却对他不信任。刘建红带来贵去家里住几天。桂花只好劝劝来贵,然而无济于事。成人的世界,孩子永远不懂。
来贵去桂花家呆了一周便回。何梅看见来贵这么快回来,便觉得奇怪。刘建红说出前因后果,何梅听后非常恼火,便气冲冲地找蔡兰,蔡兰一听当场晕倒。宋仁的亲生父亲朱昌阳便电话宋仲鸣蔡红商量此事,想来想去还是电话宋仁假称蔡兰病重速回。宋仁知道那老一套把戏,便不理睬。朱昌阳在家捶胸顿足。蔡兰在家骂不绝口。
一个买来的姑娘睡了我们朱家村两个男人,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朱家村的村民们顿时议论纷纷。何梅和朱爱明好几天都闭门不出。
来贵回去之后,也闭门不出。偶尔出门就直接奔向山顶,大黑狗和小黑狗也跟随在其后,在草地上安静一天的时光。以前朱小虎时常躺在草地上,看着天空的悠悠白云发呆。此时云卷云舒,花开花落,风行风止,声起声落,可躺可卧,可睁可闭,什么都可以不想,真是天上人间。
正午时分,山顶的朱小虎刚睡醒,伸伸懒腰,他不得不起床了。昨夜里他捕捉到没有任何猎物,今天只好去水库边试着钓条鱼回来煮点汤,因为六指姑娘生病了躺在床上。他便自己爬起来出了门。
光着脊背的朱小虎脖子上搭着一条破毛巾,一手拿着自制的钓鱼竿,往水库边慢慢走来。太阳并不是很厉害,但是夏日正午的太阳还是很刺眼,他低头寻思今天一家人的肚子怎么办?六指姑娘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没能出去要饭,自己偏偏昨天夜里也没有打到猎物。他们活着就是纯粹为了填饱一日三餐的肚子。
朱小虎走着走着,忽然猛地抬头看见一个人躺在水库大堤边缘处的大树下,心里一惊,平日里这山顶上是极少见到人影的。这山顶的无限风光和资源都仿佛自然恩赐于他,水库里的鱼虾任他钓,丛林的野味任他猎杀。他猫着腰,慢慢走近,仔细一看,原来是来贵,身旁还趴着一只大黑狗和小黑狗!来贵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乞丐模样的朱小虎,并没有和他说话,像是懒得搭理他。
“怎么就你一个人?有心思吗?”朱小虎先是吃惊,然后看着来贵身边的钓鱼竿,关切地问。
“没有,就是来山顶吹吹风!”来贵看着远处的天空回答。
“吹风要到这山顶来吹风?哪里没有风?”朱小虎不解地问。
“这山顶又不是你家的?我怎么不能来这里吹风?”来贵不耐烦地说,他就喜欢这里安静,没有人在耳边聒噪,没想到朱小虎这么爱管闲事。
躺在地上的朱小虎才想起老婆六指姑娘病了,孩子饿了,鱼还没有钓,连忙爬起来,对来贵说:“你帮忙给我钓鱼,我回去一下。”说完把鱼竿放来贵身旁就往家里跑。朱小虎回家发现六指姑娘又发烧了,给她喂了点水,然后去井边打了水,把家里仅剩的两捧米放锅里煮了一锅粥。
半小时后,光背赤脚的朱小虎又来了,看见竹竿未动便知道来贵没根本没钓鱼。“喂,叫你帮我钓鱼呢!”
“你叫谁呢?”来贵有点怒了,提高了声音,不过他仍旧躺在地上。大黑狗和小黑狗也在草地上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说话。
“还有谁?不就是你!”朱小虎轻描淡写地说。
“你赶快去钓鱼吧。”来贵想自己清静一会,不想再说话了。于是两人都“哎”地叹了一口气,相互翻了白眼看了看,便不再说话。
不一会,鱼竿动了动,他把钓竿“嗖”地一声甩到到堤上,一条不到一斤的草鱼在草地上活蹦乱跳。朱小虎握住手里的鱼,笑得咯咯直响。那声音在山顶水库边一直来回荡漾,但是对来贵来说,却是异常的刺耳。他恨不得他们立刻离开这里。
“你还不回去吃午饭?太阳已经偏斜了。”朱小虎家里没有钟表,他平时晴天就是靠看太阳判断时间,雨天里就估摸着时间吃饭睡觉。
来贵听后,抬手看了看右手的电子表,并没有理睬他,还是懒懒地躺在草地上。他早上起得晚,肚子并不觉得饿。这里的凉风阵阵,他不想回家。
朱小虎回去以后,水库大堤上又剩下来贵一个人,他不停地抚摸着大黑狗和小黑狗。它们便默默地陪着他,哪儿也不去。
直到夜幕降临,山顶水库边的蚊子开始成群结队地出巢了。蚊子开始叮咬他的脸和胳膊,来贵还不想回家,当看见山顶的寺庙后面朱小虎的屋子竟然亮起了蜡烛,这才想起了家。
何梅边喊他的名字,边往水库这边走来,才发现他一条鱼也没钓,便连劝带拖地将他带回家。
当他们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夜色已经很黑了。厨房里的灯没有打开,朱爱明坐在厨房的桌子旁,一个人愁眉苦脸的,等着来贵回来开饭。一家人草草吃过饭便各自歇息。
此时,只有漠视村子里人的各种眼光,才能撇除心头的各种障碍。其实,这不是他们做错了什么,也没有必要承受什么,何必在意别人的眼光。再说,这样无畏的消耗下去,只能消耗自己了。躺在床上的何梅一直这样想。她也是这样反复劝说来贵,可是来贵还是茶饭不思,心情低落。
不过时间总会淡化一切的,朱家村渐渐地进入“双抢”的繁忙期,村子里的人开始不再谈论或者偶尔谈论那个叫小七的女人了。朱爱明、何梅和来贵的心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