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禮政十一服制上(4)

先王制禮。送死有已。復生有節。故喪事即遠。練而慨然。祥而廓然。祥者吉也。小祥大祥。漸即於遠。其名其義。皆從即吉言之也。至第三年終喪釋服矣。無可更為名者。故復制為中月而禫。禫者澹也。示不忍遽釋。而徐以澹之使漸忘也。此天理人情之至也。聖人因性緣情之制。至是始極也。中月者。半一年十二月而中之。謂於大祥後第三年之中第六月。於此月行禫袷祭。服禫又六月。終三年三十六月而除。此為除服之地。使漸澹忘。故曰禫。禫之名與祥為類。中月謂第三十月也。於第三年十二建月數次為中也。說文半物中分也。如此則中字義訓既明。而又當於人心。若不祥後一月行禫即釋服。則恐哀有未忘。覺有遽而未忍者乎。何以不言中年而言中月也。曰。言中年。則疑濫於學記閒一年之訓。其義舛。其辭不成且混。惟言中月。辭警而文覈。乃見制法作經之嚴而立之也。中既有閒義。何以不從鄭王也。曰。如鄭王作容一月。空一月。皆不辭。又皆於二十五月之數不合。故不可從也。深觀禮文。中月字對期。又期紀數。禫字之義。對小祥大祥。除喪即吉立名。三語平列。分記三年事義。節次名實。昭如日星寒暑。然後歎聖人制禮。其立義精深。制名親切。文字謹嚴章畫。真有非周公不能者。唐虞夏商。大概立三年之紀數。未有祥禫之制名。此周文所以為郁郁也。公羊荀子檀弓諸說。皆不解中字之義。以為即祥之下一月。故主二十五月。白虎觀集議作通。諸儒不解。但因循沿謬。雷同勦說。康成王肅不解。又不奈諸儒記禮之文。推詳不合。於是游移臆說。一謂除大祥二十四月數之。一謂連祥月數之。一主二十七月。一主二十六月。兩家門下小生。入主出奴。互相非奪。訖無定論。由今思之。其所說義皆不安。所立之數。與經文三年皆不合。其文字語言皆不可通。其於聖人制禮立法制名精意。皆未能彰徹著明。如孝經緯曰。喪不過三年。以期增倍。五五二十五月。義斷仁。示民有終。按以期增倍。五五二十五月。二語承接。晦昧不明。義斷仁。示民有終。此義本以說三年。則為仁至義盡。今以此斷二十五月。則甚若苴。但覺其巧曲而涸於恩。凡天地之閒。萬事萬法。莫不由浸而積致。蓋造化密移。一氣不成頓進。一氣不成頓消。寒暑晝夜。節節變化。皆至明著。今三年之喪。前之二年。皆實以十二月紀數。至第三年。遽以一月終之。與前大小祥立期。長短驟促。懸絕不均。迫急無序。不中事理。不即人心。不符天運。聖人制禮立法。精微智用。必不疏闊若苴若此。康成解中月為閒一月。而閒一月。實於二十五月之數不合。於是臆造為除祥月數之說。謂內容一月。二十四月再期。其月餘日不數。為二十五月。中月而禫。空一月為二十六月。出月禫祭。為二十七月。其語其義。皆晦昧不明。不可得通。王肅以禫在祥月。連祥月數之。閒一月。故主二十六月。此亦不合二十五月。夫禫既在二十四月。連祥數之。何為閒一月至二十六月又禫。其事複。其義亦不可通。總之聖人制禮。昭如日星。何用費後儒如許調停。仍不畫一。而柬之乃謂二十七月。今既行之。二十五月初無疑論。以此強杜人口。直是憒憒。夫使二十五月初無疑論。鄭王何以更為異說。世人何以又背二十五月不遵。而行二十七月無理無名之制乎。惜乎王元感觀書未囗。求禮之心不切。議禮之智不精。持辨不堅。而為柬之虛謬之詞所絀。當時眾人無識。又皆助柬之。謂其言不詭於聖人。遂使周公制服精義。禮經垂法明文。竟為群儒晦蝕。微言久絕。大義愈乖。豈非古今一大憾事與。昔孔子以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責宰予之不仁。亦大概言之耳。若援喪紀截算之。亦將限嬰兒必二十五月。即去父母之懷。於事義可通乎。以愚斷之。三年之喪本實三十六月。有較然無疑者矣。閒嘗竊據漢書文帝遺詔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纖七日之文。以為此不但可證三年之喪實三十六月。並因可得禫服實七月之證。蓋自第三十中月行禫。連根數之。盡三十六月。恰得七月。文帝之詔。以大紅小紅當大小祥也。以纖七日當禫七月也。戴記曰。禫而纖。疏曰。禫祭之時。元冠朝服。禫祭既訖。而首著纖冠。身著素端黃裳。又云。黑經白緯曰纖。戴德變除禮文。云舊說纖冠者。采纓也。以無正文。故以舊說而言。然則禫纖之制。戴德且無定說。要之既禫而纖。則纖正禫之冠服。故文帝可以纖字代禫也。雖顏師古駮應劭以日易月之說為無稽。然十五日十四日七日之數。即不取周禮。亦必舊典相因。故依而參差折算之如此。師古乃謂文帝此制。自率己意創為之。非有取於周禮。何謂以日易月乎。三年之喪二十七月。豈有三十六月之文。禫又無七月。應氏既失之於前。近代學者。因循謬說。未之思也。

竊謂師古號精漢書之學。乃於一代朝章國典之大。祖宗煌煌詔語。竟昧而不考。舍而不顧。不知因之以求古禮。乃反下依漢末鄭元二十七月之制。謬以斷周公尼父以來相因大法。可謂顛倒蔽昧。失是非之心者矣。喪服無三十六月之文。然又豈有二十七月之文乎。師古縱不信以日易月。亦豈不知四時之紀。以十二月成歲。而三十六月。恰符三年之足月乎。夫三年之喪。聖經之明文也。以十二月紀年成歲。古今之通義。百姓之日用也。而漢儒喪服之制。因仍緯書。不名之三年。直名之五五。見於文字。著於碑石。蔽且謬矣。吾觀唐史盧履冰傳。載田再思之言曰。會禮家如聚訟。迂生鄙儒。未習先王之旨。而閡人子之心。安足議夫禮哉。又元行沖曰。古緣情制禮。情禮俱盡。因心之極也。夫行沖特泛論一切上下輕重之服且如此。而況斯人第一重喪。反使文不稱情。何謂因心之極也。又近儒顧氏亭林言。服制一以周公為正。後世有所增損。皆溺乎其文。昧乎其實。而不究古人制禮之意者也。顧氏之言如此。而其說三年之喪。亦止因仍舊文。無所辨正。至其稱今人過於古人三事。一曰三年問曰至親以期斷。今從鄭氏之說。三年必二十七月。一曰古人以祥為喪之終。中月而禫。則在除服之後。今自禫後乃謂之終喪。是其意方以從鄭氏得服二十七月為幸。其說禫義尤魯莽。全昧周公制服設經。文與實之正。張皇補苴。止於如此。其於古人制禮之意。殆亦未究也。

此文既成後。始見近人錢塘王復禮家禮辨言。中有三年喪不宜折一條。首引季璠爵里未詳之言云云。然繹其說。多疏漏未審確。即如公羊荀卿年代先後且未辨。反謂公羊為荀卿所誤。至纖禫日數未定。中月二字亦無解。最其後調停起復一事。遺本語末。其細已甚。殆近吏胥官文書之所為。似未足與議經常大典。又其所引毛西河諸人之說。率皆庸淺習熟。老生常談。緩泛無氣力。不足以奪久敝之人心。昔唐太宗見徐幹中論。有復三年喪文。甚喜。及宋曾南豐校中論。此文已不可見。觀南豐極稱幹生濁世。獨能考六藝推仲尼孟軻之旨。述而論之。則此文雖不存。未知其說云何。要必有可觀。故能動太宗之意。惜乎世既不能興行。而傳書者又無識。不知鄭重寶貴。而漫聽其亡逸。使與王元感並湮也。邑子張遇春。亦嘗為文論三年喪。但其義未廣。其辭未備。寥寥短篇。闇鬱不彰。吾故為引伸之如此。未知於徐偉長何如也。 吾說雖如此。然恐徐幹之所欲復。乃晉魏兩帝之所欲行。非指三十六月之三年。或時短喪有不及二十七月。而幹欲復之。如唐武后之請服三年喪。本應服期也。至晉魏兩帝。或是欲改以日易月之制。而行二十七月之服耳。古今事遠。不可究知。要之恐此說為近之。若三十六月之三年。古專以喪服名家者未及。當以應劭王元感為大輅椎輪。吾文特加詳辨耳。自記

若論此事。程子亦有誤說處。或問喪止三年何義。子曰。歲一周。則天道一變。人心亦隨一變。惟人子孝於親。至此猶未忘。故必至於再變。猶未忘。又繼之以一時。按所謂一時者。據三月為言。約之合為二十七月也。夫三年之喪。期而小祥。又期而大祥。中月而禫。經有明文。棄而不言。乃為繼以一時之說。且此止是解鄭康成。非解三年正義。並非解公羊荀卿二十五月之義。淺蔽如此。必非程子之言。此見程書第二十二卷。附於張繹師說之後。朱子固以比於傳誦道說之類也。補記古之聖王。行諒陰之制。百官總己以聽冢宰。三年不言。春秋以來。諸侯廢禮不行。孟子以勸滕文公。而父兄不敢終異。弔者大悅。蓋孝德天性。不泯於人心故也。後世事變多故。誠恐冢宰不得其人。天無二日。國無二王。或不能三年不言。漢文帝創為以日易月之制。服大紅十五日。小紅十四日。禫七日。以足三十六日之數。誠有變故意外之虞也。至於翟方進身為人臣宰相。又非一人專職。何必饕榮奪情。以遵漢家制度為藉口。況方進後母有賢行而慈。方進少孤貧。欲至京師受經。母憐其幼。隨至長安。織屨以給。方進有母如此。而忍忘哀負心。以宰相之榮易之。是方進之不孝短喪。尚不如尋常居安無事者。而何責夫明之張江陵也。故嘗謂甯使漢廷暫時缺宰相。不可使人子一日無親。而史乃稱方進內行修飭。供養甚篤。夫以宰相之富貴。而養其偏親。此何足難。史可謂取其小節。而不識大義者也。附此一論。以諗後世之奪情者。吳幼清服制考詳序。謂先王制服。必中有實而後外飾以文。是謂情文之稱。徒服其服而無其實。與未服等。王元感欲增三年之喪為三十六月。皆務飾其文。欲厚於聖王之制。而人心彌澆。風化彌薄。不探其本。而妄為之增益。亦未見其名之有過於三王也。知喪不過三年示民有終之義。則王元感之說絀矣。異哉。吳草廬世所推為名儒。而其迷惑悖謬乃如此。無論二十七月。原非聖王之制。而喪不過三年。經語明白。何得誣三年為二十七月。直以鄭康成為聖王乎。至於情文之稱。聖王原不過以三年酌劑其大常耳。若覈求以實。則有不可致詰。不忍致詰者。試問草廬。能信古今天下凡服二十七月者。其哀情果皆稱不衰無虛乎。吾恐不肖者。即旬月期月。即有無實而徒飾以文者矣。是且不待二十七月。安在必因三十六月。而始無實以致澆薄乎。以其無實不稱。不當服三十六月。如刻求其實。即多有不當服二十七月者矣。此與何休解公羊譏魯文公亂聖人之制。欲服三十六月之服。皆悖者以不悖為悖也。且以實計三年足月為妄增。不畏糾者謂以二十七月當三年為妄減乎。又補記

請旗漢一律終喪起復疏代丁憂江蘇按察使裕謙具稿

包世臣

為敬陳管見。請  旨飭議以光孝治事。竊惟喪服一經。管乎人情。又有小記大記四制閒傳諸篇。為之義疏。然後知古先聖王制禮之原。所以使人心得各即於安。故曰禮自中出也。及唐升母服為斬衰。前明升庶母服為齊衰。事出隨時。義本從厚。是以沿襲至今。未之或改。故孟子曰。事孰為大。事親為大。又曰。養生者不足以當大事。惟送死可以當大事。又曰。親喪固所自盡也。夫子曰。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父母之喪。天下之通喪也。又曰。父母之喪。無貴賤一也。孔孟遺言。彪炳百世。童蒙肄習。淪浹骨髓。而臣伏見現行事例。漢員無論內外大小文職遭喪。皆去官守制。扣足二十七個月。不計閏起復。旗員文職京官遭喪者。穿孝百日後。進署當差。扣足二十七個月。不計閏起復。其外官遭喪則去官回旗穿孝。百日滿後。道府以下。回原衙門行走。每年十月開單請  旨。分別內用外用。督撫藩臬。穿孝百日滿後。則自行具摺請 安。若蒙  囗署。亦扣足二十七個月。不計閏起復。由部題請實授。唯漢軍任漢缺者丁憂。始得照漢官例開缺終喪。是旗漢既屬分歧。即旗員亦未畫一。若急。公奉上之誠。漢員應亦不後於旗。而創鉅痛深之私。旗員又豈獨薄於漢。推測例意。或係 開國之初。各旗生齒未繁。四裔尚有不靖。政務緊要。人少缺多。以故權為此制。習焉不察。方今   六聖相傳。重熙累洽。孳生十倍。英才輩出。從前射生之家。亦多託業詩書。進身科目。各衙門候補候放旗員。大都已苦壅滯。且萬里無纖塵之警。百室有盈止之慶。更非有必不得已。而出於奪情之事者也。然而率土臣民。幸際禮明樂備。養生喪死。莫有遺憾。惟旗員遭喪。獨不能盡禮伸情。揆以同心。難免隱痛。且官無內外。職無大小。皆有應辦公事。治文書。檢例案。研究情形。細入毫髮。尚未能事事允當。況人子居喪。哀戚時至。悲來填膺。常苦昏瞢。雖當查核文案之時。莫不抑情黽勉。然或有所感觸。不能自禁。則一時之囗忽錯謬。似難保其必無。至於甫及百日。哀情遂斷。衡之孝道。不為無歉。夫教孝即所以作忠。事君必資於事父。是百日後即使服官。不惟人子不得備盡其心。實於一切公事更滋窒礙。臣愚昧以為因時制宜。可否是旗漢一律於終喪起復後。再行服官。庶使人子哀戚之情得伸。而公事益昭詳慎。合無仰懇  聖慈。俯念罔極之恩。終天之恨。旗漢同為人子。諒無殊情。 飭下大學士會同禮部詳議施行。似於不奪人親不可奪親之教。不無少裨。臣在署理江蘇藩司任丁親母憂。現已百日孝滿。例應泥首 宮門。恭請  聖安。而以積哀致疾。不獲匍伏 闕庭。除具另摺陳請外。謹舉管見所及。冒瀆  宸嚴。伏乞  睿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