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小龙把双手放在身旁并叹了一声。她抬头凝视着刘阳，刘阳正张口结舌地盯着小龙：“这就是我自己一个人怎样在江湖里活下来的。”

刘阳闭上了嘴，然后又咧开嘴笑了起来：“我以为你说过的不能让强盗激怒了我们。”

“我说的是你不能让他激怒。”

“所以你可以随便发怒乱来，是吧？”

“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今天的事情办得挺利落的吧。但这仍旧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生气。你刚才还说了一通长篇大论。说到这事……”刘阳拿胳膊肘碰碰小龙，冲她笑笑，“我能算是你的朋友，是吧？”

“除了金煌和田灵，你是多年来我唯一的朋友了。”

“真的吗？”

“跟你说过，江湖是一个危险之地，不是适合交朋友的地方，这是一个结仇树敌的地方，这就又回到了我的观点。你不适合在江湖混就像我不适合在皇宫里一样。虽说，要不是命运的扭转，皇宫反而可能是我的归宿。”

刘阳疑惑地眨了眨眼：“你说什么？”

“你是想要转换话题。”

刘阳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我知道你说得对，可我现在还不准备回家。我已想过这事了，决定留在这里。我觉得好像在这里我能学到在家里永远都学不到的东西。我已经学到了许多东西，能使我成为你们不讨厌的王公贵族。”

小龙想了一下，点头表示同意：“我们回客栈吧。”

“他们怎么办？”刘阳指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十二个强盗。

“由他们去，虽然这不是我平时处置强盗的办法，可他们是附近军侯的人。要是我们出手太重了，军侯会来报复的。”

刘阳点点头，转身冲着躺在自己身旁的一个强盗狠狠地踢了一脚。他抬起头，看见小龙禁不住露出诧异的神色：“怎么啦！你这么快把强盗都打倒了，我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我这么一路跑过来，起码得让我踹上一脚吧，尽管强盗们现在已经没有反抗能力了。”刘阳好像看见小龙的嘴角抽了一下，但不是很肯定。可无论如何，他确信她眼中有一丝笑意一闪即逝。他不禁得意地笑了：“我兄长经常说我不是个有趣的人呢。”

“得了吧，”小龙说，“在他们醒过来之前我们赶紧走吧。”她率先往路上走去，刘阳紧跟了上去。

“凭你这一顿狠打，强盗们假如一个星期之内能醒过来算是好运了，或者说不是好运吧，我感觉强盗们醒来的时候一定是全身剧痛。”

“也许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

“他们是活该。”

“的确是活该。”

“没错。”

“事情不是总是黑白分明的。”小龙叹口气说。

刘阳感觉，她已经不是在说地上躺着的强盗，而是有感而发：“打强盗事很明显。”

小龙点点头，好像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对，这件事情是非分明。不过记住，有些时候，你所做的事情未必是对的事情。”

他们默默地走了一阵，刘阳想着小龙刚才说的话。加之前些天的对话，刘阳大致能拼构出小龙的过去。从她不经意漏出的话语来看，刘阳断定她出身于官宦之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令她流落到江湖。刘阳知道不能直接问，心想日子久了，小龙会告诉他的。他很确信这一点。

快回到客栈的时候，天上太阳已经高了，影子变得越来越短，好像是在躲避正午的太阳。刘阳擦去额头的汗水，突然一下子咧嘴笑了起来。“我有个主意。”他宣布。

小龙侧过脸看着他，眼神直接表达了她的不屑。近日来，她很擅长做这种表情。

“说真的。”刘阳抗议道。

她还是继续用同样的眼神看着他。

“我的主意并不都是愚蠢的。”刘阳委屈道。

小龙还是什么都没说，想看看刘阳一个人自说自话能坚持多久。

“虽然我以前有很多傻主意，但并不等于我想不出一个好的。”

“我可什么都没说。”

“你嘴是没动，可你的眼光说了好多。”

“你的主意是什么呢？”

“我提议我们结义吧。”刘阳说。

“什么？”

“起誓保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成为结义兄弟，或是说姐弟。人们全是这样做的嘛。故事里常说，行走江湖的人结义是常有的事。”

“我起先说江湖上更易树敌不易交友，你一点没有听进去吗？”

“我听了。可是我想，这些故事总有一些是真的，对吧？”

“是有人结义，但比你想象的要少得多。”

“足够了呀。我们结义，你觉得怎么样？”

“好吧。”

刘阳本来准备好了一通长篇大论想说服小龙，这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了。“好吧？”

“说真的。”

“真的？”

“一直这么学舌，就不是真的了。”

刘阳马上就闭嘴了，接着又笑了：“自从在宫里听说书人讲过同类故事后，我一直都想跟人结义金兰。”他简直激动得颤抖起来了，这会儿走路都像装了弹簧似的。当过路的一群小商贩看着他们的眼神都有些奇怪时，小龙不得不制止他：“你太引人注目了。”

“对不起。”刘阳收敛了一些，但还是走得非常快，好像迫不及待要赶回客栈去实施他的计划。他俩用了超短的时间赶回客栈。刘阳此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结义起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他张嘴想问，小龙仿佛已经猜到了似的。

“说你自己想说的，不就行了吗？”

“我们开始吧。”刘阳说。

“开始什么呀？”正从厨房进入走廊的金煌问道。刘阳跟他解释，他笑了：“我猜，是你的主意吧？”

“当然。”刘阳答道。

“我去叫田灵，我们可以当见证人。”金煌说，“你别担心，我保证你们办得正正式式的。给我一点时间把东西准备好。”金煌开始细数需要的东西，“我们要一个火盆儿。”

刘阳抬了抬眉毛，小声问小龙：“火盆儿？”

小龙的回答只是耸耸肩。

他俩边说，金煌边继续细数，完全没在意小龙和刘阳的窃窃私语：“我们要有酒，哦，吃的，我让厨子去准备。你们结拜完了我们好好吃一顿。我甚至还能教你怎么说正式的誓词。”

刘阳转身看着小龙：“我以为没有什么正式的誓词。”

“是没有。只不过金煌总是认为他的方法才是正式的。”

“明白了。见证人呢？”

小龙哼了一声，说明她对整个形式不是完全同意：“金煌要把这事儿搞成一个大仪式。我们去小院子吧。不需要把这件事儿搞得人人皆知。”

一炷香的工夫之后，他们四个人都在小院子里了，金煌确认小龙和刘阳已经能把誓词倒背如流。重复了四遍之后，小龙终于受不了了：“我们赶紧办吧。”

“好吧，好吧。”金煌说。他走进客栈，出来时手里拿了两小盅酒递给他俩。

小龙把酒杯举到面前，刘阳也学着做。两人齐声吟诵：“我们，张小龙和刘阳在此立誓，自今日起，我们将情同骨肉。发誓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发誓要同甘共苦，风雨与共。为彼此付出生命，金钱以及尊严。皇天后土为证，如有违誓，天打雷劈。”

起誓后，两人把杯中的酒洒在地上，以此盟誓。最后一滴酒渗入土中，刘阳咧嘴笑了。

这时金煌递给他们一人一块锦帕，上面写着各自的姓名。两人走到火盆前，把锦帕投入火焰，以示将誓言奉给神明。四人看着锦帕在火中卷曲燃烧，沉默了一阵子。一会儿，锦帕就变成了灰烬，青烟袅袅地升起在空中。

“仪式完成了？”刘阳问道。田灵点点头，他轻轻地往小龙肩头打了一拳：“姐姐，觉得这仪式怎么样？”

“完全没必要。”小龙嘟囔。

“很有意思呀。”刘阳说道。

“你当然会这样觉得啦。”小龙说。

“噢，好了啦，你不觉得刚才背诵誓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刘阳对她说。

“听着挺怪的，有病。”小龙答道。

田灵想了想。“嗯，还真是有点变态。”她转身对金煌说，“考虑一下改改誓词。”

“大家不要再抱怨誓词了吧。”金煌说，他催着大家往门口赶，穿过走廊进入一间包房，“我们来庆祝一下吧。”

“我还有正事儿要做呢。”小龙抗议道。

金煌指了指一张椅子：“正事儿可以等。桌子上的东西不吃完谁也不许离开这儿。”

“我们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无法出去了。”看着桌上满满的一盘盘水果、包子和点心，田灵叹道。

“最好他一会儿就忘记了。”小龙同意。

“什么话！”金煌宣布，“你们要把东西都吃光，不然就得听我的命令。”

“这是威胁啦。”田灵翻了个白眼不屑地说。金煌挺直了身子可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我饿死了。”刘阳说，他纵身坐进一张椅子里，埋头往嘴里填东西，“我早饭还没吃哪。”嘴里满满地塞了个鸡腿还在一边解释。

“不必解释。”田灵对刘阳说，“记住不要忘了把嘴里的东西往下咽，我们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