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南

本篇导读

周初召公奭与周公旦平定三监之乱之后，曾经经略江淮流域。其后召公次子仍称召公，子孙世袭，直至东周晚期。《召南》的作品，就地区而言，在周宣王时期召穆公虎所经营之地，即今河南南部及长江中游流域一带。旧说以为作品皆写在周初，今人如屈万里等则认为最早不过周宣王，晚则至东周初。现从屈说。

鹊巢

维鹊有巢维：语助词。鹊：喜鹊。维鹊有巢，比喻男子成家立室。，维鸠居之鸠：布谷鸟。。之子于归，百两御之百：极言数量之多。两：即辆。御：讶的假借字，在这里是迎娶的意思。。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方：占有。。之子于归，百两将之将：陪从、保护。。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盈：满。即陪嫁而来的人很多。。之子于归，百两成之成：即结婚之礼成。。

赏析与点评

这是一首祝贺贵族女子出嫁的诗。诗中“百两”虽是夸饰，但还是本于女子身份所设想的祝愿。诗人一边描写布谷鸟在喜鹊巢“居之”、“方之”、“盈之”，一边铺叙女子出嫁时的排场，是比而兼兴的一种写法。按照古礼书记载，诸侯宴会、士大夫乡饮酒礼和射礼都会歌唱《关雎》《葛覃》《卷耳》《鹊巢》《采蘩》《采苹》这几首诗。

采蘩

于以采蘩于：在。于以，即在何处。蘩：白蒿，水生植物。？于沼于沚沼：小池。沚：水中的小洲。。于以用之？公侯之事事：祭祀方面的事。。

于以采蘩？于涧之中。于以用之？公侯之宫宫：宗庙。。

被之僮僮被：髲的假借字，即髲髢（bì dí），一种首饰，或者是用假发编成的髻。髢字或写作鬄。另外一种说法是被字通彼。僮僮：形容髲髢高耸的样子。，夙夜在公夙夜：早晚。周代成语，谓勤勉，往往与君侯之事和祭祀之事有关。公：宗庙。。被之祁祁祁祁：形容首饰之多。，薄言还归薄、言：语助词。《诗经》中常见“薄言”一词，闻一多谓“薄”与“迫”通，犹言急急忙忙的。。

赏析与点评

这是描述蚕妇为公侯养蚕的诗。此诗不直接写出养蚕之事，只描绘蚕妇所戴的饰物，可说曲尽其妙。

草虫

喓喓草虫喓（yāo）：像声词，草虫鸣叫之声。草虫：即蝈蝈。，趯趯阜螽趯（tì）：跳。阜螽（fù zhōnɡ）：蚱蜢。。未见君子，忧心忡忡忡：心神不定。。亦既见止止：即之，指君子。下句亦然。，亦既觏止觏（ɡòu）：通遘，遇见。，我心则降降：放下，即放心。。

陟彼南山陟（zhì）：登上。，言采其蕨蕨：山叶，可食。。未见君子，忧心惙惙惙（chuò）：忧虑的样子。。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说：读为悦，意亦与悦同，高兴的意思。。

陟彼南山，言采其薇薇：山菜之一种，或谓即野豌豆苗。。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夷：平静、喜悦。。

赏析与点评

此诗写一位采薇女子思念远征在外、久未归家的丈夫，表达了等待期间的哀伤苦闷，以及想象见到丈夫时的和乐美满。每段前面是实写，后面则是幻想。有论者以为全诗均是实写，但细味每段，似是征人依然未归。

采苹

于以采苹于以：即在何处。苹：水生植物。？南涧之滨涧：山涧的流水。滨：水边。。于以采藻藻：水生植物。？于彼行潦行潦：流潦。。

于以盛之盛：盛载。？维筐及筥维：发语词，可解作是。筐、筥（jǔ）：竹器。筐为方形，筥为圆形。。于以湘之湘：通亨、鬺、享，是烹煮的意思。？维锜及釜锜（qí）、釜：均为煮食用具，有脚的锅叫锜，没有脚的叫釜。。

于以奠之？宗室牖下宗室：庙。牖（yǒu）下：窗下。。谁其尸之尸：周人祭祀时，有假扮祖先接受祭祀的人，一般由宗族中晚辈充任。这里是用作动词，主持祭祀之意。？有齐季女齐：斋的假借字，形容词，即恭敬美好。另外，齐也有可能指齐国。齐国姜姓，与二南地区的姬姓国家常常通婚。。

赏析与点评

此诗描写贵族女子出嫁前祭祖的过程，从采集水苹、水藻，到烹煮，再到祭祀，十分恭敬。《毛传》：“古之将嫁女者，必先礼之于宗室，牲用鱼，芼之以苹藻。”可作参考。

甘棠

蔽芾甘棠蔽芾（fú）：即芾芾、蔽茀，形容树木枝叶茂密有遮盖。甘棠：即棠梨，古代在社前常种植此树。，勿翦勿伐翦：通剪，即剪其枝叶。伐：砍伐其树干。，召伯所茇召伯：即召康公姬奭。茇（bá）：本义为草舍，舍有居住之义，也有止义，此处作动词，即在草地上止息。。

蔽芾甘棠，勿翦勿败败：摧毁。，召伯所憩憩：休息。。

蔽芾甘棠，勿翦勿拜拜：拔的假借字，拔掉。，召伯所说说：喜悦、释怀。。

赏析与点评

此诗为纪念召伯而作。召伯，应是周文王的儿子召康公姬奭。诗人因召伯曾在树下听讼决狱，故云“勿伐”、“勿败”、“勿拜”，可谓由人及物，尽显礼敬之意。

另外一个说法是这里的召伯是西周后期宣王时的召穆公虎，他经略江淮，曾休憩于甘棠树下，故诗人咏之。

行露

厌浥行露厌浥（yì）：形容词，露水多且潮湿。厌或当作湆（qì），是幽暗潮湿的意思。行：道路。，岂不夙夜夙夜：早晚。犹今言起早贪黑。，谓行多露谓：即说起来；一说即畏，害怕之意。。

谁谓雀无角角：动物的犄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速：招致。狱：官司。？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足：充分。！

谁谓鼠无牙牙：壮齿。？何以穿我墉墉：墙。？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女从：即从汝。！

赏析与点评

此诗写出了一女子出嫁之前悔结婚约的心理矛盾。

羔羊

羔羊之皮羔羊：小曰羔，大曰羊。羔羊之皮，即贵族所穿的衣服。，素丝五紽素丝：白丝。紽（tuó）：与下文“緎”（yù）、“总”均为量词。。退食自公公：公宫。退食自公：从公宫饭后出来。，委蛇委蛇委蛇（wēi yí）：委曲自得。此为先秦时期常见的连绵词，都为委曲美好之貌。字或作“委移”“逶迤”“逶虵”“踒蛇”“逶佗”“蟡蛇”“逶随”等等。《君子偕老》一诗中“委委佗佗”一语也是“逶迤”一词的变化形式。。

羔羊之革革：去毛的兽皮，即皮板。，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缝缝：缝制的皮革。，素丝五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赏析与点评

此诗从内容看似是赞美大夫自公宫退食，尽心政事，从容自得之貌。可是后来也有人以为这是讽刺诗，本应忙于国事的贵族只顾享受锦衣美食，却疏于政务。现代学者也多从此说。这恐怕是刻意翻案，没有什么根据。

殷其靁

殷其靁殷：雷声。靁：即雷。一说殷字通隐，“殷其靁”就是说隐隐听到雷声。，在南山之阳阳：山的南面。。何斯违斯斯：此、这。违：离开。何斯违斯，前一“斯”字指时间，后一“斯”字指空间。，莫敢或遑或：有。遑：闲暇。此句言不敢有所迟疑。？振振君子振振：振奋有为或者说笃厚有信。一说盛多貌。，归哉归哉！

殷其靁，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遑息息：歇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殷其靁，在南山之下。何斯违斯，莫敢遑处处：居住。？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赏析与点评

这也是一首女子思念丈夫的诗。女子眼中这位丈夫的形象，显得比之前几首思妇诗中的明朗。另外，本诗大量使用迭字、叠词，有回环往复之妙。

摽有梅

摽有梅摽（biào）：落下。，其实七兮实：梅的果实。七：七成。。求我庶士庶：众。士：年轻贵族男子。庶士一词，从《诗经》与《尚书》等早期文献来看，是一种与尹氏、御事等常并称的一种职位。《鲁颂·閟宫》中与大夫同举，《卫风·硕人》中又与庶姜（齐国的公姓贵族）并称。可见庶士也是指贵族而非一般平民青年。，迨其吉兮迨：趁着。吉：吉日。。

摽有梅，其实三兮三：三成。。求我庶士，迨其今兮今：现在。。

摽有梅，顷筐塈之顷筐：即筲箕。塈（xì）：取。甲骨文中的塈字就是两手持筐倾土或取土之形。。求我庶士，迨其谓之谓之：即告诉、表白的意思。一说“会之”之假借，指仲春会男女，不必举行正式婚礼，便可同居。。

赏析与点评

此诗写一位待嫁的贵族女子看见梅子落地，而生起青春将逝、还未成家的惆怅。诗中女子大胆表达爱意，可见周代社会风俗不似后世礼教森严。后世即以“摽梅及时”等指求偶的年龄。

小星

嘒彼小星嘒（huì）：微弱的星光。嘒字在《诗经》中多为象声词，形容蝉鸟之鸣和清脆悠扬的管声和铃声。，三五在东三五在东：是说三三五五，数量不多。应是指傍晚或天将亮之时。。肃肃宵征肃肃：急速。宵征：夜行。，夙夜在公夙夜：早晚。公：朝廷。。寔命不同寔（shí）：此、这。！

嘒彼小星，维参与昴参（shēn）、昴（mǎo）：星座名。二十八宿中的两宿。。肃肃宵征，抱衾与裯衾、裯（chóu）：被子和寝衣。抱衾与裯，是带着铺盖到公室忙碌。闻一多认为“抱”乃古“抛”字，指抛开被袱，不能休息。较为牵强。。寔命不犹不犹：即命运不如别人。犹，若。！

赏析与点评

这是一个士大夫因公务繁忙、早晚奔波，埋怨自己命运不如别人而作。《毛诗序》说此诗是歌颂君夫人不妒忌，恩惠及于贱妾等，虽非诗旨，但后世诗文中常以“小星”指如夫人。

江有汜

江有汜汜（sì）：分出又汇合的河水。，之子归之：此、这。之子，丈夫的新欢。归：嫁来。，不我以以：交往的意思。不我以，即不以我。下文“不我与”、“不我过”句式均同。。不我以，其后也悔。

江有渚渚（zhǔ）：水中陆地。，之子归，不我与与：交往。。不我与，其后也处处：居住。。

江有沱沱：长江支流。即今四川沱江，自泸州汇入长江。，之子归，不我过过：来访。不我过，即不过我，不来看我。。不我过，其啸也歌啸：字亦作歗，蹙口而呼，如今之吹口哨；一说即号哭。。

赏析与点评

此诗题旨有不同说法：《毛诗序》说是国君的媵妾因君夫人妒忌而受气，但勤而无怨，最后感动了君夫人，令她自悔；一说写妇人怨恨丈夫另结新欢，抛弃自己，只能独对江水号歌；一说男子伤于所爱者另嫁，悲哀之情，溢于言表。诗中言“之子归”云云，似是男子声口。但后世诗文中常从诗序，引“江汜”为嫡媵间良好关系。

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野：郊外。麕（jūn）：也可写作麇、麏，鹿属，无角，即獐子。，白茅包之白茅：茅草。包：动词，包裹，本字应该写作勹。。有女怀春怀：怀念。春：情欲。怀春，思念男子。，吉士诱之吉士：善士。诱：挑逗、追求。《尚书》较早的篇章中也有“吉士”、“庶吉士”一称，似为一个中下等级的贵族职位。。

林有朴樕朴樕（sù）：又作槲樕，一种小树。，野有死鹿。白茅纯束纯（tún）：通屯、稛。纯束，即以绳束之。，有女如玉。

舒而脱脱兮舒而：舒迟闲适。脱脱：舒缓，脱字也作娧。，无感我帨兮感：即撼，读音同。帨（shuì）：女子的佩巾。一说为缡，女子的围裙。，无使尨也吠尨（mánɡ）：多毛的狗。。

赏析与点评

诗作描写贵族男子以猎来的小鹿作为礼物求爱，从他如何细心将鹿用茅草包起，就能感受到他对心中那位女子的重视。末章改以女子视角叙事，描写出她收到礼物后又惊又喜、若即若离的神情。如此做法，生动传神。

何彼秾矣

何彼秾矣秾（nónɡ）：茂盛。秾字《韩诗》作茙。？唐棣之华唐棣：树名，即棠棣，又称栘。华：花。。曷不肃雝曷：何，这里是设问，为岂的意思。肃雝（yōnɡ）：庄严和睦。肃雝一词是当时成语，通常用来形容祭祀或其他重大礼仪的庄严肃穆。？王姬之车王姬：周王的女儿。。

何彼秾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平王：即周平王（公元前七八一—前七二〇）。平王之孙疑指周平王的曾孙女，周桓王（公元前七二〇—前六九七）之女，周庄王（公元前六九七—前六八二）之妹王姬。嫁给齐襄公诸儿。诗中凡后裔皆可称孙。，齐侯之子齐侯：指齐国的国君，但未说明是哪一代齐侯。疑即齐襄公诸儿的父亲齐僖（釐）公禄甫（公元前七三〇—前六九八）。。

其钓维何钓：钓鱼用具。？维丝伊缗维：即惟。伊：即维或惟。缗（mín）：钓鱼的绳。。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赏析与点评

此诗描写周王女儿出嫁的盛况。从容貌、车驾、地位多方面表现出嫁场面的华丽盛大。周王的女儿通常都称之为王姬。这首诗歌颂的到底是哪一位王姬，是个问题。一种说法是，诗中的齐侯之子为齐庄公。历史上有两位齐侯谥号都是庄。前齐庄公购（公元前七九四—前七三一）生活的时代欲娶周平王孙女，似太老；而后齐庄公死于公元前五四八年，要娶周平王孙女又太幼。我怀疑这里的齐侯之子指襄公诸儿（公元前六九八—前六八六）；而平王之孙指周平王的曾孙女，齐襄公夫人。

驺虞

彼茁者葭茁：草初生貌。葭：芦苇，指野猪出没之处。，壹发五豝壹：也作一，发语词。发：射箭发矢。射满十二箭为一发。五：虚数，极言其多。豝（bā）：小母猪。，于嗟乎，驺虞于嗟乎：感叹词，表示惊异、赞美。于字也作吁，感叹的意思。驺虞（zōu yú）：古猎官。！

彼茁者蓬蓬：蓬草名。，壹发五豵爱豵（zōnɡ）：小猪。，于嗟乎，驺虞！

赏析与点评

这是一首赞美牧猎官狩猎的诗，画面聚焦在猎人射中猎物的刹那，洋溢着快乐和睦的气氛。闻一多指出古代看管山林的官员叫驺虞，其音与于菟（楚人对虎的称谓）、柷敔（古代木制虎形打击乐器）相近而转。古人或认为15为一岁的小猪；豝为二岁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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