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双重之伤

没有吴天娇在吴媚娇身边的日子,伶俜独居的她倍感悲戚,偌大的一栋别墅里,感觉不到一点人气,空荡荡的像只有游魂存在。若当初她没有和赵老板纠缠上,估计自己的妹妹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吧!她终于开始了懊悔,是因为近日来蓝晶对自己态度上的转变吗?所以才让她良心上有了发现?是这样吗?她在心里反问着自己。

再一次踏入那个令她忧伤的地方,戒毒所里的人都透着一种绝望,她看着自己的妹妹,她的身体状况正如管理人员所说,已经有了好转,坚持下去情况会越来越好的,吴媚娇心中大喜,她幻想着,不久的将来,吴天娇就能离开这个会让人恐惧的地方了,到时候,她一定要和妹妹好好生活在一起……

吴天娇正坐在走廊里的矮墙上,她目视着庭院里的花草,阳光洒落在那些植物身上,充满生命力的植物正努力向空中生长着。

吴媚娇坐在她身旁,静静的看着妹妹眼中的世界。

“姐,你看,多么美丽的花呀!”吴天娇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哀伤。

吴媚娇感受到了妹妹心中的失落与荒凉,她握住了吴天娇的手腕,想通过肢体语言去安慰和鼓励她,但手心传来了不一样的感觉,那种触觉让她有不祥的感受,她马上撩起了吴天娇的袖子,只见一条条疤痕出现在吴天娇那细小的手腕上,新的,旧的,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你怎么能……”吴媚娇眼里刹那间盈满了泪水,她想把吴天娇痛斥一顿,可是比起骂她来说,吴媚娇更加的心疼她。

吴天娇像触电般马上把手缩了回去,她低头垂眼,不敢正视吴媚娇,也不再看庭院里生机勃勃的花草了。

吴媚娇一阵心疼,看着吴天娇蜷缩着身体抱着双腿蹲坐着,是多么的无助与孤单啊,昔日里那个活泼可爱的吴天娇再也回不来了吗?吴媚娇再也不想指责自己的妹妹了,眼泪在她的眼眶里打转,终于溢出,从脸颊滑落,无坚不摧的她,此刻已经再也直不起腰来,她的心已经被揉碎了。她伸手抱着吴天娇,眼泪如决堤的河水倾泻而下,“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停地向吴天娇道着歉,她自责于自己对妹妹的放纵,自责于自己的失职。

吴天娇只是木讷的靠在吴媚娇的肩膀上,她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活力,就连眨眼也是那般费力,戒毒已经让她筋疲力尽,在她不清醒的时候,她总是自残,手腕上的疤痕只是她肉体上的痛苦,幻觉上的袭扰才是她致命的折磨。

“有鬼,有鬼!”从走廊的尽头传来一声声凄厉的叫喊。

“快点,504房的病人毒瘾发作了!”只见几个戴着口罩的人闻声而匆忙的赶了过去。刚消停下来,另一端又出事了。

“谁让你爬上去的,梯子是从哪里搬来的?赶紧下来!危险!”在另一个角落里,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无所顾忌的往阳台上迈着步子,在她的前方,是没有护栏的阳台边缘,眼看她继续向前走的话就要从上面掉下来了,可是不管楼下的人怎么呼喊她都像耳旁风,她的脸上露着诡异的一丝微笑,去救她的人还没爬上梯子,在大家的呼喊声中,她向前迈开的步子终于让她踩空了,“叭”的一声巨响,她在众人面前从阳台上摔下来了……在她的周围,瞬间就围上了一群戴口罩的人,有人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活着,快抢救!快抬担架来!”

不一会儿,那名从阳台上摔下来的女子就被抬走了,她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嘴角依旧挂着那一抹诡异的笑。

吴媚娇看着眼前令人心惊肉跳的一切,无限的惊恐在她的心底彻底的蔓延而开,就像是墨水滴到了清水里。她搭在自己的妹妹肩上的那只手此刻抱得更加的紧了,她害怕有一天,吴天娇也会从上面掉下来,她明白自己的妹妹在这里要承受怎样的痛苦。

谁也不知道那名女子为何会不顾他人的阻挠而从阳台上跳下来,是自杀吗?吴媚娇在这所戒毒所里听过最多的声音就是带口罩的人和她讲过的话,他们毒瘾发作时容易产生幻觉,明明已经没有路了,可是在他们的眼前,却能看到平坦大道;明明这个世界上没有鬼魂,在他们的房间里,他们却能看到游荡的孤魂;明明……吴媚娇再一次落泪了,她似乎能体会到吴天娇那黑暗中的生活,痛彻心扉的吴媚娇除了把吴天娇送到此地,她再也做不了什么,她根本就帮不了自己的妹妹,她无法帮吴天娇减轻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

“你一定要答应姐姐,好好的把毒戒了……要不然,如果没有了你……姐姐也会活不下去……”

这时吴天娇才有所反应,她转眼看着吴媚娇,微微的笑了笑,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颧骨突兀,两颊竟是那般的凹陷,她依然无力诉说其他。

“好妹妹,你一定要答应姐姐,一定要坚持。”吴媚娇很担忧的对吴天娇说道。吴天娇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也许,她也就只有点头的力气了。

从戒毒所离开后,吴媚娇的心情一直很阴郁,她从来没有这般绝望过,哪怕是当初蓝晶夺走了她的一切。

两年,吴天娇至少要在戒毒所里呆上两年,这样度日如年的日子,要吴天娇怎样熬过去?想到这里,吴媚娇更加无助的蹲在路边,这不仅是对她的妹妹的考验,同时也是给她的一种无情的煎熬。

当吴媚娇回到别墅里,已经是晚上,她看到蓝晶蹲在自己的大门口,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暖意浮上来。蓝晶闻声抬头一看,便马上站了起来,“你回来了,我今天没什么事,所以过来看看你。哦,对了,这是我给你带的。”说着蓝晶就把袋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个饭盒,看样子里面的饭菜是蓝晶亲手做的。

吴媚娇没有言语,接过饭盒后只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了门,也并没有阻止蓝晶进她的客厅,她把手里的饭盒放到了桌上,好像并不感兴趣,是啊,她怎么有心情来吃饭呢。蓝晶坐到了吴媚娇的身边,从吴媚娇的脸上她已经看出了什么,便小心翼翼的问道:“你去看她了?”

吴媚娇许久都没有回答,蓝晶便肯定了自己心中所猜测的答案。

“她还好吗?”

吴媚娇靠在沙发上,看起来很疲惫,蓝晶见她一声不吭,便不想再打扰她,“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你能晚些再走吗?”吴媚娇突然叫住了已经转身要离去的蓝晶,蓝晶抿嘴一笑,这是吴媚娇对她态度上的转变,看来,她们之间的恩怨已经在化解了。她重新坐到了沙发上,看着目光游离的吴媚娇,知道她去看了吴天娇心里会不好受,所以蓝晶也不想多提此事,只是静静的陪她坐着。

“你相信报应吗?”吴媚娇突然开口道。

蓝晶思索了一下,对吴媚娇摇了摇头。

“我相信。”吴媚娇自问自答着,目光仍然游离。

蓝晶知道她所说的话指的是什么,可是蓝晶向来不相信邪巫报应之说,她只相信事在人为,“我知道你妹妹的事让你很难过,但我希望你能振作,假以时日,你妹妹回来了,也得让她看到一个状态好的姐姐在等着她回来啊!你就是她的力量,是她的精神支柱,如果你倒下去了,她怎么办?”

吴媚娇的眼角流下了眼泪,蓝晶的心里一颤,她从未见过在事业上如此强悍的女人在她面前流泪,尤其是与她有着千丝万缕关系,曾经是仇人的吴媚娇。她给吴媚娇抻了一张纸巾递了过去,但是吴媚娇并没有伸手去接。

时间滴滴答答的走着,夜越来越深了,吴媚娇与蓝晶说的话不超过十句,她知道该让蓝晶回去了。蓝晶离开了吴媚娇的别墅,钱桦便打来了电话,问她身在何处,他想来接她,蓝晶望着漆黑的夜空,同意了钱桦的请求。

她坐在路旁的长椅上,等待着钱桦的到来。已经是深夜了,四周很安静,夜风很清凉的袭来,吹散了她的倦意,“我这么做你们会高兴吗?”她抬头看着天空说道,“我不相信有天堂和地狱,但我相信人是有灵魂的,你们现在在一起了吗?”

车灯照在蓝晶的身上,她本能的用手遮着双眼,钱桦来了,车停在了她的身边。“快上车!”钱桦摇下车窗对蓝晶说道,蓝晶应声上了车,在回去的路上,她沉默了许久,钱桦没有多问,只是专心的开车。

钱桦并不关心吴家姐妹的事情,他关心的人是蓝晶,只要蓝晶不开口,他也不会多加盘问,生怕蓝晶会更加烦忧。如果蓝晶愿意,她在一上车的那一刻,就应该对钱桦讲了,钱桦自认为与她生活的这些年里,他已经算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妻子的了。

车子在全速前进,夜色被狠狠地甩在身后。

蓝晶又想起了难以泯灭的过去,她的父亲和母亲,她的童年,她过去受过的那些苦,那些记忆像图腾一样永远地烙在她的心间,她已经尽最大努力在释怀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想起?如果父母还在,如果自己身边还有亲人,那该多好。吴媚娇,吴天娇,她想到这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心里就有一种奇怪的别扭,她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的在朝着故人希望看到的那一幕去做了,但是那种别扭还是无法让她自然的适应,这就是所谓的破镜重圆后的那道裂痕之伤吗?

“到家了,我看你今天也累了,早点休息。”钱桦牵着蓝晶的手,一边进屋一边说道。蓝晶只是浅浅的对他笑了笑,之后便躺在了床上,钱桦给蓝晶盖好了被子后才躺下。

不久,钱桦就响起了熟睡中的轻微鼾声,蓝晶却久久无法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