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暗害频生,艰难求生

惊蛰过后,侯府的玉兰花苞挣破深褐色花萼,粉白花瓣在晨露中舒展,宛如未染尘埃的云霞。

苏念棠扶着九曲回廊的朱漆廊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胃里突然翻涌的酸水让她剧烈干呕。

腥甜的血丝混着胃液滴落在青砖缝隙,将嫩绿的苔藓染成暗红,在明媚春光里显得格外刺目。

自半月前那场来势汹汹的风寒后,她总觉得喉间卡着根银针,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连吞咽口水都似吞下一捧碎玻璃。

「姑娘可是病了?」小丫鬟春桃捧着青瓷碗匆匆赶来,碗中百合粥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清秀的眉眼,「厨房新煨的粥,您多少用些...」话未说完,廊角传来一串娇笑。

叶知柔斜倚在雕花栏杆上,月白色纱衣外罩着海棠红比甲,腕间翡翠镯子随着晃动撞出清脆声响:「病秧子就该乖乖躺着,出来碍什么眼?」

她指尖捏着绣帕轻点唇角,眼波流转间尽是嘲讽,身后簇拥的丫鬟们也跟着掩嘴窃笑,笑声像细密的蛛网,将苏念棠困在原地。

苏念棠攥紧沾着血渍的帕子,强撑着福了福身。

昨夜林婉仪送来的安神汤仿佛还在胃里翻搅,苦涩药味中混着蹊跷的甜腻,害得她整夜冷汗浸透里衣。

更漏声里,她数着房梁上的裂纹,听着窗外野猫的嘶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看着叶知柔摇曳生姿的背影,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这深宅里,每一份突如其来的「好意」,都像是裹着蜜糖的砒霜,越是诱人,越藏着见血封喉的毒。

子夜梆子声惊破沉寂时,苏念棠正被噩梦纠缠。梦中母亲枯槁的手从泥潭中伸出,却被管事嬷嬷的铜烟杆狠狠打断。

下腹突然袭来的绞痛如万蚁噬心,她蜷缩在床榻上,冷汗浸透的发梢黏在苍白的脸颊。

被褥间散发着古怪的药草味,像是从幽冥之地飘来的气息。

恍惚间听见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借着窗棂透入的月光,她望见黑影手中瓷瓶泛着幽蓝冷光。

「春桃...是你?」沙哑的质问被带着药味的帕子捂住口鼻,刺鼻气息灌进喉咙的瞬间,她想起白日里春桃欲言又止的神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分明藏着恐惧与愧疚。

晨光刺破窗纸时,沈昭宁踹开雕花木门的巨响震得门环嗡嗡作响。

满地狼藉中,苏念棠蜷缩在浸透血渍的被褥里,指尖深深抠进锦缎,在上面抓出数道裂痕。

她望着沈昭宁玄色衣袍上沾染的雪粒,张了张嘴,喉间火辣辣的疼痛让声音破碎成气音。

昨夜的画面在眼前闪现:林婉仪递来的桂花糕还带着温热,叶知柔俯身时袖中滑落的琉璃瓶,以及春桃转身时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

而此刻春桃正躲在人群后,低着头绞着衣角,泪水吧嗒吧嗒落在鞋面。

「谁干的?」沈昭宁攥住她手腕的力道几乎要捏碎骨头,白玉扳指硌得她生疼。

林婉仪款步而入,月白襦裙上的金线牡丹随着动作流光溢彩:「侯爷息怒,定是这丫头福薄,冲撞了宅神...」

「住口!」沈昭宁将茶盏狠狠砸向地面,瓷片飞溅着插进雕花屏风,「传仵作!查不出真相,本侯拆了这侯府!」

他转身时,腰间羊脂玉佩在晨光中晃出冷冽的光,苏念棠忽然想起初见那日,也是这样的光芒将她拽入深渊。

可如今这光芒再无半分暖意,只让她感到彻骨的寒意。

养伤的日子里,暗害如附骨之疽。苏念棠梳头时,檀木梳齿突然断裂,锋利的断口擦过脖颈,血珠顺着锁骨滑进衣领,在肌肤上蜿蜒出诡异的红线;

用膳时,雪白鱼汤里漂着半截蜷缩的蜈蚣,狰狞的足须还在微微颤动,吓得她打翻碗碟,汤汁泼在手上烫起水泡;

晾晒在庭院的被褥毫无征兆地燃起大火,浓烟滚滚中,她仿佛看见叶知柔站在假山后,袖中的火折子泛着暗红的光,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而当她向沈昭宁诉说时,换来的却是他的质疑:「为何只有你频频出事?」

沈昭宁暴怒着将涉事的丫鬟小厮杖责二十,可惩罚的惨叫过后,新的危机又悄然而至。

这日深夜,他突然闯入厢房,掐住苏念棠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为何不告诉我?你以为自己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活下去?」

他眼底布满血丝,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浓烈的酒气。

苏念棠望着他眼底从未有过的慌乱,突然笑出声,泪水却顺着脸颊滑落:「侯爷要的,不过是听话的金丝雀罢了。我就算说了,侯爷又当真会信吗?」

她的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凄厉的尖叫。苏念棠跌跌撞撞冲出去,只见叶知柔倒在荷花池边,云鬓散乱,藕荷色襦裙浸满污水,胸口剧烈起伏,模样说不出的狼狈。

「姐姐...为何推我...」叶知柔泣不成声,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脸上,望向苏念棠的眼神却淬着毒。

沈昭宁大步赶来,目光在浑身湿透的叶知柔与苍白如纸的苏念棠之间游移,最终落在她染血的裙摆上,那是方才被木梳划伤留下的痕迹。

「罚她跪满三个时辰,不认错,不准起来。」沈昭宁的声音冷得如同腊月寒冰。

苏念棠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残阳,膝盖下的石板沁着刺骨寒意,仿佛要将她的血肉都冻成冰渣。

远处传来林婉仪的轻笑,混着叶知柔娇弱的抽噎,像无数根银针扎进她千疮百孔的心。

腰间母亲留下的红绳被晚风掀起,褪色的丝线在暮色中翻飞,那是她在这暗无天日的侯府里,唯一的执念与牵挂。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就算前路布满荆棘,就算这侯府是吃人的炼狱,就算全世界都与她为敌,她也绝不低头。

她要活着,要亲眼看着这些人,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暮色愈发深沉,青苔遍布的砖缝间,血渍在夜露浸润下晕染成暗褐色,如同未愈的伤口。

苏念棠跪坐在石板上,膝头早已没了知觉,唯有腰间红绳随着夜风轻颤,恍若母亲在天之灵的无声慰藉。

远处绣楼传来林婉仪抚琴的叮咚声,混着叶知柔刻意拔高的娇笑,化作无形的钢针,一下下扎进她千疮百孔的心脏。

当更夫梆子声第三次响起时,她望着掌心被掐出的月牙形血痕,在心底将仇人的名字默念千遍——这场生死博弈,她绝不会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