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治體三政本上(8)

敬查康熙雍正乾隆年間。歷屆日食。皆先期特降   諭旨。戒飭廷臣。共圖修省。臣伏見我  皇上御極以來。惓惓愛民。孳孳圖治。求言求才之  詔旨屢下。而盜賊未平。干戈未息。國用未足。民困未蘇。公私交絀。表裏受病。當此之時。必我  皇上憂勤惕厲。振作有為於上。而內外大小臣工。各矢天良。力除積習。乃能轉危為安。無如在廷諸臣。非不循分供職。而遲回慎重之意多。奮發振興之意少。因而囗官行政。鹵莽粗疏之弊少。而游移遷就之弊多。執持不定。則號令之頒忽行而忽止。擔當不足。則補救之術愈合而愈離。行一事牽制而不前。發一議觀望而不決。廷臣首尾兩端。而疆臣亦互相推諉。大員委蛇容悅。屬員亦專務趨承。所爭在勢要。而遇事學為退讓。所急在身謀。而辦公惟事因循。人才日卑。國事日壞。此賈誼所為有庴火積薪之歎也。敬請我  皇上因日食修省。特頒  訓諭。嚴飭廷臣。將平日取巧之積習。一旦悚然改悔。勿貪戀祿位。勿顧惜身家。悉屏拘牽瞻徇之私。共圖扶危持顛之策。事可行則行。勿泥成例。費可節則節。勿避眾怨。人可舉則舉。勿限資序。法可改則改。勿憚更張。易曰。大蹇朋來。當此之時。決非蹈常襲故。安靜無為。所能了事。總期合力振作。銳意奮興。略浮華而一本肫誠。破情面而大彰公道。深究利害。確定是非。人人有實心。斯事事有實效。而天災可弭矣。抑臣更有請者。天文示譴。正   天心仁愛人君。而諸臣之振興。尤賴  皇躬之率作。從前   聖祖仁皇帝親政後。即以藩河漕三大事。大書於宮中楹柱。出入觀覽。康熙二十五年以前。無日不命儒臣進講。單日講經。雙日講史。覿面辨論。無稍間斷。逐日御門聽政。與內閣六部諸臣商搉政事。每逾午刻。是以能武定禍亂。文致太平。臣願我  皇上勤政親賢。上法   聖祖。恭敬撙節。近法   宣宗。道光三十年間停土木。裁貢獻。撤三山陳設。罷一切游觀。廣儲司蓄積盈餘。內務府絕無興作。   宣宗成皇帝。豈不欲於萬幾之暇。為一日之歡哉。誠以今昔異勢。廣狹殊規。非豐亨豫大之時。而為潤色鋪張之舉。甚不可也。

且人情偶有所偏。即有所溺。逸欲之萌。初不在大。魏徵之論十思。蘇軾之陳三事。皆防微杜漸。意至深遠。蓋崇高之地。萬姓具瞻。天生民而立之君。實以至難任之。非以為可安之地而娛之也。願  皇上動心忍性。居安思危。戒游觀。卻玩好。有以宴安逸樂之說進者。立斥其人而暴其罪。使天下曉然於  聖主清淨淡泊之一心。而後延訪囗臣。勤恤國事。夫萬幾甚繁。人主一身。原不可躬親瑣。然幾務之大者。必經  聖心確加考察。洞悉其中曲折。而後與二三大臣審定而斷行之。若倉猝裁決。取必立談之間。則不能無率誤者勢也。至用人黜陟之權。操之自  上。然古稱刑罰與眾共之。採公論而加以精詳。而但以兩平為平。猶為不平。所謂執中無權。猶執一也。賢否忠佞之分途。辨之不可不早。斷之不可不速。知其忠矣。必顯任之。使得行其志。知其佞矣。必顯斥之。使不得售其奸。未可並容而姑置也。並容姑置。一旦受其欺而不覺。未有不伸彼而絀此者也。因武備之不修。而留意戎行。不可使人見有重武輕文之意。因臣下之多蔽。而別寄耳目。不可使人得售其逢迎揣測之私。詩曰。考慎其相。輔相之職。當助人主出謀發慮。故須委任責成。使得展布其心力所能致。而後可責其效。否則大臣箝口結舌為得計。轉可諉過於君。而其後將有叢脞之患。周任有言曰。危而不持。顛而不扶。則將焉用彼相矣。故欲知宰相賢否。視天下安危。今天下安耶危耶。漢臣汲黯亦云。天子置公卿輔之臣。豈令慫囗承意而已乎。且既居其位。縱愛身。奈辱朝廷何。是大臣必以匡救為能。不徒以將順為事。故陸贄之疏論時弊有曰。諂諛顧望畏囗。此三者臣下之弊也。唐憲宗惡李吉甫迎合意旨。而以李絳為真宰相。此則和同所由判。直枉所由殊。誠不宜取唯諾苟容。而忘繩愆糾謬之職也。且扼腕而歎無人。非無人也。求之不誠耳。棘手而歎無法。非無法也。苟非其人。則法亦虛行耳。今日天下。壞在廢人任法。欲議改法。先務得人。未可忽不加意。坐歎無人無法。而苟安歲月也。臣又聞帝王之學。不類儒生。風雲月露之詩。偶然涉筆。書畫藝能之末。聊以陶情。皆非為治所先。略與勵精相左。臣願我  皇上恭覽   實錄之餘。多讀有益之書。如上年儒臣所錄朱子全書。係故大學士李光地承修。經   聖祖仁皇帝逐條斟酌。內聖外王。性理無不貫。必須息心靜觀。切己體察。方為有益。又聞故大學士杜受田曾為  皇上講解資治通鑑。首尾二周。舊業既不稍荒。此書尤切於實用。凡治亂興衰之故。賢奸忠佞之情。以古準今。無微不照。臣伏見我  皇上眷懷舊學。於杜受田身後飾終之典。有加無已。則必於杜受田生前啟沃之言。紬繹不忘。但使  聖學日進於高明。則  聖治日臻於上理矣。臣賦性迂愚。語言戇率。不勝區區圖報之誠。伏望  聖明俯賜觀覽。而加詳察焉。天下幸甚。

天時人事危迫日深疏咸豐六年

王茂蔭

竊臣伏見天象。今年以來。雨雪陰霾。為日既多。即見晴霽。日旁亦若時有雲氣。精彩非復如常。而二月初十與三月二十五日黎明時。天氣尤異。臣雖不識天文。然私心過慮。竊以為此殆天之所以垂警也。又讀日鈔。見 盛京奏上年臘月金州地震四十四次。金州雖屬海濱。實近根本之地。震動至此。竊又過慮。以為此殆天之所以告警也。京城銀價。貴至八弔以外。百貨轉運不來。旗民日起愁歎。苦不聊生。此內之危迫也。各路賊勢。有增無減。警報日至。勇將被傷。餉或待發年餘。兵或時聞潰散。此外之危迫也。夫以天時人事至於如此。而欲起而挽救之。頭緒萬端。亦幾無從措手矣。然臣以為此皆天之降亂而未有以轉也。誠得天心一轉。則賊匪自滅。天下自平。是此時致力之方。惟在求天心之早轉矣。然而欲轉天心。必求盡力人事。欲盡人事。必求務協民心。何則。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也。夫民之視聽。果何在哉。臣以為一在省己。一在用人。二者皆本於一心。而其樞則繫乎聽言。伏見粵匪竄擾以來。  皇上軫念民生。勤求治術。以期仰慰   昊蒼。   郊壇大祀。致敬竭誠。虎尾春冰。常存謹畏。應天以實不以文。夕惕朝乾。天下共見。而效顧未著。何也。昔者太戊修德而妖孽消。宋君一言而熒惑退。感應之機。捷於影響。豈至今而有異。臣愚以為天之愛人主。如父母之愛子。人主事天。亦如子事父母。親意未回。惟咎孝敬有未至。天心未轉。惟念修省有未盡。願  皇上之更益深思而內省也。今日之民苦至極矣。苦賊苦兵苦水災。捻匪轉徙無常。存亡莫保。流離窮迫。莫罄形容。  皇上誠憫民生之苦。念切恫瘝至誠惻怛。深自咎責。於隨時隨事。皆深視民若同胞。而有灼艾與為分痛之意。使民聞之而感泣。則天聽之而意回者其一也。昔魯君以民服為間。而孔子對以舉直錯枉。夫舉錯何關於民。乃一直舉而民快然若所親。一枉錯而民快然若所讎。豈必嘗有德怨哉。蓋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故大學言平天下。惟在公好惡。漢高祖封雍齒而斬丁公。於當賞者。雖素所不喜亦必用。當罪者。雖素所甚喜亦必誅。正以收人心也。皇上誠察民之所好者好之。則好一人可得千萬人之心。察民之所惡者惡之。則惡一人亦可得千萬人之心。斯人心翕然順應。即天心因之以感格者。又其一也。顧臣以為二者皆本於一心。而其樞則在聽言。何也。舜。古大聖人也。而囗臣進戒。一則曰罔遊于逸。罔淫于樂。再則曰無若丹朱傲。唯慢遊是好。非舜深見人心之惟危而不以為迂。安能有此。知人則哲。自古為難。故虞書紀闢四門。必繼以明目達聰。蓋誠慮耳目有未周。即用人有未當。而欲合天下之聰明。為一人之聰明也。是省己與用人。固非虛衷聽言不為功。且不獨此也。苗民逆命。以不矜不伐之禹。而益贊之言。但曰滿招損。謙受益。齊威王令囗臣吏民能面刺過者受上賞。上書諫者受中賞。謗譏以聞者受下賞。諸國聞之皆來朝。當時謂之戰勝於朝廷。則凡所以平逆命而求戰勝者。亦在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