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沟不愧是“沟”,刚下过雨,到处都是泥。车子有好几次差点出不来泥汤子,也就是我这么个高超的车技,这才幸免于难安全到达目的地。
东边鱼塘,偏南是田地,正对面还有棵大树。我拿着常思夏给的草图仔细比了比,确信就是这么个地方。很快,目标物出现了……
哇塞,活脱一乡野粗俗版的赵忠祥啊。
我这样想着,大步流星的走到男人面前,“你是唐伯虎?”
来人也是一愣,从上到下的打量我一遍。
“嘿,问你呢,你到底是不是唐伯虎?”
还是看我。
“你是聋子?听不见我的话?”难道常思夏品味这样独特,连残疾人都要祸害了?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大声道,“喂,问你叫不叫唐伯虎?”
“你……你……”他终于说话了,眼神狐疑,“你……你就是那黄花鱼?”
坦白说,我对这人印象很不好。
这人长的不仅“赵忠祥”,眼神也很“动物世界”,看我的时候,我只感觉仿佛有无数爬行动物在身上爬过。而且就看他那最后的问句,显然就是以貌取人对我有些失望——常思夏饥不择食了吗,这样充满动物气息的人也能当我姐夫?
我抠了抠鼻子,干脆点头,“是啊,我就是黄花鱼。怎么样?与你想象中的反差很大吧?”
“你之前发过来的照片可不这样。”
“其实就是横向拉宽了一下。”我说,“看来你也没那意思了,我先走。”
说实话,就这样的人见我都如此反应,我的心还是稍稍的灰了一下。
但他突然拉住了我。
我倏地回头,“不会吧?你难道还对我有意思啊?”
他居然点头!
我到底是缺爱到了什么地步了,刚才还灰掉的心,竟然不争气的,小小的激动了一下!三十岁,头一次遭到爱到表白。
然后他又说,“你开车了是吧?能不能把我带到城里?”
助人为乐原本就是我做人的无数闪光点之一,也许这位唐伯虎同学还因为想和我多有些了解的时间才出此同车计谋。总之,我欢快的让唐同学坐到了副驾驶位置。
好吧,其实我心里还这样想的。虽然眼下这位同志条件各种不达标了点儿,此时我往后视镜里扫了眼自己的模样——配我,我倒是也不会多委屈。
就我这样,和谁过不是一辈子,何况这人长的也不算很差。此男到手,就以我刚才和常思夏的约定,那六万块钱还白白到手了呢。
我这样想着,心里爽朗了不少。刚要和此男坦诚其实我是思夏的妹妹思春,他电话突然响了——
“是啊,人见到了,”他瞥了一下我,“还行吧。”
难道是给家人汇报进展?我支着耳朵听,接下来第二句话又来了,“你管那么多干啥?别管货色好不好,能使就行。”
“丫要是毛病多,你自己找啊,你别让我找!谁愿意干这个!”他突然粗喘一口气,“行,以前是两万五。这个样少一万,一万五行了吧?”
“一万!说什么也不能少了!一万块钱,都还不够费这劲的!行了,十分钟后杠头村见!”
他哐的一下盖上了手机。
“生意和朋友有冲突了?”为考虑长远,最大限度体现我的温存和贴心,我凑上前去软言安抚,“在人面前嘛,钱是小事,大家的和气是大事,这人在世上……”
我呱啦呱啦,极具耐心的劝服了十分钟。
直到唐伯虎问我,“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我摇头。
他极其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就冲这眼神,我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只是还没来得及咂摸出来,他突然指着前面,“停车!”
我愣了一下,迅速将车子停住。但没想到车子还未停稳,突然有一只手扼住了我的喉咙!
然后,外面突然有两个男人犹如天降,一只人抓住我的胳膊,一人抬着我的脚,以极快的速度把我胳膊绑起来,随即像是抓只猪一样把我抛到了后驾驶座上!
其中一人粗鲁的拍着我的脸,然后看向唐伯虎,“耍老子是不是?就这货色,你也敢要两万五?这才三天就能吃成这样?”
“我他妈知道PS这么玄乎吗,再说当时你让我勾人的时候,不也把我P成了金城武?”唐伯虎踢了一下我的脚,“就这样的,爱要不要。”
“老子要知道这样,一万也不答应你。”那男的也忒过分了,指着我说,“就这肥样,顶多五千!”
“肥瘦耽误男人使啊?拉下灯,就算二百斤的女的蒙起眼来做一通,不也能照样能生出孩子?”
我终于明白我的处境了。
从小到大,我就没碰到过“好事成双”的事情。好事之后一定是个坏事。就连小时候捡着个泡泡糖吃了,也就甜了五分钟。因为不小心咽了下去,直接把我送到医院,还差点把气管划一道。
果不其然,这次又是这样,表白之后居然是被拐!
我努力在座位上直起身子,“几位好汉大哥。我有个地方还藏了些钱,我把钱给你们,你们把我放了成不?”
数十年如一日跟着常革命坚持看《今日说法》还是有作用的。起码教会了我智斗——对于绑匪来说,人放不放是后话,钱肯定越多越好。
果真,这仨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车门打开了。大概是料定我这么个女的也逃不出去。眼见着他们附耳靠近,我迅速狠辣的,咬上了他的耳朵。
唐伯虎顿时疼的叫唤,伸手急于拉住我,我一记飞腿踢开他。然而另外两个人见状,也扑上来。我左右飞腿同时开工,就当打的没力气的时候,居然天不亡我,被绑住的手神奇的松开了。
这下连手带脚,我彻底撒开欢撕打。终于得空儿,窜上车就跑。
原本以为上车就行了,谁知他们居然也有车!还是个疯狂的三轮!
被车追我不怕。我是谁?我是S市的出租车司机。在S市开出租这样多年,糟糕的交通情况早就让我修炼出将普桑开出宝马小跑的效果。
我发疯似的往前开,幸好此时郊区并路上没多少车辆。开了大概有五分钟,我回头一看,终于那破三轮被我甩的不见踪影。但耳边突然响起“乓”的一声,我是没被车追上了。但我追了别人车的尾——
因冲击力度很大,车被弹得还晃了一晃。
惊魂未定,我屁滚尿流的从车上爬下来去看被撞的这辆车。这辆车原本就是停在路边的,我打开车门,只见一个男人趴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这位先生,这位先生!”
任凭我拍还是打,他都没动一下。直到我抓着他头发,把他整个头给揪起来一看——
鲜红的血迹顺着嘴角流了下来,一滴滴落入他蓝白色的衬衫上。
完了——
不会刚脱离被拐妇女的命运,现在又成了杀人犯吧?
小桑塔纳虽然被撞破了头,但时速还是很争气的。
我拖着这一动不动,但仍一息尚存的男人发疯似的往前跑。也顾不得红绿灯了,几乎是见缝就钻。有那么两次警察开警车试图拦截,我便开着车窗冲他大叫,“救人!我要救人!”
S市的警车多配备的是与我一样的桑塔纳。同一车种,自然开不过我。
只要稍一有空,我还要伸手探他的鼻尖,看看到底还是活着还是——
等等,怎么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我在脑海里迅速过了遍自己的小学初中高中同学,甚至把常思夏和思冬的都给过了一遍,也没想出这么个人来。就要把幼儿园的同学也过一遍的时候,车子终于到了医院。
眼看着这个人终于被推到了急诊室,我长呼一口气,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手机却没电了。只能借了急诊室护士的手机,“你说,如果把人撞死了,你说要打交警电话还是直接进公安局自首?”
她白了我一眼,那样子仿佛看个250,面无表情的转过头,“下一号!”
我打了110,告诉他们我有可能无意中杀了个人,然后又打电话给常思夏。电话刚接通,连护士都被常思夏的高分贝给惊着了,“常思春你要死啊!人不死回来,电话也不通,你死哪里去了?”
有这么个口口句句全死啊死的姐,我不撞死人怎么成?
“姐,”我哭腔都出来了,“我可能撞死人了。”
我来回的在急诊室门前踱步,直到被人一把抓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常思夏。
就是这么默契,她前脚刚过来,后脚公安局就跟过来了。我便罪孽深重的说给他们听整个过程。
大事之前,姐弟孰善孰恶真是一目了然。警察还没说什么,常思冬先叫出来了,“常思春,怎么什么事都能让你碰上?你小时候不趴人门口学过跆拳道吗?谁能打得过你这坨五花肉?”
而这边常思夏转头恳求警察,“警察先生,这撞死人还没撞死量刑是不一样的对吧?还有,我妹妹这也算是没逃逸主动自首坦白是不是?咱这也算是大功一件值得肯定是吧?还有,该我们担的责任,我们常家姊妹一点也不会少担责的。我们尽力多赔受害者的钱,真不行连他下半辈子他妈他爸他老婆他家孩子都给养了,只要你们别判我妹妹太重行不行?”
面对常思夏一顿狂攻,警察们面面相觑,“对不起小姐,我们……”
“我们”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有个气势汹汹的人追过来,“是谁报的案,说人给撞死了的?”
我怯怯的伸出手。
“行了,刘头儿,咱赶紧走吧!”他说这话,回过头来又严厉训我,“我告诉你,没事搞清楚再报警。您两片厚嘴唇儿一咂吧就把我们给呼唤过来了,我们可忙着呢。”
“小邓……”
“就是饿晕了,饿成了低血糖。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嘛。这不,刚吃了两块巧克力,现在都睁眼了!”
居然是低血糖……
我瞠目结舌,拨开人就往急诊室里冲。
四目对视的刹那,我脑海一亮,终于知道这是谁了!
简直是冤冤相报!
他就是那个该遭天谴的,抢我房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