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南极天宫,青华上帝;分木公之始气,为金母之邻家;游戏瀚海之滨,安神昆仑之顶;救群生于水火刀兵之劫,制众魔于阳九百六之灾;忽到人间,化就一方神圣;旋归天上,融成万里祥光;金炉炼造物之丹,下药医形,上药能医神气;玉碣刊长生之句,灵方度世,妙方直度仙真;荡荡无名,不可思议;巍巍至德,难以形容,大悲大愿,至圣至仁,默回潜运,度人无量天尊,无上道祖仙师赐箓。

觉问:如何可以见心?师曰:子欲见心,当于静定中讨出。静定时要把万缘放下,如皎日当空,一无翳障。此时一知不起,一觉不生,从此有知,从此有觉,便是我真元心体。若竟认无知无觉是我心体,是为顽空;若竟认有知有觉为我心体,是为前尘妄想,均失之矣。于无知无觉时,寻有知有觉处,此所谓太极开基也。然则知觉未起时,此心何在?孟子曰: “ 天下之言性也,则故而已矣。故者以利为本。 ” 子于知觉未起时,不知心之所在。子试静坐到如如不动地位,忽有人呼子之名曰某,子必跃然应之曰在。这个应的是谁?子必曰:应的是口。把来答应的是谁?这便是子之真元心体。由此推之,知觉不起时,心固自在也,不假思索,随呼随应,此即孟子之所谓 “ 故 ” 也, “ 利 ” 也。《易》曰: “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 即此义也。

问:知觉纷起时,心之真体何在?师曰:子前问知觉不起时心体何在,吾教子静坐,一无知觉,忽有人呼子之名,子必跃然应之曰在,这便是真元心体。吾今即将此说,再指点知觉纷起时之心体与子看。子于静坐时,物感心淆,种种杂尘混乱胸臆,亦有人忽呼子之名曰某,子必跃然应之曰在。这应声的时节,把向来种种杂尘尽行丢去了,无限纠缠如葛藤蔓草,慧剑剖不开,知力照不破,忽地一呼,跃然一应,情识俱断,根蒂皆消,将吾本来灵明之体从此一应间凭空提出。由此观之,知觉不起时,万境皆灭,即呼即应,一真自如,方知心不与境俱灭;知觉纷起时,万境皆生,一呼一应,真元剖露,方知此心不与境俱生,此之谓不生不灭。子能于此际豁然,便可以了当生死;就是父母未生前原是这里;父母既生后,原在三千大千世界。言未既,有抚掌而笑者曰:若说未生前原在这里,试于未生前呼子,子可应么?曰:怎么不应?吾尚无形,子将谁呼?子若呼空,应必责空。既空无应,有应不空。是以不应名为空应,谁谓吾不应耶?笑者曰:若说既生后原在三千大千世界,则有人呼子,便三千大千世界俱在应声,何为应者独子?曰:谁谓三千大千世界不俱作应声?若执吾应,必吾外无复声。要知吾之一应,即是三千大千世界同时俱应也。子毋以形求之,以形求之则窒矣。譬如以木取火,子若执著此火是此木所发,则必此木有火,凡木尽非有火,即便有火,则必一木有一种火,非木木之火,一火有一种性,非火火之性。须知一木之火,即木木之火,一火之性,即火火之性,漫天漫地,亘古亘今,同一火,同一性。故如来于一毫端,偏能受十方国土。云何云何,如是如是。

或有问者曰:心体本空,一物不有,则喜怒哀乐,果从何来?若是本无,则遇境不能相感;既能相感,则喜怒哀乐决非外来。吾应之曰:喜怒哀乐,非境不生,乃知是遇境而动之心。若说心体本来有喜怒哀乐,则当不见喜而喜,不见怒而怒,不见哀而哀,不见乐而乐矣。有人焉,无故忽喜忽怒忽哀忽乐,人必笑他为痴,指他为魔。何也?人心本无喜怒哀乐也。由此推之,人必见可喜而后喜,见可怒而后怒,见可哀而后哀,见可乐而后乐,必有所见而后应之,岂不是遇境而动之心?或又曰:师既说心体本无喜怒哀乐,何以《中庸》之说 “ 发而皆中节谓之和 ” ?吾应之曰:心,灵物也,遇境即发,自然应得恰好,不假安排,故谓之和。《易》曰: “ 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 寂然不动,未发之中也;感而遂通,中节之和也。圣人作《易》,下一感字最妙,感而后发,乃知心体本无喜怒哀乐者矣。

或又曰:师言喜怒哀乐遇境即发,乃知心所固有。师曰:心体本然无物,使心有物,则亦一物也,一物何以能应万物?凡喜怒哀乐,皆外境入感于心,惟心体最灵,故感之即通,一感之后,亦复无有。若谓心体本有喜怒哀乐之根,子试于此刻内观己心,喜何在?怒何在?哀何在?乐何在?如果有根,则于无喜怒哀乐之时索之,而喜怒哀乐随见。子于此刻勉强要喜怒哀乐不得,乃知心体清空,一物不有,以其虚而至灵,境来感之,心即随感而发。故孟子曰: “ 乍见孺子将入于井,皆有怵惕恻隐之心。 ” 此时一见,怵惕恻隐之心与见俱发。未见之时,此心空空如也。既见之后,此心又便无了。惟乍见之时,此怵惕恻隐,不知从何处来,若决江河,沛然莫御。若谓此怵惕恻隐预先安排下的,则未见之时,为何空空如也?既见之后,为何便就无了?既已无了,他日又见,这怵惕恻隐又随见而发,发后又无,无后又发,试问此心有物乎?无他,虚之极,灵之至也。惟虚而灵,故能随感而发,发过即无。吾道家所谓玄关一窍,于此思过半矣。然乍见孺子入井,怵惕恻隐随发,与夫见财忽起盗心,见色忽生淫念,此淫念盗心,亦与境俱发,何所分辨?不知凡念头发得十分圆满处,便是心之真体;稍有未慊,即为妄心。乍见孺子入井,此怵惕恻隐,何等切实,淋漓痛快!烈烈轰轰,如夏日秋阳;凄凄切切,如悲风苦雨,与大菩萨慈悲救苦之心,他不多一些,我不少一些,岂不是心之真体?若见财起盗,见色生淫,虽淫盗之心,或亦与境俱发,然毕竟道是自己不好心,不可与天知,不敢对人说,欲做不敢做,欲舍不即舍,比那怵惕恻隐之心,不十分圆满;及至自己悔悟,知这个淫心盗心,断断然成就不得的,登时雪消冰解,当此雪消冰解之时,这点真心又十分圆满,子即可跨上莲花宝座,为大众说法,一点灵光,闪闪烁烁,明明亮亮,可照见三千大千世界。故曰:凡念头发得十分圆满便是心之真体,稍有未慊即是妄念,此之谓也,此孟子所以言性善也。

或言曰:师云喜怒哀乐皆是外境入感于心,然乍见孺子入井,未尝不是外境,而怵惕恻隐,孟子便谓仁之端也。由此观之,仁义礼智,皆是遇境而动之心,本非心所固有,而孟子曰: “ 仁义礼智根于心” ,儒者辄言吾性中有仁义礼智,此何说也?吾应之曰:儒家言性,大约即用以穷理而推其本,则曰根于心。若论心体,固是一物不有,寂然不动之际,与太虚无异,将谓太虚中有仁义礼智耶?或曰:天地生物之谓仁,四时代谢之谓义,往来有序之谓礼,分别万物之谓智,恶得言太虚中无仁义礼智?吾应之曰:此气化之流行于太虚者也,气化流行于太虚之中,而不可谓气化之即太虚也。或曰:太虚中既有气化,则人心中自有仁义礼智,气化流行于太虚之中,则仁义礼智运用于人心之内,原是相同。吾应之曰:此亦是后段说话。当夫气化未有之先,难道就不成一个太虚?一点真元,虚空寂灭,固自若也。或曰:然则根心之说非乎?吾应之曰:不非。自太极以来,大化日趋于生,生也者仁也,既有仁,必有义与礼与智,而人生于仁,故心象之,有感即发。以此推之,遂有根心之论。若直穷到百尺竿头以上,则心字尚说不得,而况仁义礼智耶?故儒家谈心性,只说得后半段;道家谈心性,又从前半段说起。若喜怒哀乐,发皆中节,即是仁义礼智,但有毫厘之差,便是人欲,故不可谓之根心。

太极以来,一静之后,大化日趋于动矣,动者根乎静者也。儒家于动静交接之际,浑浑言之,故有仁义礼智根于心之论。道家原始要终,原始则必穷其静极而动之先,要终则必穷其动极而静之后。此儒与道立说之异也。若伏羲神农黄帝尧舜禹文周孔诸圣人,则又未尝不言也,言之而人不察也。

道家谓之虚,佛家谓之空。空能无所不见,无所不闻。假如发个念头,两人相对,此不知彼,彼不知此,以有形骸之隔也。空无所隔,空本无量无边,故人发一念,同室之人不知,而无量无边之空知之。《书》曰: “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 ” 民视民听,天何由知?天空故也。儒家之慎独,畏空故也。小人闲居为不善,君子如见其肺肝,君子之心空故也。空之为用大矣哉!或者曰:吾心之空,与太虚之空,有大小之不同,何以能无所不见,无所不闻?吾应之曰:凡物有二,惟空无二。若是吾心之空与太虚之空不同,则瓮中之空与空中之空不同,室中之空与庭中之空不同,庭中之空与屋上之空不同,而世界内外,竟有百千万亿之空,不得比类而一视之矣!子试思空有形乎?有象乎?若空有形象,则此空之形不能当彼空之形,彼空之象不能当此空之象,直谓之空有不同可也。空者无有边岸,无有穷际。凡物有断处,惟空无断处;凡物有异处,惟空无异处;凡物有隔处,惟空无隔处;凡物有分处,惟空无分处。浩浩荡荡,团团栾栾,一个太空中,有灵光联络贯注。毫毛之细,空能见之;蝇蚋之声,空能闻之,犹如人之一身,血脉流通,精神融洽,虱嘬蚊钻,无有不觉。空之为空,何以异是!子能遣有还无,一空性海,则吾心之空与太虚之空,野火照家灯,是一非二。若说有二空,定是非空。若是真空,断然无二。子试空之,以验我言。

道者一也,不变而至常之谓也。太极既判之后,起初是此时,到底是此时,起初是此物,到底是此物,自一世界以至于十万世界,皆是此时,皆是此物,未尝有少变而失其常也,此道之所以为道也。人之心体,原是不变而有常的,其所以变而不常者,是妄想杂尘也,非心也。使心有离合,有久暂,则天之道亦当如是观乎?知天之道,则知人之心矣。然则人生于世,始终为妄想杂尘所迷,何尝能自有一刻之心?能见一刻之心是我真心,则终身终世、一劫万劫,皆是此心,无以异也。然则人之生也,妄想杂尘生之,心无有生也;人之死也,妄想杂尘死之,心无有死也;人之历一劫以至万劫,妄想杂尘,展转历劫,心未尝有劫也。是故人苟能见一刻之心,则此一刻之心已与生生世世、一劫万劫,登时斩断,再不复生,再不复死,再不落劫,超出三界,永免轮回,皆在此一刻上边。所苦转昏转迷,自死至生,自生至死,自一劫以至万劫,妄想杂尘无一刻之断,如瓜之牵蔓,葛之引藤,枝上抽枝,节上生节,无穷无尽,不断不联!嗟哉,万劫茫茫,可谓远矣!而妄想杂尘无一刻之断,是以三涂八难去而重来,回而又往,竟作熟游之地。兴言及此,可以为之痛哭者矣!吾子好道,当培养灵根,宏修德行,自去认真,要见那一刻之心。有此一刻之心,则已与生死路绝。自一日至终身,自一刻以至万劫,皆是此一刻之心做主。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飞升高朗时,事之易易耳。道生天生地生人生物,而人为最灵,成仙入圣,惟人是赖,参天赞地,唯人是为,是故人也者,天地之所不得而并者也。然则修玄之土,听诸天乎?操诸己乎?人听诸天,天亦听之于人,天人交相让,而茫茫宇宙,曾无一两个撑天撑地之人,嗟乎,何人之众,而成其为人者之少也!是以有志之士,当于自己方寸位中,做出旷古以来有一无二的事业,天赖以清,地赖以宁,人物賴以生成。此人耶仙耶圣耶?凡夫也,仙也,圣也。天下事皆是凡夫做得,人惟不肯做凡夫,吟诗作赋,自谓多才,不知天地间哪少你这几句文字!描山画水,自号专家,不知天地间哪少你这几笔墨水!枉将有限之光阴,徒为无益之闲戏。伤也乎哉!吾如今劝众人:人生于世,不可多得,一转眼间,死期即至,要做事,须做天地间少不得的事,凡无之不为轻、有之不足重者,让那一班闲汉做去,抵不得生死,当不得出头。本领前程,牢牢系念,如寒之思衣,渴之思浆,睡里梦里,不肯放过。法身见在,法界非遥。一呼一吸,通乎气机。一动一静,同乎造化。回阴阳于一壶之内,罗日月于半黍之中。大道冥冥,太极流精。心包元化,气运洪钧,上朝苍昊,下扫幽阴。回风混合,百日功灵,天仙地仙,水王山君,同登大愿,广度众生。风云龙虎,叭喳鹏麟。常侍左右,助转法轮。《易》曰: “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况于鬼神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