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市场整合的理论分析

（一）两种观点

对市场整合的测度和其演进趋势的研究是研究市场整合的最重要也是最基本的环节，目前大多数研究人员都使用计量经济学方法对市场整合的程度进行测算。从目前存在的文献来看，国内外学者对于我国国内市场的整合趋势还没有达成一致意见。其中一部分人认为我国市场正在走向分割，并且情况越来越严重。另一部分人认为我国市场正在逐渐走向整合，并且一体化程度正在逐渐加快。

提出我国市场分割正在逐步加深的是Kumar（1994），他在对我国省际零售的购买趋势与对外贸易情况作了对比后，发现相对于快速增加的对外贸易，我国省际贸易量竟然呈现减少趋势。Young（2000）对我国省际产业结构的相似度进行了分析，基于我国省际产业结构和GDP同构化趋势以及省际产品价格波动大并且有逐步扩大的趋势，他认为是地方政府为了当地的经济发展和就业，在省际贸易中设置了各种人为障碍，造成我国省际的市场分割现象。Poncet、Sandra（2002）和Poncet、Sandra（2003）使用边界效应方法对我国国内和国际市场的壁垒进行了计算，发现在经济体制的转轨过程中，我国国际贸易壁垒在不断下降，各省份对外开放程度都呈现加快趋势。但是却发现我国国内市场的省际贸易壁垒竟然呈现提高趋势。据此他认为我国国内市场分割趋势增大，但是国内市场与国际市场整体分割却呈现减小趋势。Poncet（2003a）利用D. Parsley（2000）使用的相对价格方法对我国28个省份的7种农产品的整合情况进行了研究，认为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国省际市场分割程度依然较高。胡向婷（2005）通过对我国各省份产业结构进行分析，得出我国各地地方保护和省际市场的分割趋势在扩大的结论。赵永亮等（2008）、范爱军和孙宁（2009）、行伟波和李善同（2010）的研究都表明我国省际边界效应有上升趋势，国内市场趋于分割。许统生（2013）利用Novy（2013）和Wong（2012）的方法计算了2002～2007年国内省际贸易成本，结果表明，贸易成本虽然有所下降，但是幅度不大。中国的省际贸易成本变化也反映出国内市场一体化水平并没有得到很大改善。徐统生和洪勇（2013）采用Cerqueira（2009）的C -M同步化指数法对我国省区间经济周期同步性进行的研究表明，省区间经济周期同步性水平总体偏低，并且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上升趋势，据此认为我国国内市场整合水平总体仍处于比较低的水平。黄新飞等（2014）利用2011年5月至2014年5月长三角地区15个城市224个市场37种农产品的161个周度价格及成本数据，运用断点回归方法对省际边界和价格差异的关系进行了实证研究，结果表明：即使在长三角地区这样的一体化区域内，各省份的农产品零售市场之间仍可能存在明显的市场分割。这主要是由历史原因和财政分权等制度原因造成的，地方政府对农业更具保护意识，出于利益考虑可能会形成行政性壁垒，在边界造成一定程度的供应链分割，作者依此判断行政区经济依然存在并具有一定的排他性，地方政府追求行政边界内利益最大化的动机加大了贸易壁垒和市场分割。刘易昂和赖德胜（2016）基于引力模型，利用省际面板数据，对中国省际贸易的产品市场分割和分割原因进行了研究分析，结果表明，中国省际仍然存在比较严重的分割现象，造成这个现象的主要原因就是自然贸易壁垒和行政贸易壁垒的存在。

Naughton、Barry（1999）使用陈家海（1996）的方法，利用我国各省份的投入产出表方法测算我国省际贸易流量，发现贸易流量在不断增大，再加上有越来越多的私有企业在经济活动中的作用越来越大，得出我国省际市场整合程度在不断提高的结论。Bai（2003）使用Hoover系数对1985～1997年我国29个省份32个行业的专业化程度进行了测量，发现这32个行业的地区专业化程度有了很大的提高。李善同、侯永志、刘云中、陈波（2004）使用调查问卷的方法对我国的市场整合和分割问题进行了调查分析，得出地方保护依然存在，并且手段和方法多种多样，丰富多彩，但总体上来说程度是在不断减轻。陆铭、陈钊（2004）使用Parsley Wei（1996, 2001a, 2001b）所使用的相对价格法，利用我国商品零售价格指数数据对我国省际分割程度进行了研究，得出我国商品市场的整合程度在不断提高的结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中国统一市场建设”课题组通过使用调查问卷的方式进行了大范围的调查，发现我国市场整合程度比20年前增强了很多，比10年前略有增强，我国地方保护主义仍旧存在的结论。朱恒鹏（2006）对我国2001～2005年五年的抽样调查数据进行了分析，得出我国商品市场的市场整合程度有所提高的结论。黄吉林、王敬云（2006）和黄吉林（2007）通过对地区产业集中度的分析，发现我国自1997年以来，地区产业结构差异呈现上升迹象，整体上由地方保护主义导致的市场分割在减弱。Xing和Li（2011）利用我国省际增值税数据代替省际贸易量数据，发现我国省际边界效应比同期美国和加拿大的还要小，得出我国国内市场是趋于整合的结论。贾伟和秦富（2014）的研究也表明我国国内市场正处于整合过程中。宋冬林等（2014）利用相对价格法对我国1990～2012年的省级面板数据进行了分析，结果表明中国区域市场呈现整合趋势，但是东部地区市场分割程度明显高于其他地区。葛红（2015）认为我国农产品流通市场的一体化程度正在逐步加深，但是局部农产品商贸流通市场的分割变化不同，行政壁垒和地方保护等软因素是造成我国农产品市场分割的重要因素，主要表现为鼓励本地国企发展、地方财政补贴和鼓励本地消费等方面。

另外也有一些研究人员对我国某个区域的市场一体化和整合程度进行了研究。周莉和姜德波（2006）对长三角地区八个城市的行业利用边界效应模型进行了行业间边界效应值的测算，得出在长三角地区许多行业的市场分割和保护主义仍然非常严重，长三角地区并没有实现真正的市场整合和一体化的结论。与周莉等的研究结论相同，陈涵波（2015）利用1985～2013年商品零售价格指数对我国国内商品市场分割程度及变化趋势进行研究，结果发现经济规模较大的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省际市场分割程度最高，而西北、中部和华北地区市场分割程度则较轻。王华倩、林里升（2006）对长三角和珠三角地区服务行业的整合情况利用引力模型进行了研究，得出两个区域在服务领域合作大于竞争，并且合作呈现加强的趋势的结论。李雪松和孙博文（2014）利用相对价格法对长江中游地区鄂湘赣皖四省的研究表明，从整体上来看，四省整合程度在不断加强，但是鄂湘两省市场有分割趋势。张淑芹等（2015）利用相对价格法对山东经济圈商品市场一体化的现状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虽然山东经济圈及圈内各区域的商品市场在长期呈现区域收敛，但是圈内各区域间的一体化水平存在较大差距。江曼琦和谢姗（2015）利用相对价格法和1995～2013年的年度数据对京津冀一体化程度进行了研究，结果表明：京津冀三省市间天津与河北省的市场化程度最高，河北省与北京的市场整合水平最低，河北省内城市间的分割程度小于与北京、天津的市场分割状况，秦皇岛与其他城市的市场分割最为严重。现把我国地区市场整合的代表性文献总结如下（见表2.3）。

除以上实证研究外，张超等（2016）对不同要素市场的空间整合情况用“一价定律”和杜宾空间回归模型进行了定量分析，结果发现，我国产品市场一体化程度较高且在不断加深，劳动力市场整合程度自2003年开始趋于弱化转向加深，资本市场在最近20年市场分割程度竟然逐步加深。

（二）简要评述

通过对上面文献的回顾和分析我们可以看出，对市场整合这同一个问题的研究竟然得出了相反的结论，原因主要不仅仅在于所研究样本的时间段和研究的样本不同，还在于所使用的研究方法不同。一般来说，对地区经济整合的测量方法有以下几种：一是通过产业结构的差异来研究一体化和市场整合的程度（靖学青，2004；靖学青，2006）；二是通过地区之间的贸易量来研究；三是通过地区之间的产品价格的差异和传导来研究；四是调查问卷研究法。桂琦寒、陈敏、陆铭、陈钊（2006）和余东华、刘运（2009）分别将以上四种方法称为生产法、贸易法、价格法问卷调查法。

（1）生产法

通过各个地区GDP构成结构、产业结构的相似度和专业化分工等指标来判断地区间市场整合和分割的程度的方法称为生产法。一般认为，如果两个地区的产业结构和产出结构存在高度的相似性，整合程度进展就比较缓慢。主要的比较指标有：①产业结构相似度；②经济结构系数；③Hoover系数。

（2）贸易法

贸易法主要是从省际贸易量的角度来分析市场的整合程度，通过商品贸易量的变化来反映地区之间的市场整合情况。主要的比较方法有：①贸易流方法。如果贸易量在与其他省份贸易中的比例有所提高，就说明该地区与其他地区的整合程度有所加强；②边界效应法。主要利用垄断竞争贸易和引力模型，通过分析边界对贸易流量的影响，衡量区域贸易的壁垒。如果边界效应比较大，就说明与其他省份存在比较高的贸易壁垒，市场整合程度和一体化程度比较差。

（3）价格法

价格法是利用不同省份同种商品价格的差别以及价格之间的关系来考察整合程度，如果价格呈现收敛的态势，那么就表明市场整合的程度有所提高，如果呈现发散的趋势，则市场表现分割趋势。价格法主要有协整分析方法和相对价格方法。

（4）问卷调查法

通过设计调查问卷对市场分割和整合情况进行调查，并对收回的问卷进行整理分析，从而得知目前市场是整合还是分割及其程度。

以上几种方法，各有自己的优缺点，生产法数据比较容易获得，使用起来比较简单，但是由于缺少衡量生产结构变化的理论标准，该方法存在局限性（Naughton, 1999）。贸易法是最直接的一种方法，但是该方法存在的一个比较大的问题是各个地区之间的贸易流量尤其是单个商品的贸易流量数据非常难得，使得该方法受到很大的限制。目前一般认为，价格法是衡量市场整合的最有效和最实用的方法。但是通过对国内外商品市场的整合研究进行总结我们可以发现，即使都是使用价格法，有关市场整合研究的方法也多种多样，除较多地利用协整和误差修正模型外，还有非线性模型、状态转换模型、等值临界模型等。并且在同样使用价格法的条件下，得出的结论即使是针对同一对象使用的研究方法也不同，结果也大都不相同，但是一般都认为随着国家经济发展和市场化程度的提高，转型国家的市场整合程度正在逐步提高。一些市场也存在不整合的情况，其主要原因是市场信息传递缓慢、交通基础设施差、交易成本过高、不适当的市场政策以及各个地方政府之间存在的地区封锁政策等人为因素。调查问卷法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问卷的收回率比较低，很有可能造成样本偏差，从而影响结果的准确度。

从研究对象来看，无论是国外还是国内有关商品市场整合的研究，一般都集中于农产品市场，并且普遍集中于大宗商品如小麦、大米、大豆等，关于畜牧产品市场整合的研究不多。此外，从研究切入的角度来看，一般都是从空间价格的联动和因果关系入手。

综合上面对各个研究方法的比较分析，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和各种方法的优缺点，本书使用价格法对我国生猪产品市场的整合情况进行研究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