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寻常生日,不寻常礼

是日,乃是江谦的五十整寿。

天刚蒙蒙亮,江耘便已起身,亲自下厨,为父亲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翠竹轩的书房内,江谦坐在主位上,看着眼前这碗简单的、卧着两个金黄煎蛋的寿面,眼眶,早已有些湿润。

他一生清贫,所谓的“过寿”,能有碗面吃,便已是奢侈。

“爹,您尝尝。”江耘笑着,将筷子递了过去。

随即,他又从一旁,取过一个用布包着的、长条形的礼盒。

“这是儿子,为您备的寿礼。”

江谦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卷整整齐齐的书稿。

他抽出,展开,只见上面,是用一手极其工整、又不失风骨的蝇头小楷,抄录的一本早已失传的、前朝大儒的《格物心解》孤本。

他知道,这是儿子,这几个月来,每晚在灯下,一笔一笔,为他抄录的。

“好……好孩子……”

江谦的手,抚摸着那熟悉的字迹,微微颤抖,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情绪值:来自江谦+50】

恰在此时,贾菌也提着一小包用油纸包好的茶叶,前来贺寿。

他见到这般温馨的场面,连忙行礼:

“给老伯贺寿了。”

他看着那桌上的寿面,又看了看江谦手中那卷书稿,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羡慕。

他想起了自己父亲过寿时,家中那份冷清。

也不知,何时,他才能让自己的父亲,也这般体面一回。

就在这寻常人家的温馨气氛之中,院外,一个小厮的声音,有些突兀地响起了。

“江公子,怡红院的袭人姐姐,前来拜访。”

袭人的到来,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她带着两个小丫鬟,提着一个精美的紫檀木食盒,笑吟吟地走了进来,先是规规矩矩地给江谦行礼道福,随即,才对江耘说明来意。

“我们二爷,本想亲自来的。

只是今儿一早,被老爷叫去考校功课,实在是脱不开身。

他特意命我,将他收藏的一方‘端溪绿石砚’,送来给老伯贺寿。

二爷说,

愿老伯,能如这方古砚一般,福寿绵长,润泽百年。”

说着,她便呈上了那方色泽翠绿,雕工精美的古砚。

江谦早已是手足无措,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只是连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如何敢劳动二爷这般破费!”

江耘则平静地,上前一步,代父亲,收下这份重礼,又对袭人,郑重道谢。

袭人刚走不久,门外的通报声,再次响起。

“江公子,潇湘馆的紫鹃姐姐,前来拜访。”

这一次,紫鹃带来的,是一个小巧的、散发着幽幽冷香的锦袋。

“我们姑娘,知道今日是老伯的寿辰。”

紫鹃福身道,

“她身子弱,不便远行。

便亲手,将她平日里最珍爱的几味安神香料,制成了一个香囊,赠予老伯,愿老伯能夜夜安寝,精神康健。

另外,这幅《潇湘竹石图》,也是姑娘亲笔所绘,以为贺礼。”

一幅水墨画卷,缓缓展开。画上的竹,清冷孤高;画旁的石,瘦骨嶙峋。虽是贺寿,画中风骨,却依旧是林黛玉式的、不与俗同的傲气。

【来源:江谦,情绪值+20】

【来源:贾菌,情绪值+20】

江谦已经彻底懵了,他看着那画,只觉得那画中透出的贵气,比那方古砚,还要烫手。

然而,不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第三波“贺礼”,又到了。

“江公子,蘅芜苑的莺儿姐姐,前来拜访。”

这一次,莺儿带来的,是一个更大的描金食盒。

打开,里面,除了几样最精致的、南方口味的糕点,竟还有两匹光泽温润、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杭绸,以及一盒封得严严实实的上等长白山人参。

莺儿的话术,也如她主子一般,周全得体:

“我们姑娘说,听闻老伯身体康健,只是天气渐凉,特送来两匹绸缎,为老伯添衣御寒。

这点子参,也是南边铺子里新得的,给老伯平日里,含着提提神。

一点心意,还望老伯,千万莫要嫌弃。”

当三位“使者”都告辞之后,翠竹轩的客厅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

桌案上,堆满了那些寻常人家,一辈子都见不到的珍宝。

贾菌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他结结巴巴地,用一种近乎梦呓的声音,对江耘说道:

“江……江大哥……

这……这……这可真是,天大的体面啊!”

江耘看着父亲那副激动又惶恐的模样,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比起几月之前家中情况果真好了不少,也算是没白费了这些日子的苦功。

就在这温馨而震撼的气氛,达到顶峰之时,院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响亮、也更慌乱的通报声!

一个守二门的小厮,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院子。

声音因紧张而彻底变了调:

“江……江公子!不……不得了了!”

“琏……琏二奶奶,亲自,前来……前来为老爷贺寿了!”

这一声,如同一道惊雷,在小小的翠竹轩里轰然炸响。

之前宝玉、黛玉、宝钗三位,虽是府里最金贵的小辈,但终究,还只是“小辈”之间的人情往来。

可王熙凤是谁?

她是荣国府的“当家人”,是长辈,是手握实权的“琏二奶奶”!

她亲自登门,为一个“伴读”的父亲贺寿?

这已经不是“体面”二字可以形容的了,这简直是足以让整个荣国府的下人圈子,都为之震动的“恩宠”!

贾菌“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似是想要找个地方躲开,他在这种场合上还是有些怯场。

而江谦,这位老实了一辈子的穷秀才,他的反应倒也比贾菌好不了多少。

他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整个人也从椅子上,踉跄着站起,脸色比刚才被重礼震惊时还要苍白

他一把抓住江耘的胳膊,那只干瘦的手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

“耘……耘儿……”

“这……这是怎么说?二……二奶奶她老人家,金尊玉贵的,怎么会……会到我们这里来?”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荣幸,而是大祸临头的惊恐。

“是……是不是你……惹了什么祸事了?”

江耘反手,用自己温暖而干燥的手,稳稳地,握住了父亲那冰凉颤抖的手。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慌乱。

“父亲不必忧虑,二奶奶来前已经跟我打过招呼。”

“是他体恤我们父子两个外来人辛苦,特意过来招抚一眼。”

“您只管坐着,一切,有儿子在。”

他话音刚落。

人未至,声先闻。

一阵清脆又带着几分爽利的、独属于王熙-凤的笑声,已经从院门口,清清楚楚地,传了进来——

大早上就看见紫云满天一片祥瑞。

本还在猜是哪里有了好事,象征着吉兆。

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是江小哥儿这里,藏着个过寿的老寿星。

我这个做嫂子的,岂有不来贺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