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靖缘整天右手捧着《血型与人生》苦苦钻研,苗奕廷敲了敲门,她才将书放下。
“你很用功啊,在医院还看书。到底是省重点高中的学生,就是素质高。”苗奕廷赞道。
“苗医生,你说笑了。”陈靖缘不好意思地说,“学校里正流行“血型热”,我只是不想太落伍,当然整天躺在床上也挺无聊的,拿这打发时间也不错。”
“你爸爸上周体检时我偷偷给他验了一下血型,这是化验单。”苗奕廷递给陈靖缘一张单子,站在一旁,嘀咕道,“上个月才帮你验了一次他的血,这次又要验,想不到验血型也会验上瘾了。”
陈靖缘拿到化验单,她父亲是AB型血。上月,苏立原切菜时不小心切到了手指。虽然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但担心伤口感染,陈靖缘硬是送他到医院看医生。她出于好奇,我让医生给他验了一下血型。拿到化验单时她一下子愣住了,父亲是AB型血。她的头有点发晕,隐隐觉得不对劲。她的血型是O型,按照血型理论,她的父母中不应该有AB型。这次的化验结果又是那可怕的AB型,但是她显得非常平静,轻声问道:“AB型血的人能生出O型的孩子吗?”
苗奕廷笑了,说:“打死他,也生不出O型的孩子呀!”
陈靖缘的脑海里炸响了一个声音:父亲不是我的亲爹!
苗奕廷走后,很快陈彦颖就带着饭盒来给陈靖缘来送中饭了。陈靖缘把化验单揣进怀里,就像揣着一颗炸弹一样。陈彦颖看出女儿神色不对,以为她的病情不好。
陈靖缘却面无表情地说:“我病好了,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然而在心中惨叫道:“我是康复了,但我却完了!”病房里面还有别的病友,她不便在此询问母亲,以免闹笑话。毕竟家丑不可外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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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靖的父亲是不是她的生身父亲?我再问最后一遍。三,二,一。”吉住给了他父亲三秒时间,让他失望的是,他父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保持沉默。“你有权保持沉默。我相信妈妈那里我一样也会得到我想知道的。”他冷冷地抛下这句话,调头就要走。
“等一下,住儿。”吉永利突然开口了。
吉住停住了脚步,转过了身子,稍带惊喜的语气问道:“你改变主意了?”
“住儿,还有三个月你就满十八周岁了吧?”吉永利掐指算来。
“是。”吉住纳闷地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是该让你知道一些事情了。”吉永利幽叹一口气,往事娓娓道来:
七十年代,JS省内出现了两个比较出名的围棋道场,分别是一代国手陈乐峰在邗江县创立的陈氏道场和沈志仲在淮阴市创立的沈氏道场。陈乐峰和沈志仲二人素来不和,以前活跃在棋坛的时候他们就谁也不服谁,改而培养有潜质的年轻棋手后,他们又在暗暗较劲,争取培养自己的徒弟打败对方的徒弟。陈乐峰有一个独生女叫陈彦颖,平时经常泡茶给大家喝,当时有很多师兄弟追求她,她谁都看不上,只对吉永利倾心。双方家长都很满意这桩婚事,眼看就要有情人终成眷属,但是就在婚前的那个晚上,发生了一件不该发生的事情,导致吉永利无情地离她而去。不久,吉永利迫于父母施加的压力,和王珮瑜结婚。而苏立原主动向陈彦颖承认,那晚的事情是他做的。陈彦颖发现自己已怀孕,别无他法,只好嫁给了他。婚后不久,就产下一个女婴。女孩随母姓,取名靖缘。
“事实上并不是他——”吉住疑惑地问。
“嗯,没错。”吉永利点头道,“那晚他和我在一起喝酒,他还喝醉了,吐了一地。”
吉住不解地问:“那他为什么还要承认?”
“他也是陈彦颖当年的追求者之一。可能是他太喜欢阿颖了,只是简单地想和阿颖在一起生活,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吉永利叹道,“就恁这一点,他就比我要好得多。”
吉住又问:“那小靖的生身父亲又是谁?”
吉永利叹道:“这恐怕永远是一个谜了。”
“当年你屈服于父母的压力和担心别人议论,就撕毁了和陈阿姨的婚约。十几年来,你一直忘不了这桩事情,对陈阿姨非常愧疚,对她你是有求必应。你极力搓和我与小靖,给我们创造了青梅竹马的环境。你是想通过我和小靖的结合,来稍稍弥补一下你当年的遗憾,带给你一点心灵上的安慰。”吉住指着爸爸,伤心地说,“妈妈说得没错,你太自私了,你只考虑自己,从来没有想过我们的感受。用自己亲生儿子的终生幸福去换取自己心灵上的一点点安慰,这样真的好吗?”
“好,我承认我只想到自己,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吉永利紧咬着嘴唇,朗声道,“不过,即使你不想和陈靖缘在一起,也不能和尹晴交往!”
“我想和谁在一起,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吉住丝毫没有松口的迹象。
吉永利叫道:“你和尹晴交往,我就要管!”
“那好,我倒要听听这次你是什么理由。”吉住冷笑道。
吉永利长叹一口气,二十年前的一段往事浮现在眼前:
尹晴的父亲尹世源,当年他是陈乐峰最得意、最有天赋的弟子,师姐妹们暗恋他的人不在少数。沈氏道场和陈氏道场每年的元宵节和中秋节所在的那一周,都会来一场对抗赛。其中元宵节陈氏道场坐镇邗江县接受沈氏道场的挑战,而中秋节则换成沈氏道场在淮阴市严阵以待陈氏道场的来犯。那一年的元宵节,年方十六的沈曼映随父亲沈志仲到邗江县参加比赛。当时,正在陈氏道场学棋的尹世源,代表陈氏道场参加了这场对抗赛。第一轮,他正巧与沈曼映相遇,结果轻松获胜。之前,两人虽未逢面,但神交已交。这盘棋结束后,尹世源心里不禁泛起了阵阵涟漪。虽然他俩之间还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黑白子已经让他俩进行了一次颇有内涵的“对话”。对抗赛的最后一轮,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抽签再一次让尹世源和沈曼映排到了一起。结果,尹世源稀里糊涂地败下阵来。他赛后说:“那时候光看人,哪有心思想棋啊!”陈乐峰则责怪尹世源中了对方的美人计,居然输掉了如此重要的比赛,丢尽自己的颜面。
八个月后,那一年的另一次对抗赛在淮阴市举行。为了考察道场下一代继承人的棋力,沈志仲主动提议由自己的长女沈曼映和陈乐峰的独生爱女陈彦颖进行三番棋比赛。为了不惹人注目,比赛地点放在比较偏远的地方,加上又是女子比赛,特地赶去观棋的男棋手并不多。但尹世源却在沈曼映与陈彦颖的三番棋比赛中,每场必到。
第一盘,沈曼映战胜了对手陈彦颖。尹世源嘀咕了一句:沈曼映的棋又长了!第二盘,第三盘,沈曼映都输掉了。然而每次输棋后,沈曼映都不与沈氏道场的人一道用餐,独自外出了。后来,沈曼映不好意思地承认,那是被尹世源约了出去,把淮阴好吃的,稀奇的东西都吃了个遍。从那以后,两人开始了正式的交往。
可是,这段感情一开始就不被大家看好。作为陈乐峰最得意的弟子,陈乐峰花在他的心思和时间最多,一心想将他栽培成能和日本职业九段对抗的超一流棋手,成为中国棋手的领军人物。他背着陈乐峰,偷偷地和敌对道场的人来往,更是爱上了陈乐峰毕生竞敌沈志仲的长女沈曼映。这让陈乐峰绝对不能容忍,一心想拆散这一对有情人,好让尹世源的心思从儿女私情上重新回到黑白世界,精研棋艺。可是,尹世源表面上答应陈乐峰会好好练棋,不再和沈曼映见面,背地里寻找一切机会和沈曼映私会。找不到见面的机会,他们就通过书信以解相思之苦。
不久,沈曼映在尹世源的安排下,到YZ市的一家围棋道场教棋。尹世源经常到沈曼映教棋的地方看他。那时候他们经常见面,但是见了面主要还是下棋。三个月后,尹世源亲赴淮阴市的沈氏道场,向沈志仲提亲。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沈志仲并没有为难尹世源,爽快地答应了这桩亲事。欣喜若狂的尹世源,在返回邗江县后,带着沈曼映禀明父母,只邀请了几个师兄弟,草草地就结了婚。
一个月后,陈乐峰无意之中才得知尹世源和沈曼映结了婚,勃然大怒,失去了冷静。不顾门下几乎所有弟子的下跪求情,他一意孤行,将尹世源视之为叛徒,逐出师门,并下令门下所有弟子今后不准和尹世源及其后人有任何往来……
吉永利坚定地说:“师父的禁令过去十八年了,但记忆犹新,不敢相忘。总之,你不能和尹晴交往!”
“我还以为是什么原因呢。”吉住感到好笑,吐出两个字,“迂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