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韩,蒲二人已经聊了近半个时辰。韩天润身旁那名倒茶的少年道人便又道了一句:“师兄,蒲捕头,二位请用茶吧!”韩,蒲二人听到“喝茶”二字后,方才觉得口渴难耐,便依言将那少年道人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喝过茶水后,蒲落尘将方才所问的那些事情在脑海里细细整理了一遍,仍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于是便将目光停留在了那两名少年道人身上。只见蒲落尘突然站起了身子,走到那两名少年道人身旁,向那两人分别作了一揖,说道:“两位道长,落尘进了客栈之后,便一直打听韩小道长的事情,反倒怠慢了二位道长,还请二位道长恕罪!”两名少年道人见状,便分别朝蒲落尘打了个稽首,以示还礼。其中那名倒茶的少年道人开口说道:“蒲捕头,你多虑了。蒲捕头方才一直在关心小道的师兄,小道感激还来不及,何来“怠慢”一说啊?”蒲落尘闻言,不由笑道:“小道长果然很会说话。说得落尘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那名倒茶的少年道人微微一笑,说道:“既然话已经接不下去了,那我们就说一下别的事情吧。”蒲落尘道:“不知小道长想说什么事情啊?”话一问出,只见那名倒茶的少年道人再次打了个稽首,开口说道:“小道姓云,名漫飞,乃是洞玄真人座下二弟子。今日能够得见蒲捕头这样的英雄好汉,实乃平生之幸哪!”蒲落尘已经很少听到有人这样恭维自己了。一时感到很不习惯,便连忙回礼道:“云小道长言重了。蒲某只是一个小小的捕头而已,岂敢以英雄好汉自居?还是继续叫我蒲捕头吧,莫要再提这“英雄好汉”四字了。”云漫飞见对方如此要求,便也识趣地说道:“既然如此,小道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云漫飞报完姓名后,余下的那名少年道人便也走上前去,向蒲落尘打了个稽首,开口说道:“小道鹿龟鹤,在此见过蒲捕头了。”蒲落尘也随即还了一礼,说道:“原来是鹿小道长,幸会幸会。”鹿龟鹤听罢,面色微变,说道:“蒲捕头,小道虽是修道之人,不过一直都不喜欢以那道长二字自居。还请蒲捕头见谅!”蒲落尘道:“既然如此,那你我就不妨以兄弟二字相称,叫你一声龟鹤兄弟如何?”鹿龟鹤这才露出了笑脸,说道:“蒲捕头义薄云天,小道早有结交之心,若是蒲捕头不嫌弃的话,就认下龟鹤这个兄弟吧!”蒲落尘呵呵笑道:“龟鹤兄弟果然爽快,既如此,以后我们就是兄弟了!”鹿龟鹤笑着应道:“那是自然!”与对方相识之后,蒲落尘便借机将事情转入正题。只听得蒲落尘说道:“云小道长,龟鹤兄弟,据蒲某所知,上清派弟子平素都在河南嵩山的嵩阳观研习道法,很少下山。今日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湖城县啊?”云漫飞望了一眼韩天润,随即说道:“想必蒲捕头应该知道家师洞玄真人的事情吧?”蒲落尘听罢,黯然道:“云小道长说得没错,蒲某的确知晓此事。洞玄仙长为奸人所害,蒲某和总捕大人都为此伤心不已,只求能够早日擒住那奸人,为洞玄仙长报仇雪恨!”不想,此言一出,却听得云漫飞冷冰冰地回应道:“蒲捕头的好意,我等心领了。只不过,报仇一事乃是我上清派弟子分内之事。蒲捕头身为公门中人,不应该涉足其中吧?”蒲落尘登时语塞。对方所言听起来的确令人可气,不过,细细想来,却也没有什么不对之处。短暂的沉默过后,蒲落尘便用试探的口吻问道:“如此说来,云小道长和龟鹤兄弟此次下山是为了报仇喽?”云漫飞答道:“当然。我等下山就是为了血刃仇人,为我们上清派清理门户!”蒲落尘听到“清理门户”四个字后,不觉一愣,心道:“行痴道人武功卓绝,当世少有敌手。就靠你一个云漫飞,居然还想清理门户?这口气未免夸大了!即便是清理门户,为何只派了你们两人前来?莫非……你们有别的目的?”蒲落尘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头,心下已是疑心大起。
云漫飞见蒲落尘沉吟不语,便即说道:“蒲捕头好像有心事啊?不妨说来听听!”蒲落尘微微一怔,随即回应道:“云小道长果然慧眼如炬,观察入微。蒲某的确有点心事。不过,这心事自有心药医,就无需再说出来了。”云漫飞眼光一闪,说道:“蒲捕头的心事怕是不想说出来吧?”蒲落尘故作惊讶的模样,说道:“云小道长何出此言啊?蒲某只是想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这些事情与上清派毫不相干,云小道长关心那些事情作甚?”云漫飞摇头道:“蒲捕头此言差矣。你并没有将心事公之于众,小道又怎知道那心事与我上清派无关哪?”蒲落尘顿时变了脸色,反问道:“云小道长,你身为出家之人,总是关心别人的心事作甚?别人心里想什么,你也要知道吗?”云漫飞道:“蒲捕头不要误会,蒲捕头既然有心事,那便是遇到了难处,小道只是想知道蒲捕头心中所想,这样一来,小道或许也可以帮到蒲捕头啊!”蒲落尘听到对方如此辩解,心中怒意更甚。不过,眼下也不是发火的时候,权衡之下,蒲落尘只得压下心头怒火,冷然道:“云小道长,我蒲落尘的事情不用劳烦你来费心,你还是好好想一想那报仇一事吧!”说完后,便起身离去。既然话不投机,自然也就不需要再谈下去了。
自踏入客栈之后,蒲落尘便一直向韩天润打听诸人的下落,随后又和上清派的两名弟子相谈甚久。雒千里和聂三江二人不忍在旁打扰,便另找了一张酒桌坐了下来,喝酒谈天。蒲落尘看到他们二人后,便走上前去,坐在了两人的旁边。聂三江见状,便向小二要了一壶酒,放在了蒲落尘的眼前,开口说道:“落尘,你心中不快,本座明白。只要喝了这壶酒,再多的不快也会烟消云散的。”蒲落尘听到聂三江这么说,便拿起那壶酒,打开酒盖,一饮而尽。
“感觉如何?”聂三江问道。
蒲落尘答道:“回禀总捕大人,这壶酒很辣,真的很辣,不只是辣,还很苦,酸甜苦辣尽在其中。”
聂三江微觉失望,说道:“想不到,你口中所尝到的居然是这种味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喝完呢?”
蒲落尘答道:“回禀总捕大人,落尘之前所喝的酒都是一个味道,辣!正因为它很辣,落尘才要喝完它。只有喝过了酒,心里才会有酒的味道。若是将眼前的酒都喝完了,那便是满身酒味了。一个满身酒味的人,哪里还有时间去想别的事情?这世上的烦心事自然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蒲落尘这番话说得也颇有道理,聂三江与雒千里二人听了之后,忍不住齐声叫好。
只听得一旁的雒千里说道:“蒲捕头果然是懂酒之人。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喝个痛快!”蒲落尘微微一笑,说道:“那落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聂三江知道蒲落尘并没有吃过早饭,空腹喝酒终究不妥,便上前道了一句:“落尘,别只想着喝酒,我们还要吃菜呢!”雒千里闻言,便也随之说道:“对,聂总捕头说得对!我们边吃边聊!”就这样,三人又是喝酒,又是吃菜,又是谈天,忙得不亦乐乎。
蒲落尘一面吃着饭菜,一面说道:“总捕大人,如今言决胜已死,行痴道人又下落不明。不知我们下一步该当如何?还请总捕大人明示!”聂三江吃了几口饭菜,又喝了一口小酒。将那口酒味在嘴里细细地品了一品。随后才缓缓说道:“我们下一步还能如何?自然是回灵宝县了。”雒千里道:“既是这样,那雒某就随同你们一起回灵宝县吧。”聂三江不由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雒大侠,如今参与神器大会的各路英雄好汉都已经离开了灵宝县。相信禅光大师和其他的少林僧人也早已回到少林。雒大侠也应尽快返回少林与禅光大师他们相会才是,为何还要随同我等回那灵宝县哪?”雒千里正色道:“聂总捕头,你们从夸父山回到湖城县,一路经历了不少凶险,虽然言决胜已经死了,可是还有一个行痴道人藏于暗处。想必也在等待机会,对付你们。雒某若是此时离开,只怕那狗贼便会借机出现,与你们为难啊!”聂三江恍然道:“原来雒大侠在担心这件事情。对于这行痴道人一事,雒大侠不必太过担忧,本座自有法子对付此人。”雒千里听到“法子”二字后,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便开口问道:“不知聂总捕头打算如何对付那狗贼啊?”面对对方的问话,聂三江将声音压得极低,开口说道:“用逐日剑对付那狗贼。”雒千里看聂三江说话的模样,不像是在打趣,当下不由自主地将那目光转向了聂三江手中的那把黑鞘长剑,惊叹道:“如此说来,聂总捕头手中的这把逐日剑的确是件宝物啊!”聂三江点头道:“不错。不然的话,本座也不会一直将它带在身边啊!”雒千里不由笑道:“看来,是雒某多虑了。但愿总捕大人能够早日擒获行痴道人那狗贼,为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讨回公道!”聂三江道:“那是自然!”
谈完行痴道人一事后,雒千里又将目光放在了蒲落尘身上。
聂,雒二人谈话之时,蒲落尘始终都一言不发,一直在旁吃着饭菜。吃得半饱之际,忽听得一旁的雒千里开口说道:“既然总捕大人已有妙计对付那行痴道人,雒某也就可以放心离开了。不过,在离开之前,雒某还有些事情要单独和蒲捕头商谈一番。”蒲落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说道:“雒大侠。这倒巧了。落尘正好也有些事情要与雒大侠单独谈谈。”一旁的聂三江听到这里,便识趣地说道:“既然二位都有私事要谈,那本座就先回避一下。”随后便起身离开了酒桌。聂三江前脚刚走,雒千里也随之起身,开口说道:“蒲捕头,我们去外面详谈吧!”说完,便走出了南城客栈。蒲落尘紧随其后。
雒千里一直向前走着,蒲落尘也只好一直跟在后面。就这样,两人来到了城外。
蒲落尘见城外很少有人走动,便开口说道:“雒大侠。这里没多少人,我们就在这里商谈吧!”雒千里停住了脚步,看了看四周,的确少有闲人走动。于是,雒千里便回应道:“好吧,就在这里吧!”
地点已经选定,蒲落尘便开门见山地道:“雒大侠,不知你老人家有何要事需找落尘单独商谈啊?”雒千里道:“蒲捕头,你的心里也有事情想找雒某商谈,不如,你先说吧。”蒲落尘道:“雒大侠乃是落尘的前辈,理应雒大侠先说才是。”雒千里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就让雒某先说好了。”顿了一顿,雒千里突然开口问道:“蒲捕头,那日听闻你身中尸毒,性命堪忧,不知如今可好些了吗?”蒲落尘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情,一时也猜不透对方用意,当下只得如实答道:“回雒大侠,落尘所中的尸毒已经比之前减轻很多了。”雒千里道:“记得那日,你的左臂自“曲池穴”以下,焦黑不已,想必是有人用内力将你所中的尸毒全都封印在了左臂“曲池穴”之内,故而才会有如此结果,是这样吧?”蒲落尘答道:“不错。”
雒千里微微摇头,说道:“此法虽好,却也只是权宜之计,随着时间的推移,封印就会逐渐减弱,到时你便会立刻毒发身亡!”蒲落尘闻言,朗声笑道:“毒发身亡又如何?不就是一个“死”吗?落尘贱命一条,死不足惜!”雒千里反问道:“若是真的就这样死了,你甘心吗?”蒲落尘道:“甘心又如何?不甘心又如何?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况且,人都是要死的,只不过我蒲落尘死得比常人早了一些罢了!”雒千里道:“蒲捕头,雒某在你方才所说的话里听到了四个字,蒲捕头可知道是哪四个字吗?”蒲落尘道:“落尘不知!”雒千里一字一顿地答道:“无奈,绝望!”蒲落尘不觉呵呵大笑,说道:“雒大侠,我蒲落尘早在身中尸毒的那一天,就应该死了,如今又多活了数月,已经值了!何来绝望一说?况且,人活在世上,难免一死,又何必强求呢?”雒千里道:“既然蒲捕头已经看破生死,雒某也无话可说。只不过……”说到这里,便不说了。蒲落尘很快问道:“不过什么?”雒千里也很快续道:“不过……如今这行痴道人下落不明,只怕蒲捕头还没有找到行痴道人,便已经毒发身亡了。”蒲落尘正欲还口,突然觉得这番话另有一层深意,便改口问道:“雒大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雒千里答道:“没什么意思,只是担心蒲捕头所中的尸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