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事

宁苏洛懂,他一时不愿面对,都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一晃几年过去,他从来没主动联系自己,这让她怎么想?

“你不想被打扰,我都理解的。”

“洛洛,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那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解释啊,倒是找个理由搪塞我啊,哪怕是编的也行。”

张驰伸手想要帮她擦掉眼泪,不料被她推开了。

“我自己有手。”

张驰的手悬置空中,见她用手擦掉眼泪,心里一阵疼,这点倒是和以前一样,没变。

宁苏洛从小什么都好,就是脾气不好,性子倔强,即便是受了委屈,也喜欢自己逞强。因此习惯了要强的她,才不肯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其实她外壳越硬,内心就越脆弱,这点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张驰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些年在部队待久了,几乎不愿异性接触的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宁苏洛擦掉眼泪,抬头见他像木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心里火气越发旺盛。

张驰见她投来气愤的目光,心里突然好受了些。

宁苏洛向前走了两步,看着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莫名的又气又好笑,扯着他衣袖,头靠在他胸口,继续做自己没完成的事。

张驰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着了,全身僵住任由她。

宁苏洛哭舒服了,用力地往他迷彩服擦了擦眼泪。

“不好意思,出门忘记带纸了,只好借你衣服一用。”

张驰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开口道,“只要你不嫌弃,想怎么用都行。”

宁苏洛眼泪止不住又滑落,这次还没来得及主动靠近,就被一双强有力的手圈在怀里了。

两人相拥在一起,时间滴答滴答还在转动,偶尔也会传来梗咽声。

宁苏洛心情平静下来,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看着他迷彩服上留下的泪渍,怪不好意思的。

“那个……刚才有点失控,弄脏了你的衣服。”

张驰嗤笑一声,他的小丫头还是这么可爱。

“没关系。”

宁苏洛还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再次开口道,“要不你换下来给我,等我拿去洗干净再还你。”

看她这般认真,张驰笑了笑道,“不用啦,这点对我来讲没什么。”

既然他都这般说了,宁苏洛也就没再说什么。

刚才站了很久,宁苏洛脚有些酸,便提议去前面坐坐。

坐下之后,宁苏洛习惯性的盯着地面,脚有意无意的摇晃着。

张驰是知道的,她以前就有这个习惯,以前让她改掉这个坏习惯,可她总是转移话题,不愿听他的,也难怪还保留至今。

宁苏洛感受到来自他的异常的目光,脑海闪过回忆,他一向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习惯,以前他总会忍不住说上两句,此刻虽然他没说,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还是不喜欢。

宁苏洛抬起头,让身子坐直,目光看向前方,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两人肩并肩坐着,谁也没主动打破这份沉默。宁苏洛觉得,其实这样也挺好的,陪伴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吗,所以哪怕他就这样静静的陪着自己,心里就很满足了。

突兀的铃声打破了这份美好的宁静,宁苏洛拿出手机,是闹铃响了。

“你……”两人再次异口同声开了口。

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张驰开口,“你先说吧。”

“我等下还有课,该回去了。”

“我送你。”

宁苏洛对上他的眼睛,准备拒绝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最后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到了,谢谢。”

听到后面的这个词,张驰感觉他们之间莫名的有了距离感,这让他很不自在。

伸手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开口道,“跟我用不着客气。”

宁苏洛懵了,宿舍楼底下陆陆续续地有同学去上课了,他刚才还向以前一样敲自己的额头,尴尬透了。

“怎么了?”张驰见她小脸微微泛红,便问道。

“没,没什么,那我先上去了,再见。”

张驰见她慌忙地跑了进去,估计小丫头是害羞了,也对,她已经长大了,不是以前那个小丫头了。

宁苏洛一口气冲上四楼,气喘吁吁的回到宿舍。

看到室友投来异常的目光,宁苏洛平复心情,装作若无其事的。

室友的目光过于炙热,宁苏洛咽了咽口水,笑了笑道,“你们干嘛都看着我?”

“洛洛,你这么喘,该不会谁追你吧?”率先开口说话的是谭秋雨。

接着王琦继续说:“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谁说不是呢。”

连一向向着自己的赵裴然都来吃瓜。宁苏洛看大势已去,看来是逃不过她们的魔抓了。

“别这样行不?”

“不可以”三人摇头回答。

宁苏洛若不交代,还不得被她们活生生给剥了。

“哎呀,还不赶紧的,马上就要迟到啦。”

宁苏洛的话,让三人瞬间忙碌起来,尤其是谭秋雨,再忙也不忘八卦,“洛洛,逃得过现在,也逃不过晚上。”

宁苏洛额头布满黑线,这都行,晚上的事那就等晚上说好了。

宁苏洛坐着等她们,感觉有些口渴,刚才跑的急,停下来口还挺渴的。拿起水杯接了杯水,喝了一大口。

“洛洛这么饥渴,不像你啊。”

正在喝水的她听到谭秋雨的话,被呛得不轻,剧烈地咳嗽起来。

宁苏洛缓过来,递给她一个眼神,收到讯息的谭秋雨,丝毫不在乎她毫无杀伤力的威胁。

“别激动,人家不过随口一说,看把你急的。”

“谁急了,你想说就不能等我喝完水再说吗?”

见她小脸因咳嗽憋的通红,一看就是很难受。谭秋雨自知理亏,回答道,“好,下次保证注意。”

王琦刚刚在抹防晒霜,看她喝了一大半杯水,本来也打算说的,却听到秋雨抢先了一步。刚才见她眼泪都憋出来了,挺让人心疼的。

“洛洛,好点没?要不要帮你接杯热水顺顺?”

“谢谢,没事了。”

五分钟过后,四人才一同出门去上课,伴随着上课铃声,几人急忙进入教室,陈教授的课,学生比较多,基本上都没座位了。

“前面已经没有四人的位置了。

听到宁苏洛的话,谭秋雨看了眼靠前零星散落着的空位,接了句,“看样子下次得来早点才行。”

“这样吧,然然你和琦琦坐右边那排,我和洛洛去前面坐。”

也只能是这样了,赵裴然“嗯”了声,便和王琦走向右手边那排仅有的两个空位。

谭秋雨拉着宁苏洛的手,走向前面第五排位置。

“同学,请问这里有人吗?”

许单抬头,入眼的女孩是昨晚才见过的。

“没有。”

许单声音不大,但很好听,宁苏洛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眼,白色衬衣,衬得他肤色白皙。

谭秋雨看见是他后,微微一愣,然后笑道,“许同学,好巧。”

说话时不忘伸手推一把,宁苏洛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宁苏洛转身看了眼谭秋雨,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还示意自己坐下。

“好巧。”

宁苏洛坐下,右耳传来好听的两个字,仿佛就像是特意对她说的。

“是啊,太有缘了,陈教授的课可难选了,还好被我们选上了,你说是不是,洛洛?”

宁苏洛习惯性的“嗯”一声。

“你们也喜欢陈教授的课?”

这句话许单显然是在问自己,宁苏洛谈不上喜不喜欢,选这门课完全是因为王琦,她打听到林景希选了这门课,自己就是被她坑蒙拐骗来的。至于秋雨和然然,完全为了学分。

“谈不上喜欢,不过也不讨厌。”

她的这个回答倒是很客观,这门课对她们专业来说,作用确实不大。

“对了,怎么就你们,另外两个呢?”

“来迟了,没多余的空置,就分开坐了。”

和他猜的差不多,之前林景希说过要选这门课来着,不过由于某些原因后面就没选。至于她们为什么选择这门课,答案不言而喻。估计她们中的某人听到这个答案怕是要失望了。

“每年开学,这门课都爆满,看得出来,老师的魅力丝毫不减。”

陈教授的话,引得哄堂大笑,还挺幽默的,宁苏洛开始有点好奇了。

许单抬头,看了眼讲台上的人,见他一如既往地分享着他的趣事,无奈地摇摇头。

大约十分钟左右,陈教授才切入主题。

宁苏洛拿出笔记本,既然来了,当然得好好学。她听说陈教授的课虽然有趣,但不好好听,很容易挂课的。

许单见她一脸认真的听课,倒是令他有丝意外,平时来上陈教授的课,除了专业的,辅修的很少有像她这般认真听讲的。难怪林景希对她的评价是有趣,现在看来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一节课下来,宁苏洛第一感受就是时间过得太快,不知不觉就下课了。

刚下课,王琦就跑了过来,宁苏洛一看就知道她刚才没听课,肯定满脑子都是她的林学长。

“许同学,你好,好巧啊,你也选了这门课。”

“上次忘了自我介绍,许单,经济学,大三。”

“你就是经济学的许单?”

王琦的表情可以说是相当吃惊了,一直听说经济学有个超厉害的人物叫许单,昨天光顾着兴奋,一时没想到。

校内难免会有同名同姓的人,但同名同姓还同专业,这么巧的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许单“嗯”了一声。

方才她面带微笑跑过来,应该是想问林景希的才对,见她没什么想说的,他就先走一步了。

许单走后,王琦才给她们科普他是什么人。

“完了,我是过来问他林学长的事,都怪你们,一脸八卦,耽误了人家正事。”

宁苏洛和谭秋雨想,若是可以真想动人打人,明明是她自己八卦,还赖在她们头上。

“你不是有林学长的微信嘛,直接问他本人不就好了,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我怎么没有想到,还是洛洛最聪明啦。”

宁苏洛推开她放大的脸,一脸嫌弃,“离我远点,免得弄我一脸口水。”

“洛洛,你太过分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垂涎姐的香唇吗?”

宁苏洛一脸不在乎的回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才能把自恋改掉。”

“走吧,回宿舍了。”赵裴然在一旁开口提醒。

走到一半,宁苏洛手机震动了,看了消息,差点忘了自己还要开会。

“那个,你们先回去吧,我还要去开会。”

“要不要我们陪你?”谭秋雨想着她们也没啥事,倒不如陪她一起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那好吧,开完会早点回来,等你吃饭。”

“嗯。”

宁苏洛开完会回到宿舍,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宿舍很静,只有赵裴然的身影,至于另外两个,不用想也知道在床上躺着呢。

“洛洛,你回来了?”

“嗯。”

宁苏洛拿起杯子接水,顺道问了一句,“需要帮你接吗?”

赵裴然看了眼,杯子里已经没水了,笑着把杯子递给她。

床上打游戏的谭秋雨的,听到两人的交谈,探出头来,“洛洛,随便也帮我接杯呗。”

宁苏洛接了杯热的给赵裴然,抬头问了句,“要冷的,还是热的?”

“冷的。”

谭秋雨接过水杯喝了口,然后把杯子递给宁苏洛,躺回去继续玩游戏。

“就你喜欢惯着她。”赵裴然平时最看不惯她们这种懒惰的行为。

宁苏洛倒是没在意,都是举手之劳的事。

“对了,你去开会,他们都说了些啥?”

“没什么,就是关于学生会招生的事。”

“还早嘛,干嘛这么着急?”

宁苏洛哪里知道他们的,不过提前做好准备也挺好的,免得到时候又忙又累。

“可能是想提前做好准备工作吧。”

晚上躺在床上,宁苏洛习惯性的点开微博,看看时事新闻,热点啥的。

刷了半个小时,还没困意,便退了出来,拿出之前买的散文,翻开阅读起来。

“谁的秀发如烟,晕染了那一年,你的微笑浅浅画风很美……”手机铃声响起,宁苏洛拿过看了眼,是个陌生号码就没接。

铃声再次响起,宁苏洛看了眼,正在犹豫要不要接,电话已经挂断了。

手机震动了一声,点开短信,是刚才那个号码,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是我,张驰。”

宁苏洛立刻拨通刚才的号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么晚了,没打扰你吧?”

“没有。”

“睡了吗?”

“还没,不过已经在床上躺着了。”

电话那头沉默一会儿,声音再次传来,“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原来他早就换了号码,这么多年她终于有了他的联系方式,还挺惊喜的。

“你电话号码换多久了?”

“之前的卡还在,只是不常用。”

以前的号码,他从来没有换过,只是他已经做了决定,就该坦白。

“那你有看见我发的短信吗?”

张驰“嗯”了一声。

他之前说过,拿到手机唯独没有联系自己,可她短信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还是不愿面对。

“那你有收到我给你寄的信吗?”

信,也全都收到了。每逢夜里,他都会悄悄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一遍。

“信,都收到了。”

宁苏洛强忍着,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罢了,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唯独不愿与自己联系。

“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洛洛,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明知道你对我很重要,却唯独不肯联系我,是怕被我打扰吧?”

听到她语气无比平静,张驰知道她在生气。这件事,是他做的不对,所以他不想做任何狡辩。

宁苏洛眼泪悄无声息的滑落,本以为,哪怕他回答“不是”,她就可以原谅,但是他连解释都不愿意,是自己高估在他心里的位置。

张驰那边开口回了句“洛洛”,宁苏洛这边刚好挂断电话。

宁苏洛从来没有想过,他是故意不搭理自己,这么多年,对他的幻想,仿佛瞬间化成了泡影。

他明明什么都记得,什么都知道,就是不愿面对自己,宁苏洛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

“洛洛,你还好吧?”

刚刚说的话,谭秋雨她们都听见了,虽然她的语气轻描淡写,但了解她的人都懂,一向不发脾气的她,实则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躺会就没事了。”

谭秋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才好。

三人对视了一眼,应该是与早上那个人有关,自从洛洛见了他回来,就变得不一样了。

宁苏洛哭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看拿机。

“我在你楼下。”

宁苏洛擦掉眼泪,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起身下床,从窗边往下看,果然他人已经在楼下了。

宿舍三人,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宁苏洛,犹豫了一会,还是换了衣服下楼。

张驰,见她走向自己,开口问了她门禁时间。看了眼手表,拉着她往足球场那边去。

宁苏洛的手很冰凉,张驰下意识的握紧些。到了足球场,张驰停了下来,转身抱住她,靠在她耳边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宁苏洛眼泪再次不争气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