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为什么是上海浦东

C919大型客机根据地是上海浦东。我第一次去上海浦东是在1966年8月，“逍遥派”的我被“大串联”的浪潮冲到了上海滩。城里的公共汽车成了“文革”时期的免费旅游公交车，不管到哪里都可以随便乘坐，不用买票，爱到哪儿就到哪儿。至于火车就更是成为“红卫兵和革命师生的专列”，一分钱不交就可以周游全国。这就是“文革”初期大串联的情景，也是历史上空前绝后的特色旅游。一天心血来潮，坐上黄浦江上的渡轮，从十六铺串到浦东，以为这里会别有一番新天地，可遗憾的是，那里只有高高的芦苇丛、深深的淤泥塘、坑坑洼洼的泥土路、低矮破旧的青瓦房。我仰天长叹，脑海中立即浮出几个字：这也是大上海？游玩一天，饥肠辘辘，想寻个饭店，吞几碗阳春面，走了两里多路，才如愿以偿。

逝水东流，多年过去了，作为新闻记者的我，20世纪90年代初再次踏上上海浦东，采写“中国航材”。陆家嘴还是那个陆家嘴，但是，我已经认不出这里是浦东还是浦西。有朋友讲，过去是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结果观念旧，思想僵化，想错了。

20世纪90年代初，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黄浦江畔，国家决定在浦东实行经济深化改革。1992年10月，中国共产党十四大报告提出尽快把上海建成国际经济、金融、贸易的中心，带动长江三角洲和长江沿江地带经济飞跃发展。邓小平南方谈话指出，上海民心齐，很务实，这是人和，目前完全可以发展更快一点。邓小平进而指出，经济发展要快一点，必须依靠科技和教育。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要提倡科学，靠科学才有希望。

邓小平还说，上海在改革开放中培养了一批高精尖技术人才，尤其在管理和技术方面具有显著的优势。上海人很务实，只要让他们干，肯定会干出一片新天地。我曾数十次走进上海这个国际大都市，扑面而来的是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熙熙攘攘匆匆忙忙的人群，似乎每个人都在为事业奔忙不曾停歇。上海是一座不夜城，五彩的霓虹灯遍布黄浦江两岸，广告和科技显示屏比比皆是，陆家嘴的金融中心更彰显了这座城市无可取代的经济地位，被国际友人称为“中国曼哈顿”“东方巴黎”丝毫不为过。

2016年3月，浦东陆家嘴崛起一座超高层地标式建筑——上海中心大厦，其设计高度超过附近的上海环球金融大厦。上海中心大厦，建筑主体为118层，总高为632米，结构高度为580米，为上海第一高楼，比建造中的北京第一高楼“中国尊”高出104米。难能可贵的是37层建立了中国目前最大的私立博物馆——观复博物馆，人们可以在这里通过一件件宝光灿灿的器物珍品，感知悠久的中华文明和历史文化。

博物馆是“异托邦”，与“乌托邦”相反，是现实世界存在的异质空间，这个空间是人类的一大发明，在上海第一高楼中设立观复博物馆，可以进一步深刻了解中国，了解上海，认识到上海的创新气魄和对文化的真心挚爱。著名画家陈逸飞生前创作了许多艺术精品，其中有大型城市雕塑作品——《上海少女》。《上海少女》将平面油画中20世纪30至40年代上海女性形象做成立体雕塑，刻画的是一位身姿窈窕的上海少女，她身上的旗袍、手中的鸟笼与香扇，唤起人们对老上海以及老上海女性的怀旧情结。

大收藏家邓南威与观复博物馆创办人马未都商议后，把陈逸飞的这件佳作安放在上海中心大厦，上海毕竟是“上海少女”曾有的家；“上海少女”修长曼妙扭动的身姿与上海中心大厦缓慢扭转的外形相当吻合。观复博物馆和《上海少女》雕塑在上海第一高楼落户体现了上海的文化视野。

得天独厚的经济地位和历史文化熏陶，以及大飞机研制历程和经验，使上海具备了研发C919大型客机的核心条件和文化基础，以及舆情环境。

浦东祝桥镇曾是芦苇丛生的一片滩涂，从挖掘机铲起第一铲泥土开始，沉睡千年的土地开始了巨变，隆隆轰鸣的建筑机械声吓跑了野兔，惊走了飞鸟。仅仅几年，在滩涂大地上崛起了中国大型客机C919总装的制造中心。

每天清晨，第一缕金色的阳光先照耀到这块沃土。当年，孙中山先生曾提出，在临港建设“东方第一大港”，利用深水港口造万吨以上的巨轮，直通太平洋，走向世界。现在，临港已经独立成新城。过去一片荒滩，是“野兔作窝场，蟛蜞当操场”的芦苇荡，“抓把土能腌菜，舀碗水当盐汤”的盐碱地；2002年开发建设以来，这里开始成为上海的新热土，有言“20世纪90年代看浦东新区，21世纪看临港新城”。短短几年，临港开垦扩地，在一片滩涂上围起了一道10公里长的拦潮大堤，大堤下宽85米，上宽9米，加上钢筋混凝土翻浪墙，顶高达10.47米。过去临港是“潮来一片汪洋，潮去一片泥塘”，现在是“创业之城，创新之城，创造之城，智造之城，未来之城，希望之城”，神话传说变成了奇迹。

传说，东海一头巨大的蓝鲸在临港搁浅，临港人把它送回大海。蓝鲸留恋感恩，去了又回，深夜趁潮上岸，把堤坝咬开一个缺口，江水涌入，形成了现在风景秀丽的“滴水湖公园”。

现在临港已经建起了航空发动机及配套产业、汽车整车制造产业、大型船舶制造产业、发电和输变电设备产业、海洋工程设备制造产业、港口和物流机械产业等项目，在国家重点突破的16个装备制造业领域中涉及8项。

中国商飞总装制造中心祝桥基地项目按照“一次规划、分期实施”的原则，根据型号产品的发展分步实施建设。一期建设项目已建设了物流中心、复合材料等零件制造中心、部装厂房、总装厂房、整机喷漆中心以及试飞中心等。

上海浦东是高精尖科学人才的创业之城、创新之城，也是大型客机的智造之城，C919的未来之城、希望之城！

中国大型客机项目、中航商用发动机项目落户上海，为临港产业区新一轮的发展提供了强大的驱动引擎，临港产业区将成为航空产业关键零部件的研发设计和制造基地，带动产业区内先进制造业实现新的飞跃和突破。

中国商飞公司一手抓飞机型号研发制造，一手抓基础建设。浦东张江高科技园区是中国硅谷、药谷、电子软件产业园区、国家尖端产业基地、国家生物医药科技产业园，它正在向世界级主科技园区发展。

中国商飞公司把大型客机研发基地这颗棋子毫不犹豫地放到张江，在上海市的大力支持协助下，仅用100多天就完成了村庄拆迁工作。如今，一个现代化国际一流花园式研发基地建成，3000多名科研人员为C919日夜苦战，各种系统、试验设施设备就位，这又是一个奇迹。

上海飞机制造有限公司祝桥基地与大场基地共同构成了中国商飞总装制造中心，根据《中国商飞公司上海规划建设方案》，中国商飞总装制造中心与设计研发中心、客户服务中心共同构成了中国商飞公司重点打造的三大中心。

2009年11月18日，上海市浦东新区政府与中国商飞总装制造中心正式签署合作框架协议，总装制造中心落户浦东祝桥。继中国商飞公司落户浦东、设计研发中心落户浦东张江后，中国商飞在浦东的民机战略布局初步完成。

从浦东国际机场东行，再沿着上飞路前行900米就到了919号，迎面是一栋连排建筑，一端有高耸的穹顶连接着另一端，两排共6栋办公楼，穿过笔直宽阔的大道是一个半圆形的环岛，环岛中央横卧一块花岗岩，上面刻着“让中国大飞机翱翔蓝天”，航空人对飞机事业朴实无华的坚定信念无时无刻不体现在细节处。这里的总装制造中心宽1100米，长2400米，位于浦东国际机场第四、第五跑道延长线之间，是国内最大的民用飞机总装制造中心。

过了环岛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庞大的平顶厂房，分别是物流中心、复合材料中心、工装设计与制造中心、数控加工中心、钣金加工车间，以及C919部装、总装、整机喷漆厂房，试飞调整机库等。C919总装制造采用了当今国际先进的移动生产线装配模式。

我们先到部装厂房里参观了一下，正在进行部装阶段的C919大型客机分为机头、前机身、中机身（含中央翼）、机翼、后机身、垂尾、平尾、起落架等部段，由中国商飞公司总体设计，中航工业成飞［中航工业成都飞机工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西飞［西安飞机工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沈飞［沈阳飞机工业（集团）有限公司］、哈飞（哈尔滨飞机工业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分段制造完成后运抵这里，装配的程序是这样的：机头和前机身连接，机身整体成龙，安装机翼、垂尾、平尾等。飞机机身装配成形后，进行气密性试验。每一道工序、每一个环节都需要精细缜密的操作，不可有误。

总装厂房似乎比部装厂房小一些，长305米，宽78米，安装有移动生产线，可以完成包括系统件和成品件的安装、全机的通电通压测试、分系统测试、内饰安装等全部总装工作。

进行发动机吊装，机上众多分系统设备配置调试安装，如航电、飞控、电源、燃油、环控、起落架等。地坪下安装自动牵引装置，全自动的移动生产线方便员工严格按照既定程序依次完成每一次的组装。

移动生产线摈弃了传统的拖车牵引飞机形式，采用了高度集成的飞机移动系统，通过在地坪下安装导引装置的方式，使飞机能够沿着预定轨迹移动。

如今，中国商飞总装制造中心祝桥基地的美好蓝图已经展现在我们面前。2017年5月5日，C919大型客机在这里飞上蓝天。我们坚信：在实现中国“民机梦”的征程中，中国商飞总装制造中心祝桥基地这颗东海之滨的明珠，从C919大型客机开始，将改写中国民机产业的历史。

乘机从浦东机场起飞，当飞机爬升到平飞层，从舷窗俯瞰大地，一面是浩瀚的东海，另一面平原上耸立着庞大的以China首字母“C”为造型的核心建筑群，它正是“COMAC”中国商飞C919的诞生地。这个建筑群有两个寓意：一个象征是华夏神话中的鲲鹏。古有鲲鹏展翅而飞，今有C919腾云翱翔，C919是中国之翼。另一个象征是凤凰。凤凰自古以来就是中国具有吉祥含义的百鸟之王，预示祥瑞，带来美好，更是涅槃重生的标志。

此刻，我想到2010年上海世博会期间有句推介语：中国如有一份幸运，世界将添一片异彩。

这句话有生命力，不过时。天时，地利，人和，东海奔腾，政通路畅，奇迹就会一个接一个出现。改革开放，激流勇进，中国就会日益兴旺强盛，中国商飞公司就会“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C919也会“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为什么中国大型客机的“根据地”是上海浦东？为什么C919能在上海飞起来？我总感到没说透，写C919大型客机，必先写上海浦东，如同一个人与他的出生地一样，血脉相承。中国共产党“一大”会址侧墙上有一行字：中国共产党从这里诞生，中国共产党人从这里出征，中国共产党历史从这里开始。

这就是上海，它是C919大型客机飞起的地方，也是具备开启中国大型客机里程碑意义的城市，必将永久载入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