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常口是心非地做出各种羡慕表情,只是为了取悦和满足炫耀者可怜的虚荣心,但心里究竟有没有那么一丝艳羡的感觉,却早已被嫉妒瞬间扼杀,无从考证。
印岚从小背包里拿出iphone 5代替之前那块小镜子的时候,纪亦忧突然转过身狐疑地盯着宋尧看了很久,用眼神质问他究竟有没有送印岚那么贵重的礼物。
他却无辜地摊了摊手,表示他什么都不知道。
“印岚啊,我记得你的手机好像还没有坏掉诶,怎么突然想起来换手机?”纪亦忧像只小狗一样趴在印岚的课桌上,笑眯眯地仰起头看着她。
“没有坏就不能换部好点的手机了么?”印岚反问的语气充满了讥讽,冷哼着似乎在嘲笑这个毫无营养的问题,她自始自终抖目不斜视地对着iphone 5光可鉴人的屏幕涂着晶莹剔透的唇彩,连瞄都没有瞄纪亦忧一眼。
“那个,手机很漂亮……”尴尬地抽回手,纪亦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悻悻地趴回自己的课桌上,手指用力抠着桌面的一粒污渍,指尖痛得让一滴眼泪猝然掉了下来。
尽管经过了六年的朝夕相处,但是在纪亦忧眼里,印岚依旧是个难以捉摸的女生。纪亦忧感受过前一天去印岚家过夜,两个人住在一间豪华却丝毫没有家的气息的公寓一晚,隔一天再想去找她,就发现主人换了一个人的诡异境遇。
印岚似乎经常搬家,也难得看见她的母亲,甚至从未见过她的父亲,然而每次看到她的母亲几乎都会穿着性感的睡衣,亲密地挽着一个不一样的男人,纪亦忧也只好怯生生地喊一声“叔叔阿姨”。不是没有猜想过这些可能,只是空穴来风的猜测让纪亦忧心生愧疚,偏偏印岚从来不会主动和她说这些事情,即使偶尔提到,也只是用寥寥数语敷衍过去。
明显感受得到印岚对这些事情发自内心的抵触,于是纪亦忧只好不去触碰它,只是在周围的人的闲言碎语之中,她也渐渐担心印岚有一天也会步入她母亲的后尘。
直到印岚和宋尧确定恋爱关系,这些担心才告一段落。
至少,宋尧是个好人。
在校门口和陆森然一起等公车的时候,纪亦忧注意到宋尧竟然是一个人从学校里出来,他戴着耳机似乎在听音乐,却是一副落寞的样子。
“喂,宋尧,印岚她怎么没有跟你一起?”远远的,纪亦忧突然跳起来朝宋尧挥手,却被陆森然以形象大打折扣为名死死扣住手腕,并且威胁说不准她继续大喊大叫。
“她……”宋尧注意到纪亦忧跳跃的身影,于是摘下了耳机,刚开口想要解释什么,目光却锁定在纪亦忧被陆森然紧扣住的手腕上。宋尧迟疑片刻,终究是没有走过去,只是打了个手势表示自己要先走一步。
印岚却在这个时候从学校里姗姗走出来,一头秀发清新飘逸,淡妆轻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十八岁的少女该有的明艳动人的气息。纪亦忧也才发现她今天打扮得格外清新可人,一袭水色长裙,白色的细跟高跟鞋,微风拂过,裙摆摇曳生姿。
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宽松的白色T恤和黑色牛仔裤,纪亦忧下意识地往陆森然的身后挪了挪,目光仍旧追随着印岚,原以为宋尧会在前面等着,可是她却看着印岚独自一人站在路口打电话,一分钟后,优雅地上了一辆黑色的宾士。
透过宾士车摇下的玻璃窗,隐约可以看见车主是一个油光满面、几乎要谢顶的老男人,此时他正对着印岚点头哈腰,无比热情地说了些什么,然后开车离开了。
车子发动的瞬间,纪亦忧突然想叫住印岚,可是她张了张口,声音竟像哑了似的发不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追上去,却被陆森然连拖带拉地拽上了公车。
夕阳的余晖将人的影子拉得绵长,它也好像贪恋着白昼的光华,悬挂在地平线上迟迟不肯离去。可是无论落日如何流连,如何挣扎,夜幕终究是要取而代之的。
纪亦忧坐在靠窗的位置,低着头,齐肩的短发前倾垂下,将她巴掌大的脸严严实实地裹住,旁人看不到她此时怅然若失的表情,多半会认为她是太累所以睡着了,只是她的十指紧紧地缠在一起,几乎要渗出血色。
“怎么,不过是没有和他打招呼而已,你有必要生闷气到现在么?”好长一段时间纪亦忧都一言不发,陆森然的目光偶尔漫不经心地掠过她,只能看见一头黑发,意识到她可能是因为没有和宋尧打招呼而生自己的气,他感到有些不悦。
“陆森然你知道么?也许就因为我一个私念没有叫住她,她的人生就可能因此毁灭,走向万劫不复。”纪亦忧的声音低低的,轻柔而虚弱得像是大病初愈的人。
一股力量紧紧地扼住纪亦忧的喉咙,几乎让她喘不过气,她无法想象印岚跟着那个老男人上车后究竟会去哪里,宾馆,还是那个人的家里?
不,她应该相信自己的好朋友,也许印岚并不是那么贪慕虚荣的人,可是种种迹象却指向同一个可怕的方向。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还喜欢强加厄运在别人身上?”陆森然对于纪亦忧莫名其妙的回答感到有些恼火。
难不成宋尧还会因为没有跟她打招呼而突然出车祸不成?
真好笑。
事实证明,“鸡同鸭讲”并不是形容异类时的词汇,放在同类的沟通上,有时候更为精妙。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一向认真听课的印岚却用手撑着额头昏昏欲睡。
历史老师是出了名的严厉角色,赏罚分明,无论优等生还是差生一律一视同仁,于是当他发现成绩中下的印岚居然敢在课堂上打瞌睡时,他立刻对应着座位表点了印岚的大名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印岚同学,你可以告诉大家驼峰航线的开辟有什么意义吗?”
这一提问几乎让全班同学都竖起了耳朵,好奇心重的干脆转了个身去看印岚,历史老师一旦在课堂上提问谁肯定是有原因的,要么就是在测验同学们的预习情况,要么就是在惩罚上课开小差的同学,而这个提问显然是重复了五分钟前的上课内容,显然属于后者,大家面面相觑、心知肚明。
“驼峰航线……”印岚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慌手慌脚地翻着课堂笔记,却尴尬地发现一堂课下来她几乎都没有在听课,笔记本上干干净净的,一片空白。
一本软抄突然悄悄从桌子下面塞过来碰了碰她的小腹,印岚故作镇定地伸手把本子抽过来平放在桌面上,规规矩矩地把上面的标准答案念了出来。
娟秀而幼稚的字体,一看就知道是纪亦忧的。
“很好,坐下吧。”毕竟高三了,历史老师也不想把师生关系弄得过于紧张,造成学生过分焦虑,只好对印岚回答问题时的舞弊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印岚松了一口气,轻轻将笔记本合上的时候意外发现封面上面还附着一张便签。
【昨晚失眠了么?看你上课都没有什么精神。From 纪亦忧】
浓浓的关心从字里行间钻出来,让原本打算一直跟纪亦忧赌气下去的印岚的心也软了下来。她拿起笔在便签的空白处唰唰地写了几个字,然后递回给纪亦忧,表情充满真诚和愧疚。
纪亦忧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接过了本子。
【最近找了份兼职工作,只是睡眠时间少了一些,不辛苦。From 印岚】
兼职工作。
纪亦忧盯着便签上面的几个字发呆了好一会儿,心里充满了疑问。
为什么印岚不能直接告诉她,具体是什么样的工作呢?
脑海里浮现出印岚最近格外注重打扮的模样,以及那个快要谢顶的糟老头的面孔,纪亦忧觉得自己的头皮一阵发麻。
下午放学后纪亦忧故意磨磨蹭蹭的,想看看印岚今天究竟会不会再次甩下宋尧,去赴那个老男人的约。如果没有,也许是她自己多虑了;如果有,那么她应不应该告诉宋尧呢?
身为朋友,纪亦忧理应和宋尧站在统一战线拯救“准失足少女”印岚,可是考虑到宋尧已经是印岚的男朋友了,没有调查清楚事实的真相就先把这种不好的猜测告诉他,似乎有离间他们感情的嫌疑——即使是替他们着想,怎么说也都是不够妥当的。
印岚有条不紊地收拾着桌面,纪亦忧也跟着慢条斯理,然而宋尧却第一个离开了教室,甚至没有跟她们两个人打招呼。纪亦忧在心里咬牙切齿,想着万一她打算跟踪印岚,连个帮手都没有……
“纪亦忧。”陆森然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逆着光,只看见他轮廓边缘被晚霞渲染出绯色的光晕,像是电影里驾着七彩祥云翩然下凡的仙灵。
那一瞬间,纪亦忧突然觉得陆森然是身披光环的天使。
“我先走了。”印岚拎起她的小背包,轻轻拍了拍正处于幻想状态的纪亦忧的肩膀,然后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到门口的时候没有忘记对陆森然嫣然一笑,甚至完全看不出一丝生疏和尴尬的神色。
陆森然礼节性地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其实陆森然并没有真正认识过印岚,只是看得出来她和纪亦忧关系似乎还不错,以前也碰见过她们亲密无间地手挽着手甚至勾肩搭背。
“喂,第二趟公车都要开走了,你到底上不上去?”陆森然伸出手在纪亦忧眼前晃了晃,她的目光却穿越人海似乎在急切地搜寻着什么,嘴里还不时小声念叨着,看得出来她很紧张,他却不知究竟为何。
“陆森然,我们跟踪印岚好不好?”纪亦忧踮着脚张望了半天,确认印岚已经完全被人潮吞没却未曾离开校门口之后,她神色慌张地拽住陆森然的衣襟,一脸恳切地拜托。
“刚刚那个女生叫印岚?”陆森然讶异地挑了挑眉,忽然想起来昨天傍晚的时候纪亦忧在公车上莫名其妙的那些话语,后知后觉,他才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你昨天说的什么‘万劫不复’,该不会指的就是她吧?”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纪亦忧头也不回,继续密切注视着印岚的一举一动,眼看着她再次上了昨天那部宾士车,看清楚车主仍旧是那个油光满面的糟老头时,她一把拉住陆森然的手跳进了路边停着的出租车上,“师父麻烦你跟着前面那辆黑色的宾士。”
如果纪亦忧这个时候不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那辆车,而是稍微走一下神用余光看看旁边的陆森然的话,她也许就会发现他现在眼神里充满了温柔的笑意,并且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快:也许宋尧在纪亦忧心里并不是那么重要,至少他的分量还敌不过前面那辆车子里的那个女生。
陆森然悠然地靠着松软的椅背,静静地注视着纪亦忧紧张的神情,他自己却伸手抚着下巴,试图掩饰不断上扬的嘴角,而他竟然因为自己的这一推理内容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
宾士车最终停在了某个住宅小区里,车主,也就是那个糟老头先下车,很绅士地给印岚打开了车门。
纪亦忧和陆森然对视了一眼,彼此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不动声色地坐在出租车上,直到目送他们上了楼,这才付了车费下车跟了上去。
偷偷摸摸地对着防盗门上的猫眼瞄了几眼,发现什么也看不到,耳朵贴在门上也觉得里面只是平常的说话声音,不像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你说我们要不要报警啊?”纪亦忧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陆森然的衣袖,神色惶恐,“我不敢敲门,你去。”
“胆小如鼠。”陆森然鄙夷地瞥了一眼纪亦忧,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自己挺直了背脊,清了清嗓子之后无比淡定地伸手按了下门铃。
“谁啊?”里面传来那个老男人难听的鸭公嗓般的声音,伴随着拖鞋踢踏着走过来的脚步声,一下一下地敲击着纪亦忧的心。
“他要真开门咱俩可怎么说……”没等纪亦忧把这句话说完,门已经开了。
“你们这是找谁?”老男人上下打量着陆森然和纪亦忧,怎么努力回忆也感觉这是两个陌生人。
“呃,不好意思我们找错门了……”纪亦忧一脸尴尬地拉着陆森然准备掉头走人,屋子里却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孩子的笑音,隐约还听见了印岚的说话声。
“爸爸,是谁呀?”一辆轮椅被缓缓推了出来,上面坐着一个大概七八岁,依旧拥有天真小脸的小女孩,柔和的灯光下,印岚一边推着轮椅,一边不时低头与小女孩笑着交头接耳的,这个场面既温馨又略显别扭。
“纪亦忧,”看见纪亦忧和陆森然的一瞬间,印岚眼里的温柔笑意突然消散了,冷冷地追问,“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一时间,万籁俱寂。
“我只是担心你才跟过来的……”纪亦忧嗫嚅着低下了头,手垂在身体两侧用力绞着衣角,她承认自己做贼心虚,即便是出于关心,这样的跟踪恐怕也超过了该有的范围吧。
“担心我?”印岚听到纪亦忧支支吾吾地解释,忍不住掩嘴笑起来,眼眸里流转着娇美的笑意,却锋利如刀,“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才匆忙跟踪我的吧?”
印岚不傻,她看得出来纪亦忧眼里的担心和种种疑惑,可是那些臆想中悲悯的眼神就像尖锐的刀子,一点一点地瓦解着她的自尊和骄傲,让她不得不咄咄逼人。
尤其是,在她曾经那么喜欢的陆森然面前。
“恐怕让你失望了,我不过是区区一个看护而已。”印岚轻笑一声,挑了一下柳叶眉。
纪亦忧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惊慌的小兽一样努力躲避着印岚锐利的目光。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印岚抛出的锋芒毕露的问题,也不忍心触及她的自尊心的底线。
“纪亦忧究竟是关心你还是来挖苦你,我想你心里再清楚不过,既然是朋友,又何必而言相向?”陆森然本不想插足两个女生之间,只是隔了远远地看着,希望这件事情可以和平解决,可是他不想看着纪亦忧一片苦心却被当成恶意而遭到讥诮,于是按捺不住走过去搂住她轻轻颤抖的肩膀,“纪亦忧,既然她没事,我们走吧。”
“我不需要你们廉价的关心,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印岚纤细的身体在凉凉的微风中轻轻颤抖,面色苍白如纸,眼睛却红得像盛夏的樱桃,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却透着一丝凄凉。
印岚单薄的素色裙摆在风中翩飞盈盈,像瑟瑟秋风中被刮得漫天飞舞的白纸,包裹着她瘦弱的、微微颤抖着的年轻的身躯。
“你没必要自责,她要真当你是朋友,会理解你的,也许她刚刚只是一时气话。”陆森然知道纪亦忧一旦陷入沉默必然是难以自拔,他想要安慰她,一时间却也说不出什么温柔的话语,只好静静地陪着她压马路。
纪亦忧只是低着头默数着人行道上的砖格,踮着脚小心翼翼地踩踏着,强迫症一般,努力让自己不踩到砖格的接缝处。她的双手故作轻松地在身侧轻轻甩着,脸上的表情淡然,似乎什么心事也没有,却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早已在滴答行走的时光中一点一点沦陷在地平线之下,暮色掀开了它撩人的面纱,在凉凉的夜风之中轻手轻脚地奉上了一方星罗棋布的星空。
“你要散步好歹也看下方向好么,现在离我们家越来越远了,你懂么?”陆森然意识到再走下去周围更是荒凉,担心待会儿想回去却打不到车,于是加快了脚步追上纪亦忧,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身体整个的扳了过来,才发现原来一直背对着自己的她眼里已经满是泪花,只是倔强地抿着嘴一声不吭。
纪亦忧只觉得突然被卷进了一场热带风暴里,上一秒陆森然轻轻皱眉的样子还来不及刻进她心底,似乎是在心疼她游魂一般的状态,这会就被他修长的双臂裹进了宽厚而温暖的怀抱里。没有多余的话语安慰,也没有电影里随即会落下的羽毛般缱绻的吻,只是一个干净而简单却拥有强大安定力量的拥抱。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却足以让她卸下用以防备的心墙,情不自禁地伸手攥紧他的衣襟,下一秒便哭得溃不成军。
寂静的街道,昏暗暧昧的灯光,静静拥抱的两个人,还有被清幽月光拉长的交织在一起的影子。那一刻,时光仿佛停止了呼吸,静静地伫立在夜风中,久久不肯向前移动。
贪慕虚荣、出卖身体、沦落风尘。
当几个沾染着香艳气息的贬义词同时强加在一个柔弱女生的身上时,便成了一把又一把把抹了剧毒的尖锐匕首,一下一下地挑破滑腻的肌肤,顷刻间鲜血淋漓。
印岚和那个聘请她当看护的老头同时出现在偷拍的照片上,照片的电子版本在某微博一夜之间不胫而走,更为讥讽的是照片的标题:卖笑姑娘如此多娇,引无数淫魔竞折腰。
猜疑、谩骂和嘲讽,霎时铺天盖地。
纪亦忧静静地看着印岚空荡荡的座位,心脏像正在被用力揉成一团的纸团,一寸一寸地发紧。她最初看见这个曲解照片的帖子时,原本她还很庆幸已经了解事情的始末,可以义无反顾地站在印岚的身边,可是事实却让人仿佛跌入谷底。
好事者企图搜寻照片的来源,竟然出自某人的微博,然而这个微博账号的主人,就是纪亦忧。微博头像里的女生一头黑色的齐肩短发,笑起来露出深浅不一的酒窝,这幅天真的模样也瞬间被附上蛇蝎心肠的注脚。
嫉妒成灾、陷害好友、兴风作浪。
印岚和纪亦忧昔日挽着手亲密无间的照片,宋尧、纪亦忧、印岚三个人并肩的照片,以及纪亦忧和陆森然在街道上拥抱的照片,也在一天之内紧随着之前的卖笑照一并曝光。各种讽刺的笔锋纷纷扭转了矛头,直指纪亦忧。
“想不到堂堂学生会主席,竟然那么卑鄙无耻!你这个表里不一的女人现在就给我下台!”下课的时候纪亦忧趴在桌面上,突然被不认识的女生抓起头发抬手就扇了一耳光,从对方扭曲的表情可以看得出来,她自认为是所谓义愤填膺的正义女侠。
“没有调查事情的真相之前请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毫不示弱地回敬了对方一记更为响亮的耳光,纪亦忧红着眼眶急促地喘息着,却立刻被班上的几打着伸张正义旗号的同学一并抓着手脚,然后被更为猛烈地扇起耳光。
“纪亦忧我们最看不惯你这种人,自己过不好也不让别人活!”
“亏印岚还是你那么多年的朋友,真是瞎了眼了!”
“我看你是勾搭着陆森然还嫌不够,竟然还想把印岚搞臭继续抢宋尧么?”
……
恶毒的话语伴随着一次又一次撕扯头发或是清脆响亮的耳光,一阵又一阵的痛楚不断撕扯着纪亦忧的面部神经,然而任凭她怎么回嘴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被误会和教训的境地,直到再次上课,生平第一次觉得课间十分钟也可以如此漫长。
印岚无故缺勤,宋尧也正好不在,班上的其他同学要么幸灾乐祸,要么就是剑拔弩张地想要一起冲上来,咬牙切齿的表情仿佛恨不得撕了纪亦忧的脸。
“你们还真是仗义执言的好同学……”纪亦忧被他们冷哼着甩下,跪坐在原地游神片刻,此刻投向她的一道道灼灼目光令她浑身不自在,她咬了咬下唇,然后拖着步子往厕所走去。
纪亦忧接了一捧冷水轻轻扑向红肿不堪的脸,希望可以稍微消肿。一阵清冷过后,她缓缓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那个狼狈不堪却依旧倔强着不肯掉一滴眼泪的自己,突然觉得无比可笑。
这些年来守着两个好朋友,自以为两个知己在身侧已经足够,便没有学习左右逢源,她这才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和其他人该怎么融洽相处,于是沦落到现在孤军奋战的惨状。
【我快死了。From 优伶】
【别说傻话。From Season】
肩膀突然被人抓住,纪亦忧的心一颤,下意识地往地上一蹲,抱着头,希望不要再被人继续扇耳光。心里执念的却是放学后见到陆森然,脸上的红肿和指甲的抓痕该怎么解释。不想要陆森然知道这些事情,不想要他也用那种鄙夷和轻蔑的眼神看着自己,更不想要他对自己有一点点的怀疑和厌恶。
“我是陆森然。”陆森然察觉到纪亦忧此时此刻犹如惊弓之鸟的状态,霎时心如刀绞,于是他弯下腰伸手轻轻搂住了她瑟缩的肩膀,嘴唇贴近她的耳朵,声音低沉而沙哑,“发生那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一声,是想一个人死在学校么?”
听着陆森然表面斥责的话,纪亦忧的鼻尖一阵浓烈的酸楚,却下意识地伸手捂着脸,不肯被他看见自己现在惨不忍睹的模样。
“喂,陆森然你这个变态怎么可以进女厕所,赶紧出去!”纪亦忧深呼吸调整情绪,然后继续捂脸低着头,发出故作轻松的声音劝他离开。
她明明都快要泣不成声,却还是企图在陆森然面前强颜欢笑。
“把手放下,跟我一起出去。”陆森然握住纪亦忧纤细的皓腕,牵着她走到了厕所外的楼梯拐角处,看着她仍旧固执地不肯移开捂住面部的手,他微微蹙起眉,“我们先回家吧。”
“现在走,根本就是摆明了畏罪潜逃嘛,”纪亦忧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乎连她自己都要听不见,“难道连你也觉得我是那么恶毒的人吗?”
“我知道你是被陷害的。”陆森然轻轻摇了摇头,伸手覆上纪亦忧微凉的手背,“所以请你直视我的眼睛,告诉我你是无辜的。”
双手颤抖着从满是泪痕的脸上缓缓滑落,纪亦忧静默地注视着陆森然深邃的眼睛,眼眸深处泛起潮湿的涟漪。
“谢谢你,愿意毫无保留地信任我。”陆森然仿佛能够洞悉纪亦忧的内心,微笑着替她说出了这句话,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这句也是我想对你说的,因为我知道,以这样的状况去坦然面对其他人,有多难。”
“陆森然……”纪亦忧还想说写什么,却已经被陆森然搂进怀里。
“放心,有我在。”耳朵贴在他厚实的胸膛,听见他清晰的心跳声。
世界上最动听的三个字,不是“我爱你”也不是“在一起”,而是“有我在”。
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毫无保留地相信你,无论他是否爱你或是与你捆绑在一起,其实都无关痛痒,重要的是,他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
浴室的镜子被薄薄的水雾笼罩着,隐约可见少女曼妙的身姿。
纪亦忧穿着吊带的棉质睡衣踩着拖鞋走出了白雾袅袅的浴室,侧着头用干发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踏进房间的时候,看见陆森然穿着睡衣斜靠在她的床上翻着书。
“是我进错房间,还是你脑子进水了?”纪亦忧装作生气的样子把毛巾往陆森然脸上一扔,转身就朝外面走,她不敢回头,怕烧得厉害的脸被他看穿情绪。
“给你拿药呢,想到哪里去了?”陆森然追上去拉住纪亦忧的手,把药瓶和棉签往她手里一塞,目光躲闪着,“没什么事我就回房间了。”
纪亦忧也发觉陆森然表情怪怪的,低头一看,胸口春光无限……
连忙踮起脚伸手捂住陆森然的眼睛,刚刚被蒸汽蒸得发烫的手心贴着他的眼睛,又被他抓住手指挪开,她手心滚烫的温度接触到一片微凉,四目相接,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心跳更为剧烈。
“陆森然……”纪亦忧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声和呼吸声,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松开了掌心里的药瓶,仍由它掉在地上,然后情不自禁地伸过去拉住了陆森然的衣襟,他迷茫却顺从的被她牵引着慢慢俯下身来,却被她突然凑近的嘴轻轻啄了一口。
陆森然的耳根烧了起来,忍不住想要回吻她,嘴唇却被她一本正经地用手捂住。
纪亦忧调皮地对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推搡着把他送了出去,“嘭”的关上了门,她贴着房门无比娇羞地加了句:“赶紧回去睡觉吧,晚安。”
陆森然完全被动的被纪亦忧调戏了一把,无奈地站在紧闭的房门前,伸手抚着被她吻过的嘴唇,嘴角微扬。
【……事情就是这样,我也很想去死了。From 优伶】
【你的微博密码有其他人知道么?From Season】
【没有,但是密码是我暗恋的人的生日,要猜的话,有一个人也许可以猜得到,但是绝对不可能是她。From 优伶】
【也许你认为最不可能的人就是始作俑者。From Season】
【想象力丰富得可以去写推理小说了,亲,我说的那个人是这件事情的另一个受害者。From 优伶】
【事实上受害者只有你一个人不是么?From Season】
纪亦忧呈大字状仰躺在床上,手里捏着正在闪烁着的手机,她却没有办法回复Season的最后一条短信,因为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大脑一片混乱。
她要怎么样才可以将印岚始作俑者和受害者两个身份重叠起来?她做不到,更无法接受,也坚信这绝对不可能。
闭上眼,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
由于微博事件闹得过于严重,牵扯到诽谤和人身攻击,校方第一时间通知了印岚和纪亦忧的家长并要求她们带着女儿一起来学校,于是纪妈妈和陆叔叔只好匆匆结束了蜜月旅行赶了回来。
下午三点。
印文颐,印岚,还有那个雇主老男人都作为证人来了政教处,一向爱涂脂抹粉的印文颐难得以素颜示人,眼角密布的鱼尾纹还有未用粉底掩盖的老人斑,顿时让人感觉她苍老了几岁,苦情戏的妆容,大概就是如此吧。
“老师,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为我们家印岚做主,你说她一个小姑娘为了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去当看护容易吗?居然被人说成那么不堪……”印文颐先是愤愤不平,接着又禁不住抹起眼泪,声音也愈发低声下气。
“这位家长你先别激动……”政教主任虽然是个雷厉风行的主儿,却也不至于铁石心肠,想到这件事情弱势的一方是学校明里暗里指示要保住的优等生,他也只能搓着手绞尽脑汁,企图在纪亦忧出现之前稳定住印文颐的情绪,也好努力寻找回旋的余地。
纪亦忧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只身一人出现了,神色没有半丝慌张,步伐坚定地走进了政教处,礼貌地对主任点了点头,声音平和地喊了声:“主任好。”
转身,纪亦忧的视线对上另外的三个人。
纪亦忧镇定的表情,几乎让人错觉她对自己被控诉的事实全然不知,然而这种情况下,她在原告眼里的形象大概只会是死不认账还故作清高的恶人吧。原告也包括了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的死党印岚,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心寒。
“小姑娘我见过你,那天就是你和另一个男生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倒是长得标致得很呐,没看出来你心肠那么坏啊……”老男人看见纪亦忧之后恍然大悟地一拍脑门,紧接着又皱着眉连连摇头。
“纪亦忧,我倒是看错你了,我们家小岚平时那么拿你当朋友,你竟然……”印文颐一看纪亦忧毫无悔意的表情,护女心切,便想要冲过去抓着她亲自审问。
擦枪走火。
“这件事情还需要好好商讨下,纪亦忧毕竟是个品学兼优的……”政教主任拦在情绪高涨的印文颐面前,赔着笑脸指望能控制住局势。
“品学兼优?哟,你们学校就教育出这么个出卖朋友的……”
纪亦忧静默地看着印岚的母亲因为愤恨而面部扭曲的样子,余光里是印岚刻意避开的视线,她闪躲着,却契合了受害者楚楚可怜的形象。她不是没有想象过要面对这样的场面,但真正面对此番场景,她还是做不到保全骄傲和自尊,在指责和怀疑之中节节败退。
头晕目眩的感觉一阵阵袭来,纪亦忧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挺直了发凉的背脊,一步步走到政教主任和印岚母亲的面前,决然的表情像是奔赴刑场的烈士。
“阿姨,叔叔,还有印岚,对不起,我承认照片是我拍的,微博也是我让人转发的,我愿意承担一切责任……”纪亦忧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她把头埋得很低,声音柔弱却透着一股刚毅,无比坚定。
此刻低垂着昔日骄傲的头颅,几乎要俯首帖耳的纪亦忧,没有人看得到她的耳根通红而滚烫,她的睫毛颤抖着默默阻挡着想要翻涌的泪花,就连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战栗,却像雕塑一般维持着笔直的跪地姿势,像身处绝境之中挣扎着绽放的花朵,明艳而凄美。
然而纪亦忧这一跪,让全场顿时一片寂静。
“你这个小祸害倒是承认得挺快的嘛!做贼心虚对不对!”刚才还张牙舞爪的印文颐愣了一会儿,消化完纪亦忧的不打自招,又像被浇了汽油的火焰一样愈发激动起来,疯狂的朝她扑过去似乎想要跟她同归于尽。
“纪亦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政教主任冷汗直流,他很清楚纪亦忧一旦自己招供,一切就得按学校规章制度来,这完全断绝了学校想要护着她的后路。
“我知道。”纪亦忧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过来,听上去仿佛是夹杂着一丝颤抖的飘渺歌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哟。”老男人不忍心看到一个小姑娘俯首认罪的可怜模样,转过头又开始叹息。
印岚却本能地往后退了一小步,下垂的双手僵硬地握紧。
纪亦忧竟然那么轻易就承认了。
这怎么会是她所认识的纪亦忧?
那个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能骄傲地昂着头迎难而上的纪亦忧,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软弱,轻易妥协,不堪一击?
“那么纪亦忧你先被记小过处分,留校察看。”见局势完全不在控制范围之内,政教主任也没辙了,只好摆了摆手示意她先离开,以免节外生枝。
“谢谢老师。”纪亦忧依旧低眉顺目,没有要走的意思。
“等等,”印岚的母亲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自家女儿一把拉到纪亦忧面前,“岚岚,你当着妈妈的面给她一巴掌,好让这个小贱人长长记性,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欺负你!”
原本情绪平稳的纪亦忧也不禁瑟缩了一下,却仍保持着下跪的卑微姿态,只是手指紧紧抓住了衣角。
“妈……”印岚下意识地往母亲身后躲,目光不敢直视纪亦忧的眼睛。
“有老师在这给你做主,你怕什么?笑话,我们家吃了亏,自然不能便宜了别人!”察觉到女儿的躲躲闪闪,印文颐只当印岚是胆小怕事,又或者是太过善良而频频吃闷亏。
“印岚,”纪亦忧缓缓抬起头,目光坦然地直视印岚的眼睛,眼眸深处却是无尽的哀痛,“你打吧,我不会怪你的。”
“我……”印岚的嘴唇突然变得苍白,看着纪亦忧潮湿的眼睛静默地注视着自己,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说什么也不肯伸手打过去。
“你这个人就是心软!”印文颐却着急上火地抓住她的手重重地呼了一巴掌下去,权当是替自己的一腔怒火找了个出气筒。
一记耳光响亮清脆,打碎的却是一颗玻璃般脆弱的心,抑或,是两颗。
“这件事就算了吧。”忘是谁出来做了这个和事老,一时间,纪亦忧耳鼓一阵轰鸣,竟然分辨不出来是谁的声音。
尽管印岚的母亲心里还是不平衡——小过处分显然不能平复她的情绪——但是考虑到纪亦忧的认错态度,以及念及她和自家女儿那么多年来的感情,也就罢了。
心像是被挖了窟窿的岩石,印岚母亲的谩骂和教训像是风化侵蚀,印岚的一记耳光则像更为剧烈的流水侵蚀,一瞬间就将细小的洞穴侵蚀得空荡荡的,全然没有了填补的余地。
纪亦忧还记得当初和印岚是怎么从一般的朋友变成至交的。
也是因为一记耳光,只不过那是印岚替自己挨的。
初中时纪亦忧因为成绩优异而锋芒毕露,也因为习惯了众星捧月而常常忘了顾虑他人的感受,偶尔出言不逊惹毛了一些太妹。
于是某天纪亦忧和印岚就在结伴回家的路上被一群挑染着各色头发,奇装异服的太妹们叼着烟拦了下来。
“你就是纪亦忧?哎呦,果然是好学生啊,穿那么土的校服!”
“成绩好就了不起吗,重点班就了不起?竟然看不起我们普通班的人,我看你就是找死!”
那个浮躁的年纪,讲道理完全是对牛弹琴。
纪亦忧放不下她的骄傲,愣是挺直了背脊任由这些找麻烦的人唾骂,直到她们口水都骂干了还是不能惹恼她,不知道其中哪个比较嚣张一点的抬手就是一巴掌,印岚却在千钧一发之际扑过来护住了她,自己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
一直倔强着顶着骂声不肯掉眼泪的纪亦忧却因为印岚红肿的脸而大哭不已。
一记耳光结下的深情厚谊,现在,算是还了么?两清了吧。
【三点半记得带我妈妈过来学校政教处,我先出门买点东西,你们不用等我了。From 纪亦忧】
【放心。From 陆森然】
印岚等人前脚刚离开学校,纪亦忧的母亲和陆森然后脚就赶了过来。
纪亦忧仍旧跪在政教处的地板上,表情严肃而茫然,她的背脊挺得笔直,像是一位虔诚的教徒,又像是一尊坚固无比的雕像。她不是故作矫情不肯起来,而是一时间经受了太多的打击,竟然忘记了接下来还要独自应付母亲和陆森然,更是因为跪地太久让她短时间内丧失了活动自如的能力。
“你这是干什么?”陆森然用力将纪亦忧拉起来,她却因为跪得太久腿都麻了,摇晃着摔进了他怀里,却抓着他的胳膊抵死不吭声。
“主任啊真是抱歉,我们小忧说是下午三点半,可是我们心急就先赶来了……”纪妈妈看着纪亦忧失魂落魄的样子,既心疼又不安,“这件事情一定不是我们小忧的错……”
“纪亦忧你为什么要对你妈妈说错时间呢?故意一力承当责任?”政教主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更为不解地看着纪亦忧,他记得很清楚,纪亦忧是按照约定的下午三点整过来的,可是……
“纪亦忧!”陆森然后知后觉,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纪亦忧一定要他准时送纪妈妈过来,而不是让自己和她一起出门。
面对这样倔强而自我的纪亦忧,陆森然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连她的母亲都不是依赖的对象,那么于她而言,他又算什么呢?
“已经结束了,主任给我小过处分已经是从轻发落了,没事妈。”纪亦忧缓缓地从陆森然怀里转过身来,伸手拉住了纪妈妈的胳膊,希望可以得到她的谅解。
“啪。”纪妈妈扬起手狠狠地甩了纪亦忧一记响亮的耳光,爱之深责之切,她就是明白一向温顺乖巧的女儿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朋友的事情,却瞒着她一并将责任揽了下来,难道身为母亲都没有资格帮她一起面对困难么?
纪亦忧捂着脸冲出了政教处,陆森然没有拦住她,只好快步跟了上去,办公室里只剩下焦头烂额的政教主任,还有手悬在半空中颤抖的纪妈妈,以及她那颗隐隐作痛的心。
霎时间,凉风、雨露,还有冰雹都一齐来临,将被剥蚀得脆生生的洞穴一次性砸得稀巴烂。
“你认为自己这样做很伟大吗?”陆森然疾步追了上去,抓住正在拼命向前奔跑的纪亦忧,一把将她过来,双手捏紧她纤细的肩膀,“你这是助纣为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想维护你那自以为弥足珍贵的友情,可是别人把你当什么?别人把你当白痴!”
“我有自己的生活,用不着你操心!”纪亦忧倔脾气上来也不依不饶,“陆森然,你根本不了解,她对我多重要!”
印岚对于纪亦忧是很重要的人呐。
她是你半夜睡不着时,发短信过去就会第一时间回复并且绝无敷衍的人;
她是去旅游时没有给别人买纪念品习惯,却会因为看到认为适合你的东西就随手捎带的人;
她是唯一记得你准确生日,每年的那一天都会把旧历换算成当年的公历生日然后发零点的短信给你的人;
她是口口声声要趁早把你嫁出去,却会因为担心你不幸福而对你那些不靠谱的男朋友嗤之以鼻的人;
……
女生的友情较真起来,有时候比爱情还要坚贞。
“你知道吗?即使是我受伤一百次,我也不愿意她难过一点点。”背过身去,纪亦忧小心翼翼地擦着眼泪,“对,你不懂,你也不需要懂。”
“我只知道她现在正利用你对她的信任伤害你。”陆森然加重了语气,眼神却黯淡了下去,他明白纪亦忧不是不明白道理,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不会的,我相信。”像是美人鱼公主在忍受双腿剧烈疼痛时依旧想要在王子面前保持最优美的姿态,纪亦忧因为难过而微微侧过一边的脸笼罩着看不见的忧伤,却极力保持着淡淡的微笑。
无言以对。
陆森然低下头沉默,一个小小的U盘在他手里越捏越紧,仿佛要将它捏碎。
U盘里面存着的是他从学校监控器调出来的视频,视频里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几天前在学校门口是谁用相机拍了那些微博上疯传的照片,而那个人,跟带头动手打了纪亦忧的是同一个人,她是——
魏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