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禮政六貢舉(8)

上羅椒生先生書

戴鈞衡

在都承誨。僅一面區區之意。多欲陳而未遂。又其時  聖主方在諒陰百日中。於天下事未有更張。草野愚忱。何敢叩謁而為出位之請。今  聖人大明黜陟。百度維新。血氣之倫。衢歌巷舞。於是有心世道者。以為機大轉而事有可為。今天下習俗之壞。制度之隳。積重難返。非得賢俊布滿天下。其勢不能以驟回。而欲賢俊之多升於朝。非於取士之法有所變更。亦必不可得。世之論者。或欲廢去時文。或欲易八股為論。或欲於時文外廣設多科。竊謂事既有所必不行。而其論亦未為盡得。今惟仍遵 國家功令。因其流獘而囗更張之。則事不難行。而人才即因以出。今鄉會試主試與同考官。專重時文。二三場經策視為具數。一二留心經策者。又特取奧博富衍之詞。章句箋疏之瑣。名物象數之微。不知此記問之學。餖飣鈔胥所能。無關心得與經世實用。究其由來。非士子之咎也。二場經義。亦用時文體。雖有才學。不能上下千古。暢所欲言。又一日五文。不能如四書文按脈切理。勢不得不以膚泛寬闊之辭。囗加彩藻。以炫有司之目。策題所問。端緒太煩。於經不問大義微言。而舉字句傳本之異。於史不問興衰治亂。而舉正史別史之名。於軍政不問簡練韜囗。而舉弓矢戈囗之製。於學術不問誠正修齊。而舉音讀訓詁之末。推之一切。莫不舍大而詢細。棄有用而詰無用。使天下士子。敝精神於糟粕之中。雖有宿學。亦不能不從事囗園冊子。何者。一人之聞見。安能記古今數萬年瑣屑不經之事邪。令全記之。此可以治天下國家哉。今擬二場經文。易為論解。義理政事之題曰論。典章制度攷辨之題曰解。務擇援經證史。實有發明。關係於人心世道經制學術者。錄之。非是雖佳不選。三場策問。經則舉要義三四條。史則舉某代君臣賢否。某代政治得失。或某代大事。某君臣始末二三條。餘三策則無定題。要以關於國計民生典禮風化人情利獘為問。不許舉猥細不急之務。隱僻尟見之書。問事少。則士子可以據見發抒。切時務。則可以洞悉天下利害。三場俱工者上矣。不克俱工。必一場最工。而兩場皆非雷同剽襲。著為定制。二三場所拔名數。與首場等。主試者。凡所取時文經策。均必刊刻風示直省。解存禮部。禮部大臣即可於其中留心人才。以備他日保薦。其同考官。順天由 欽命。不敢議矣。外省則先期督撫藩臬道府之在一城者。訂日會選。各舉所知。非素有聞望者。不得調取入闈。揭曉後。同考官得士盛者。監臨奏請從。優議敘。三科之後。人才必有起色。五科之後。而士猶不務讀書。務為有用之學者。必其下愚自暴自棄者也。鄉會試之法既行。則 廷試之典尤重。鈞衡嘗觀宋元名臣。如宗忠簡文信國謝文節佘忠宣諸公廷對之策。慷慨直言。蓋雖衰世之君。猶聽士子得陳其意。今乃   聖聖相承。 朝無闕政。而士子顧相沿成習。排偶頌揚。任 天題諮詢所及。皆有見成詞藻。敷佐字數。長短格式大小。千手一律。

讀卷者但以楷書工劣破體有無等為高下。無論所習皆俗書也。即使鍾王顏柳復生。其能以字治天下乎。前者御史戴絅孫候補京堂張錫庚曾奏及之。而禮部諸臣。以為 國家成憲。本不限以字數。不許頌揚。請無容議。試一思今日試策。有一無頌揚聯語者乎。有一不計算字數者乎。且一思  聖人在上。求言方切。若舉 國初馬世俊繆彤儲方慶諸策。與今日熟爛習見浮言並進。  聖意其將安取乎。昔宋高宗紹興二年。詔考官直言者置高等。遂得張文忠為首選。理宗親拔文信國第一。考官王應麟奏賀得人。今  皇上德配舜文。何難以高理二宗之事期之。在 朝方多賢者。又何難以王應麟之事責之。劉蕡之下第。宗澤之置末甲。胡銓之移置第五。千秋而下。猶太息痛恨於當時考官之蔽賢。今之君子。詎囗效之邪。故鈞衡竊欲當代大人奏請  皇上廷試時。勿復限以四策。但垂問時務一二大者。聽貢士各陳讜論。否則依魏叔子所云。分吏戶禮兵刑工六職命題。職各舉大事一二。任貢士擇對。專才者對一科。通才者對數職。讀卷大臣悉心參閱。務取通達治體綜貫古今者進呈。餘分交各部大臣校閱。等其名次。俟  上因材選用。如此。則登仕版者。無不先留心於經世之學矣。鄉試會試 廷試之典既更。則各省督學之法亦宜少變。士習文風。恆視學使為遷轉。他省鈞衡不及知。請以安徽言之。曩者朱竹君為學使。考證之學大興。汪文端為學使。詩古文之士大振。昨者吾師囗安徽。以朱子之學教人。以小學課士。以史漢文選課論說詩賦。一時朱子全書小學近思錄史記兩漢書文選。家購戶誦。伏望吾師以己所行者。酌取數事。奏為定則。課士命題。毋得割裂聖言。及截取褻而不經之語。歲科試經策一如鄉會試。月課頒題。必囗重之。所尤要者。於衡文教士之餘。寓鄉舉里選之法。每至一省。預飭各教官詳察諸生平日學行。賢者加考語。不肖者條劣囗以聞。臨試時訪聞屬實。分別獎勵斥革。教官不留心人才。與考語劣囗不實者。即行參罷。優貢拔貢。一以採訪品學為先。不以時文小楷為尚。督撫藩臬道府州縣有不肖者。概令密章彈劾。則學院不特為文章之官。而吏治人才。均基於此矣。鈞衡自幼讀書。不甘為無用之學。每以人心世道為憂。寂居田野。凡一省一郡一縣利弊。有所見聞。輒作文以言得失。父師恐遭時忌。輒命取焚之。及入都。私懷欲言者。更非一事。既念事無難易。得人則成。國無安危。得人則治。雖有嚴令。徒法不行。雖有大賢。勢孤不遂。故乃參閱前言。揣度時勢。因弊救衰。期以廣進囗賢。稍有補於  聖天子作人之萬一。而竊敢以芻蕘之意。獻之吾師也。臨書無任瞻望悚惶之至。

停廣額議

金文榜

唐天寶十載。上御勤政樓。試懷才抱器舉人。而通場不錄一人。宋元祐初蘇軾為知貢舉。因恩科命官之多。特奏即位之初。有此過舉。謂之恩澤。非臣所識。是知國家為天下得人。一秉大公。臣下固不可以之乞恩。君上亦不能以之市恩。此非獨重名器也。士為四民之首。處則式化鄉里。出則齊治百姓。擇之精而取之嚴。則得士必才德出眾。名與實副。既尊其選。亦養其望。後世以文章取士。士品已卑。近年來文章日趨浮薄。而  萬壽及紀元 恩榜囗開。各省捐輸多者。文武大員又奏請分別加廣。生員至加倍。舉人亦數十。其意謂寒士困苦有年。無出身之路。故特舉此以示恩。又創殘郡縣。甫經收復。借此收拾人心。未始非曠典也。豈知今日之士。其實為有用之學者。百不獲一。即使久困泥塗。鬱不得志。亦祗謹廉隅之足憫耳。王者甄陶萬類。豈能盡人悅之。徒使良莠並進。流品益雜。其拔一二孤寒。使之吐氣揚囗者。惠甚小。其開千百僥倖。使之傷風敗俗者。患甚大。昔王楊盧駱。皆一時才俊。而裴行儉猶薄之。囗聚闒囗儇捷之徒於庠序。豈能正士習而厚人心。聞明初風俗樸素。生員家始有方桌。凡里中有不直事。爭就方桌上講理。想見當時為士者。猶能恪守古道。今生員之多。車載斗量。里中俱以泛常視之。而生員猶恬不為怪。自命斯文。甚至乖謬荒誕。種種悖理。是以忠孝之教衰。亂賊之萌動。小人道長。至異學並起。而不可遏。整飭之法。寬不如嚴。泛不如精。庠序之中。一一敦勉於實行。而後激勸得力。教化可興。不然者。名為士而實非士。一旦出身加民。殃民誤國。反為貲郎所笑。此有志之士所以不能起而與爭也。捐輸一途。奚怪其紛雜不已哉。

請變通廣額章程片

張之洞

再軍興以來。各省團練捐輸。俱蒙  聖恩准廣學額。仰見 嘉惠士林。至優極渥。惟是人才有限。捐數無憑。近年楚省加廣學額。日增月盛。往往一學進額。兩倍原數。雖定例加額不得過正。然防勦捐輸。既許毋庸併計。永遠暫廣。又屬相並而行。以至一州縣所取。動至六十之多。楚省文風雖優。不再期之間。取士逾百。雖曰拔尤。實同竭澤。大學已多節取。小縣更難求精。恐數屆以還。必至三耦不備。且得之過易。根柢淺薄。文藝粗疏。初學者略識之無。便懷徼囗之想。幸中者未嘗學問。更無求進之心。將向來文物薈萃之區。寖變為荒蕪譾陋之習。不學者以為得計。老成者深有隱憂。況人數過眾。則官師之約束難。取額過寬。則士林之流品雜。其於士習文風。殊有關係。定例雖有可缺勿濫之條。然 朝廷增其名。而使者減其實。既非臣子所當為。亦乖立法之本意。伏思一縣菁華幾何。開報動逾數萬。誰用誰銷。但憑口說。接踵而來者方多。在議獎時不囗過刻者。 朝廷寬大之深恩。而呈報時不無虛濫者。胥吏朦蔽之故智。伏祈 敕下各省督撫於捐輸團練經費呈請廣額者。必須切實核減。再為入告。並 飭部臣將原定章程。量加變通。稍為從嚴。庶名器無過輕之虞。人文無日下之患。臣為培養楚省文風起見。是否有當。伏乞  聖鑒。

推廣拔貢議

陳澧

取士之法有二。薦舉也。考試也。論者曰。考試善。糊名易書。至公也。薦舉不善。夤緣奔競。多私也。竊以為不然。今之拔貢。非薦舉耶。舉人進士。夤緣關節者。豈無其人耶。舉人進士。文理不通者多矣。而文理不通之拔貢實少。然則薦舉之法善矣。其故何也。拔貢始舉於教官。必嘗試高等而無劣行者。否則懼學政詰責。學政三年一任。其試士也再。又合前任所試以稽其高下。而三年中於士之知名者。亦必有聞焉。及教官之舉之也。又一再試而後拔之。非如鄉試會試。以一日之短長而去取之也。且一縣而拔一人。苟文行庸劣。即不能服一縣之士之心。非如鄉試會試。可謝以糊名易書。而文字之真偽。素行之善否。皆不得而知也。此拔貢之法所以善也。今鄉試會試作獘之案囗見矣。法久而獘多。防之不勝防。不若推廣拔貢。分其登進之途。夫一縣之士。文行優者必有數人。今惟拔一人焉。又十二年而一拔焉。其得才也幾何。莫若仿鄉試之例。三年一拔。其數以州縣之大小為差。其 廷試授官也。與進士等。使天下之士。得由二途並進。豈不善哉。至若優貢三年一舉。而 廷試例無一等。案同治初。官文恭任湖廣總督。奏請優貢 廷試如拔貢例。自是始有一等。此文作於同治前。故云然。若三年一拔貢。則優貢可廢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