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嘲笑自己

陆向东那醇厚的嗓音很稳的通过电话,邀请她再一次走走这黄昏的校园;而自己临跑下楼时还不忘记照照镜子,拢拢头发,希望在彼此回忆里留下一个美好得体的形象。

女生宿舍边上种满了樟树,树叶都被蒸腾出了馥郁的香气。陆向东诚恳的说:“婉婉,我们还是好朋友,我希望你幸福。你如果愿意,有时间能帮我去看看妈妈吗?”

“咦?”田婉婉有点发懵。

但陆向东语气近乎于沉重了:“我知道对你而言可能有点尴尬。可是你知道的,我是独生子,我走后家里就剩下妈妈一人了。她身体又一直不太好---”陆向东声音有点颤抖了:“妈妈非常喜欢你,最近我回家她还念叨为什么不把你带回来;问我出国带不带你去,甚至——”陆向东露出一丝苦笑“要我们先订婚,让你安安心心在国内等我。”

田婉婉又是有点感动,又是有点为难,她只能选择低头不语。她和陆向东没缘分,和陆妈妈真是彼此有眼缘。

第一次去陆向东家里的时候她一直都很紧张——还在读大学的女孩子冒冒失去男友家里似乎不太好,而且听说陆妈妈是非常清高的人。

但是刚进门陆妈妈就笑着把田婉婉的手一拉,亲热地说:“来,坐会啊,阿姨在厨房里炖了汤,一会就吃饭了。”

在那之后,陆妈妈就要求陆向东每个周末都把田婉婉带回家来,走时一定有一大瓶油浸酸豆角肉末给她带回去说是改善生活。陆妈妈毫不掩饰地用个“家”字,让田婉婉心里暖暖的、热热的。“婉婉,阿姨喜欢你。一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你是那种心里干净的女孩子。”

“如果可能,我大概会在国外一直呆着,我总觉得那边的天空才能够供我闯荡。我会慢慢跟我妈妈解释的,但是在我出国的第一年、老人家是最难受的。婉婉我可以麻烦你吗?”陆向东的声音如同他在学生会上的发言,既慷慨激昂又饱含深情。

“陆阿姨一直对我像自己孩子一样,我记得她的好的。”田婉婉看着这个满怀壮志的男人。

他和自己确实不太一样,自己只要一个合适的工作能够学以致用,经营一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可他渴望着广阔天地,大有可为。

飞鸟与鱼,既然不是同类,那就分开吧!田婉婉能够坦然面对了。她擦擦已经沁出来的眼泪:“你放心吧,我有时间会去看阿姨的。”这时她甚至油然而出一种自豪的感觉,觉得自己被堪与大任、不再是个小孩了。

“谢谢你。”陆向东轻轻松口气。

“对了,你什么时候走啊?”田婉婉竭力做出一副轻松的口吻“要不要我给你送行啊?好歹也交往一场!”

“不用了不用了。”陆向东看看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真的谢谢你啊,婉婉。”

田婉婉在路灯下看着陆向东向她挥手道别,然后转身离去。她微笑着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变小,最后消失在拐弯后弯起的嘴角才瘪了下去,哭得稀里哗啦,毕竟是她第一个爱过的男人,这个男人从此就跟她无关了,他的笑容不再属于她了。

这天以后到现在,田婉婉再也没有见过陆向东。

如果一切只到这里,这段感情虽然不圆满但并不像现在这样面目丑恶。也不会在她的人生中留下狰狞的疤痕。当卧谈会上姐妹们为她抱不平时她甚至还为他辩护。

“听说陆向东今天出签证了,是英国。”

“唔,你们说他是不是早有准备?婉婉之前你一点音讯也没有吗?”大白提出疑问。

“他倒是跟我说过在准备大事,可从没有说过细节。”田婉婉能够镇定的和姐妹们谈论陆向东,内心不那么疼痛“你们知道的,他那人特别好面子,什么事情没有把握之前绝对不会说的。”

“可你是他女朋友啊!他都不跟你说!可见他跟你真不是一条心!”大白气愤道。

“看来你们分是迟早的,那时不分现在也要分,他出去了你咋办?”三花附和。

“这就是道不同、不相与为谋!”田婉婉出人意料的宽容。

各自嗟叹一番,大家的重点转移到工作分配上了。田婉婉没有什么悬念,她不算特别优秀但很平衡,人也爽朗大方,老师同学都很喜欢,已经得到一份很稳定的国企工作的推荐。三花和大白羡慕不已。

“世道艰难啊!”三花抱怨着“我宁可像婉婉一样失去一个男人,得到一个工作!”

大白道:“我还是打算考研。哎,我没有婉婉的实力也不比三花还有点家底。干脆一条道走到黑了。哎,要么我像赵雅逸那样有张漂亮的脸蛋也行啊!”

赵雅逸和她们同系不同班,大三才转到另一个寝室去的。她来自富裕的浙江,家里有个小工厂,她本人有着欧化的长相,五官艳丽鲜明,在细眉淡脸的东方人群里煞是惹眼。

“赵雅逸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人影子都见不到。”

大白是个矮矮的圆嘟嘟的姑娘,说起赵雅逸都有点酸溜溜的:“甭替别人操心了,人家可欢快了,今天做平面模特明天做礼仪小姐,有得是公司要她。”

“听说赵雅逸最近和那个JHON走得近,也许想出国。她不像陆向东能读书出去至少可以嫁出去嘛。”

赵雅逸!陆向东!这两个名字让现在的田婉婉几乎要放声大笑。

QQ上田婉婉和大白唇枪舌剑,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亦乐乎。

婉婉:昨晚陆向东来电话了,是你把我手机告诉他的吧?

大白:抱歉抱歉一千个抱歉!!不过他看上去蛮诚恳的,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你还不好意思?那也应该是他不好意思才对。

婉婉:我烦他。神神秘秘的像个娘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白:婉婉你对他到底还有没有旧情?

婉婉:没有。

大白:可你又一直不交男友。

婉婉:我的私生活就拜托你不要感兴趣了好不好?

大白:可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婉婉我一直都说你这简直是糟蹋自己,说实话我们老同学看着心里真的很替你难受。

婉婉:我现在很满足,就想这样安安静静的混日子。

大白:我跟陆向东见过了,他成熟了很多,好像混的也行。如果他真的是单身我觉得其实也不错,你就过来A市一次,不为陆向东就当是来看我,也看看你的干儿子。

张凡丹车子开出去时另一辆车子正好进来。自己的车子高大一些,他稍稍偏了偏给对方让路,对面的车却不急于过去,好像非常好奇的看着他的车。

张凡丹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方向盘,耐心的等着。他已经习惯了被注视,这台车的外表实在很难不被围观。

陆向东和刚才那台令人惊奇的路虎揽胜擦身而过。那应该只是个巧合吧?毕竟那样的名字是非常普通甚至几分俗气的,陆向东一边想着一边莫名有些不安。

陆向东白天去了公司一次,在英国的师兄辗转介绍的,待遇和发展空间都令人满意。而且还很有人情味,对于海外回来的他还给了半个月的调整期才正式上班。

自己运气也算不错,如今时局低迷,海龟一年比一年不值钱,其实自己经济条件并不乐观,分手时他把一切能给的都给了赵雅逸。

黑暗中的烟头闪烁,陆向东思念着雅逸那张美艳的脸,那总是挂着嘲弄般微笑的丰唇。

为什么自己的路如今走的这么狼狈?母亲单身把他带大成人,自己也算争气:顺利考入重点大学,顺利保研。大概是相似的家庭背景使得他对田婉婉一见钟情,也顺利追上手,而母亲和婉婉也很投缘。

可是谁又知道那天在宿舍邂/逅到和田婉婉一起的赵雅逸。

特立独行的赵雅逸,气质和外表都完全不像一个学生。她穿着自己从未正视过的蛇纹小皮短裙,松散着卷曲的头发,从眼角打量一下自己,淡淡地说:“婉婉,这就是你说的陆向东呀!”

赵雅逸的声音轻飘飘的,就算如此明显瞧不上陆向东的话,说出来也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这样的语气。赵雅逸是外露的,燃烧的,激情的;也是神秘的,危险的,让人迷醉的。并且,赵雅逸知道自己的美,毫不掩饰,而且尽量突出自己的美。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陆向东开始有意无意地出现在赵雅逸的路线上。他一次次和赵雅逸偶遇着,却从不搭讪,但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总是侧脸瞧上一眼。面对华光四射般的雅逸,陆向东心里其实也隐隐有着自卑:她人美,家庭条件也不错。

和赵雅逸的亲近是从那次意外开始的。赵雅逸被一个女生拦在路上大骂狐狸精,勾/引别人的男朋友。她刚开口说了一句“你误会了,我对你男友那种档次的不感兴趣”,就被那女生冲上来扇了个耳光。

陆向东过来解了围,但看着红了半边脸的赵雅逸却不知从何安慰起。她真独特,被当众羞辱竟然不哭也不闹,还是静静的站着,一只手整理着略为凌乱的长发。赵雅逸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向东:“陆向东?田婉婉的模范男朋友?我给你个机会追求我,你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