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亮岛人”是谁

“亮岛人”生活在8000多年前，从其提取出来的DNA序列里可以知道，8000多年前在中国东南海岸线上生活的这一群人跟台湾少数民族以及大洋洲上最大的海洋族群——“南岛语族”是有母系亲缘关系的。

“亮岛人”在学术界上的重要贡献是把一百年来国际学术界非常关注的“南岛语族”在海上迁徙的时间从距今6000年往前推了2000年，甚至更早。“南岛语族”是谁？他们生活在什么样的地方？这要从2010年11月19日福州一个很重要的新闻事件说起——“南岛语族”寻根活动登陆福州。

“南岛语族”寻根之旅源自发起人易利亚儿时的梦想与好奇心。法国人易利亚出生于一个考古世家，本人也是人类学博士。在多位人类学家、考古学家、植物学家的研究基础上，易利亚认为：南岛语族是从欧亚大陆的滨海区域、以福建为中心的中国东南沿海迁徙而去的。为了验证这个假说，易利亚从20岁开始着手寻根计划，直到40岁那年，终于完成梦想。为了此次航行，他辞掉了工作，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计划中来。2010年，在中国上海举办的世博会为他提供了外在契机，他们原计划在世博会期间到达上海，借此盛会向世人宣告其“回归”——回到祖先最初的发源地。但是，由于台风的缘故，这次“寻根之旅”最终只完成了登陆于南岛语族的发源地——中国福州的任务。

2010年7月27日，由法属波利尼西亚独木舟协会发起的南岛语族“寻根之旅”活动起航。这次寻根之旅，从造船到路途航行，都最大限度地复原南岛语族祖先当年的迁徙过程。活动所使用的船只是一艘无人工动力的木质仿古船，该船以1820年法国探险家Amiral Paris所记录的原住民的木船图纸为蓝本。“寻根之旅”从大溪地出发，沿途经过库克群岛、纽埃、汤加、斐济、瓦努阿图、圣克鲁斯群岛、所罗门群岛、巴布亚新几内亚、印度尼西亚、菲律宾，历经4个月，整个航程达1.6万海里，最终登陆于南岛语族的文化核心区域——中国福州，在平潭壳丘头遗址上立碑，并且举行了隆重的“寻根仪式”，引发了世人的广泛关注与热烈讨论。这次“寻根之旅”基本模拟了南岛语族的迁徙路线，在整个航行过程中，完全没有启用现代化的设备，完全是通过看星星、波纹、尝海水等原始的航海术来完成此次航行。

“风小和没风的时候，队员和水手们就必须划起船桨，只有到达港口时，我们才能用船上的小马达。因为船很小，我们出发的时候只能带少量的食物，一路上经停陆地的时候，我们会添购一些食物，主要是水果。”易利亚说，“如果食物不足，队员们就需要在大海里捕捞海鱼，其中最长的一段海程，需要在海上连续航行3个星期，所以要用鱼来补充食物。船上没有任何烹饪设施，捕捞上来的鱼，队员们只能生吃”。易利亚说：“这也是我们体验的一部分，因为我们的祖先也是依靠这样的手段到达南太平洋群岛的。”

2010年的南岛语族“寻根之旅”活动，再现了史前东南沿海人民漂流到太平洋诸岛屿的情景，以实验考古学的方法验证了学术界的观点——“史前福建是南岛语族文明发展中心，也是南岛语族航海术和海洋文化的发源地”。

南岛语族主要分布于北起台湾海峡两岸，南到新西兰，东到复活节岛，西到马达加斯加的广阔海域内的岛屿上。这个分布范围涵盖太平洋和印度洋两个大洋三分之一以上的区域的族群，人口至今有4亿左右。南岛语族在近一百年来一直是西方学术界非常重要的研究对象，而且已经成为综合性的研究学科。族群的名字叫“南岛语族”，是从语言分类角度来确定的。虽然他们的语言小类分为1000多种，但是核心词汇和基本的语法逻辑是一致的，所以被统称为“南岛语族”。南岛语族目前被公认为世界上最大的海洋族群。

曾经有观点认为南岛语族并不是一开始就起源于这些零星的小岛，它们是从欧亚大陆的东端慢慢的、逐渐迁徙过来的。100多年来，西方的学术界，从考古学、物理学、历史学、人种学，甚至包括分子学等不同的学科角度共同探讨这个族群如何从欧亚大陆的东端逐渐地向东、东南、西南，向广阔大海上的诸多岛屿迁徙的，并将南岛语族离开欧亚大陆的时间确定为6000年前。因此，6000年前南岛语族的历史跟整个欧亚大陆东端中国东南沿海的历史是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早些年，福建的昙石山遗址、壳丘头遗址、浙江的良渚遗址，这些海岸线上的考古发现基本上与西方的知识体系，也就是南岛语族离开欧亚大陆的时间是6000年前相呼应。

今天“亮岛人”的DNA被提取检验，“亮岛1号”身上的“E单倍群”、“亮岛2号”身上的“R9单倍群”都充分说明“亮岛人”跟广泛分布在台湾岛包括整个南岛语族分布区的人有共同的母系血缘，这使得不仅仅是台湾海峡、中国东南沿海的历史，而且整个人类的海洋迁徙史都面临着被重新考问和定位的过程。这样的过程使我们要将人类在海上耕耘与在陆上耕耘的历史同样重视地看待，因为中国人的知识体系仅仅建立在960多万平方公里的陆域面积上，对于海上的族群，以及我们的祖先、我们的民族怎么耕耘海洋的知识是缺失的。当今的中华民族需要突破海洋对我们的限制。因此“亮岛人”与我们的隔时空对话，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