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妖风

“干嘛呢!”老周喊道。

金秋急忙转过身来做了个“嘘”的手势,我扶了扶眼镜,只见对面山林里直直的立着一头似鹿非鹿的东西,是头半大的麂,小镇上俗称“四不像”。

“咕呜……”那头麂发出沉闷的叫声,低了头又扬起了前蹄,分明是发现了什么的样子,但是金秋就在蹲在它眼前,这头麂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老周搓了搓手回屋子里拿出了钢钎,猫着腰摸了上去,我心里一阵激动,掏出腰间别着的手铳,往里头塞钢珠。

那头麂不大,最多一条狗的大小,极其瘦削,像饿了很久似的,摇着头朝我们叫。

金秋与老周悄悄的跨过小溪,距离麂不到两米的时候,两人同时发力,一个鱼跃扑了上去,老周身手快,一把将麂抢进怀中,满脸都是雪。

“搞到了。”老周吐着嘴巴中的雪兴奋道。

我在旁侧看的很清楚,那头麂没有挣扎,似乎是等待被捕捉一样,也没有发出哀嚎,老周与金秋都沉沉浸在捕猎的狂喜之中,自然没有发现这个细节,但是捕猎太过的顺利让我心头隐隐的不安,总觉得会发生一些怪事。

“哎呦我去。”老周抱起那头麂没走两步一头栽进雪地里,麂似乎被什么东西扯住了,同时“砰”的一声闷响,让我们浑身都一机灵,只见一个东西在雪地里一弹,周围溅出了雪沫。

“什么玩意儿!”老周从雪地里爬起来。

我跨过小溪,蹲下身子一看,原来这头麂被猎人布下的野猪夹夹中后腿,除此之外,一米远的地方还有一个,刚刚应该被老周触发,已经合上了,野猪夹是小镇用以捕捉野猪的陷进,零件简单粗暴,似同一张长着尖牙的嘴巴,野兽不慎踩到便会触发,野猪夹便会猛的咬住野兽的腿,这种捕猎工具很有杀伤力,如果踩到,轻则皮开肉胀,重则断手断脚,方才好险老周与金秋都没有踩中,两个野猪夹中间用铁链连着,其中一个夹中了麂,另一个在老周抱走麂的时候被触发,我看着那野猪夹上锈迹斑斑,应该放置很久了,至少不是这个年代的东西,野猪一般在春季下山,一个野猪夹造价不菲,镇上的猎人不会将这种东西丢在山上的。

“哪个温骚!不安好心。”老周用镇上的方言骂道,“我们在蘑菇种植场呆了不少时间了都没发现,这玩意儿要人踩中还有的好!”

那头麂被野猪夹夹中了后腿,老周先用绳子套住麂的脖子,而后解开野猪夹,金秋则将野猪夹收好,野猪夹是用铁链连着着的,金秋一扯,似乎不远处还有响动,金秋扒开积雪,用力扯出铁链,只见不远处又滚出几个野猪夹来,有的合上了,还带着动物的尸骨,有的还未被触发。

“这么多?”我顺着铁链寻找,就小溪边足足有五六个。

金秋发现宝似的一个个的收着野猪夹。

“金秋,你们打猎有这么搞的吗?”我有些疑惑,小时候与父亲山上采药也见过猎人布置野猪夹,但从来不会布置这么多,也不会用铁链连着。

“打猎的不会这么搞,待会儿告诉你。”金秋忙着收野猪夹无暇理会我。

老周将绳子一端捆在树上,一起帮忙收野猪夹,我顺着铁链一路扒开积雪,看看还没有其他的陷阱,只见一个闭合的野猪夹上挂着半条枯骨,很明显是人的小腿骨,还连着脚掌,我学的虽然是中医,但学习期间也涉及解剖等,因此不会少见多怪,我蹲下身子仔细查看,那条人腿骨的截面规则整齐,显然不是被野猪夹夹断的,更像是被人用锯子生生锯断的。

这时老周和金秋也一路找到了这边,一共八个野猪夹。

“唉,我说的,哪个倒霉蛋给踩上了。”老周啧啧惋惜。

这条腿骨引起了我的好奇,我决定一会儿问问金秋,金秋似乎知道齐北山的事情。

回到板房,老周熬的蘑菇汤已经好了,热汤下肚,舒服了不少,已经入夜了,饿过了头,三人都没什么食欲,麂对我和老周来说还是新鲜东西,抓来之后反而舍不得杀了,不仅如此,老周还给麂喂蘑菇,我熄了火堆,在炭火上铺上木灰,用以烤火,然后点起了煤油灯,板房里有连铺,上面还陈着稻草,正好可以睡觉,我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多,不算太晚,但是在寂静无人的大山中,却可堪比午夜,此时我已经有了夜间听怪谈和写作的习惯,此时无事可做,觉得无聊的紧。

在金秋收置好他的那些“宝贝”之后,我赶忙问:“我听说齐北山以前有土匪。”

“嗯嗯,有土匪。”金秋端着蘑菇汤大口大口的喝着,“文革的时候给搞掉了,一个都不剩。”

“刚刚那些野猪夹是对付土匪的吗?”我问。

金秋点点头:“你读书人不晓得,我爷爷打过土匪,沟对过就是土匪的一个山头,土匪很狡猾的,上山摸不着,只能在山下弄他们,当年打战的时候,士兵在这里布置了陷阱,只要土匪一下山就打,就这样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困,最后把土匪都渴死在山上。”

我的猜测没错,那条断腿应该就是当年土匪的,因为紧急,故没时间解开野猪夹,只能锯掉腿,由此可见当年战事的惨烈。

“土匪就应该这么搞!”老周不知来了什么兴致,大声吆喝起来。

“这就叫战术,用捕猎的方式消灭他们。”老周接着掏出酒壶和三个银制杯子,小心翼翼的摆在板房的小桌子上,一杯一杯的斟满了酒。

“来!来!来!喝酒。”老周将酒递给我与金秋。

那三个银制杯子大概是老周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上中医学校的时候见老周拿出来过,说是明代成化年间的物件,祖上传下来的,这次打麂老周把他最珍贵的银酒杯都带出来了,可见兴致有多高。

干了一杯酒,嘴巴涩而无味,但身子逐渐回暖了。

喝酒不吃肉没意思,金秋建议道:“把麂给宰了吧,烤着吃,今晚还得有人盯着,不然这棚子塌了都不晓得。”

我虽然不饿,但无意见,老周是个酒狂,饮酒吃肉不亦乐乎,方才还恻隐之心大发,这回又磨刀霍霍准备杀麂,我也不知道他们俩哪来的劲头,金秋跃起身就要去烧开水,我实在懒得动了靠着墙壁抽烟。

这时我看到墙角的麂挣扎的站了起来,口中发着“咕呜”的叫声,难不成麂也能听懂我们讲话,天地所生之物,难免有灵性,但是我救不了它,可是看着那头麂直勾勾可怜的眼神我又于心不忍,于是我转身去了屋外,刚出门便看到对面林子闪过一个东西,林子里因为有积雪的反射,还能看清一些东西,我赶紧掏出铁皮电筒朝黑影的方向照去,只见林子中间似乎有个人样的东西,在树丛中上蹿下跳的,忽然在某处停了下来。

此时老周提着刀挡住了视线,用手遮住眼睛道:“吃饱撑着,拿开!”

“让开!”我叼着烟道。

老周看着我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转头朝着我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抹光亮从眼前闪过,是反光,我将电筒照回原处,只见约摸三十米远的林子里站着一个人,双眼如同野兽一样泛着绿光,身材不高,但是身体出奇的宽,目测有三个我那么宽。

老周也发现了,此时金秋在溪边打水,距离那东西不足三五米,我预感到不妙,立即喊金秋回来,但是金秋却一动不动。

“什么鬼东西!”老周提着刀,声音发颤道。

我掏出手铳,急忙朝金秋冲过去,一把扯住金秋的领子便往回拉,而金秋此时一动不动,而后直挺挺的翻过身来,那场景吓我一跳,只见金秋的嘴巴里、双眼、耳朵还有眼睛上全是淤泥,此时老周也赶了过来,我们俩合力将金秋拉回,只见对面林子里忽然起了一阵怪风,搅动着树上的积雪还有枯木直直的朝我们逼近。

“狗日的,这地方有鬼啊!”老周吼道,双眼发直。

“快走!”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