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靛蓝噬颜**
“啵——!”
那声细微的破裂声,在柳如烟凄厉的指控和墨羽刀锋出鞘的铮鸣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然而,紧随其后的景象,却如同地狱画卷般在所有人眼前猝然展开!
靛蓝色的气雾,浓稠如活物,带着刺鼻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从破裂的气泡中狂喷而出!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眼的反应!如同一条淬毒的蓝色巨蟒,精准地、恶毒地扑向柳如烟那张因惊怒和嫉恨而扭曲放大的艳丽脸庞!
“啊——!!!我的脸!我的脸!!!”
柳如烟那足以刺破耳膜的、非人般的惨嚎瞬间压过了所有声音!她双手猛地捂住自己的脸,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向后踉跄倒去!指缝间,靛蓝色的毒雾如同活物般丝丝缕缕地钻入!接触的瞬间,她那吹弹可破的娇嫩肌肤,如同被泼上了滚烫的强酸,发出“滋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腐蚀声响!
一股混合着皮肉焦糊、甜腥剧毒的恶臭瞬间弥漫开来!
“娘娘!”“快救侧妃娘娘!”
周嬷嬷和李管家吓得魂飞魄散,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他们手忙脚乱地扑上去,想要搀扶柳如烟,却又被那恐怖的景象和恶臭逼得连连后退!柳如烟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抓挠着自己的脸,发出野兽般的哀嚎,靛蓝色的毒雾混合着皮肉溃烂流出的黄水脓血,从她指缝中不断渗出,场面骇人至极!
整个药库瞬间乱成一锅沸粥!尖叫声、哭喊声、呕吐声、柳如烟非人的惨嚎交织在一起!墨羽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惊得瞳孔骤缩,下意识地将出鞘半寸的长刀横在身前,护住身后摇摇欲坠的林芷,警惕地扫视着混乱的人群和那依旧在桌上缓慢蠕动、散发着致命气息的百毒胶。
混乱!这是最好的屏障,也是最危险的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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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王威镇乱**
“都给本王——闭嘴!”
一个冰冷、虚弱、却如同九天惊雷般裹挟着无上威压的声音,陡然在药库门口炸响!这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某种奇异的力量,瞬间穿透了所有的嘈杂和混乱,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头!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翻滚惨嚎的柳如烟,动作猛地一僵,捂着脸的指缝中露出惊骇欲绝的目光!
惊惶失措的周嬷嬷、李管家和一众仆役,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抖若筛糠!
墨羽瞬间收刀归鞘,单膝跪地,头颅深深低下:“王爷!”
林芷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扶着冰冷的石墙,艰难地望过去。
门口,陆沉舟依旧披着那件玄色貂绒大氅,脸色苍白如雪,身形甚至比昨夜更显单薄佝偻。他一手握拳抵在唇边,压抑地咳嗽着,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然而,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扫过混乱的药库,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所及之处,空气仿佛都为之冻结!那股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王者威压,比墨羽的刀锋更让人胆寒!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桌上打开的乌金木盒和那团蠕动的毒胶上,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一缩。随即,视线扫过地上惨不忍睹、浑身沾满靛蓝毒液和脓血的柳如烟,眼中没有任何怜悯,只有一丝冰冷的厌烦和…深沉的审视。最后,他的目光定格在墨羽身后、脸色惨白如鬼、颈侧伤口再次崩裂渗血的林芷身上,停留了一瞬。
“咳咳…好…好得很…”陆沉舟的声音带着病态的喘息,每一个字都像是冰珠子砸落,“本王的药库…何时成了市井菜场?任由尔等…喧哗打闹?”他缓步走入,步伐虚浮,玄色的大氅下摆扫过地面沾染的靛蓝毒液,却视若无睹。
“王爷!王爷救命啊!”柳如烟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也顾不得脸上的剧痛和恶臭,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声音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是林芷!是这个贱婢!她伙同墨羽偷盗您的百珍凝玉膏!还用这…这妖物害我!王爷!您要替妾身做主啊!”她指着桌上的乌金木盒,又指向林芷,涕泪横流,脓血混合着泪水,将那张曾经艳丽的脸庞涂抹得如同恶鬼。
“百珍…凝玉膏?”陆沉舟的脚步停在柳如烟身前几步远,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苍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一丝笑意,只有无尽的嘲讽,“爱妃…眼神…咳咳…何时差到如此地步?”
他微微侧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刺向一旁抖如秋蝉的周嬷嬷和李管家:“你们…也认为…那是百珍凝玉膏?”
“奴…奴才…”“老奴…老奴眼拙…”周嬷嬷和李管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面,牙齿格格打颤,一个字也说不完整。他们此刻哪里还不明白,那盒子里装的,根本就是要命的剧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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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乌金定谳**
陆沉舟不再看地上如同烂泥的柳如烟,目光转向墨羽:“墨羽。”
“属下在!”墨羽沉声应道。
“说。”
“回禀王爷!”墨羽的声音平板无波,却字字清晰,如同冰冷的铁块砸在每个人心上,“属下奉王爷密令,携此乌金秘盒,引王妃至此,辨识其中…‘百毒噬心胶’之毒性构成。王妃辨识之时,侧妃娘娘带人闯入,未经通传,强闯药库,惊扰王妃辨识,并口出污蔑诋毁王爷与王妃之言。混乱之中,侧妃娘娘不慎触及此盒,引发毒胶异动,致使自身…受创。”
墨羽的陈述,简洁、冷酷、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将矛头直指柳如烟!强闯、污蔑、惊扰、咎由自取!
“你…你血口喷人!”柳如烟发出绝望的尖叫,脸上的剧痛和墨羽冰冷的指控让她彻底疯狂,“是林芷!是她故意害我!王爷!是这贱婢…”
“够了!”陆沉舟猛地一声低喝,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一丝压抑不住的剧烈咳嗽!他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红晕,深眸中的寒意却足以冻裂金石!他不再看柳如烟,目光如同冰冷的锁链,缓缓扫过跪伏一地的周嬷嬷、李管家和那些仆役。
“周氏,李氏。”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决定生死的威压,“尔等身为王府管事,不守规矩,擅离职守,纵容主子强闯禁地,惊扰要务…更兼…攀诬主上!”最后四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下!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啊!”周嬷嬷和李管家吓得魂飞天外,磕头如捣蒜,额头瞬间一片青紫。
“拖下去。”陆沉舟的声音恢复了那种病弱的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各杖八十。李氏,革去管家之职,发配马厩为役。周氏…掌嘴五十,拔去舌苔,罚入浣衣局,终身苦役。”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宣判了两人地狱般的结局!李管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周嬷嬷更是发出一声短促的、如同被掐断脖子的鸡鸣般的抽气,肥胖的身体筛糠般抖着,裤裆瞬间湿透,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立刻有如同铁塔般的王府侍卫无声地出现,如同拖死狗般将瘫软哭嚎的两人和那些噤若寒蝉的仆役拖了出去。药库内,瞬间只剩下陆沉舟压抑的咳嗽声、柳如烟绝望的呜咽,以及林芷艰难的喘息。
陆沉舟的目光,终于再次落回林芷身上。她靠着墙,身体因剧痛、高烧和方才灵嗅的过度消耗而摇摇欲坠,颈侧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襟,脸色惨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因疲惫和痛楚而显得格外幽深。
“王妃…”陆沉舟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受惊了。这毒…可辨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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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虎穴赠珠**
压力,如同无形的山岳,再次重重压在林芷肩上。陆沉舟的问话,看似关心,实则是最后的通牒!她必须在柳如烟血淋淋的下场前,证明自己的价值!否则,下一个被“拖下去”的,就是她!
她强撑着几乎要涣散的意志,咽下喉头的腥甜,声音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气:
“回…王爷…此胶…以赤阳果粉为燥引…三成过量…引焚血草反噬之力…倍增…腐心草汁为腥臭主调…二成半…掩盖三线蛇涎之麻痹…最险…是尸菌孢子…污染七星海棠一线生机…逆转成绝命毒引…核心不稳…受气流激荡…靛蓝尸腐气…便破障而出…”
她喘息着,抬起颤抖的手指,虚点向桌上毒胶中几处颜色变幻最剧烈、此刻仍在微微鼓胀的区域:“此处…隐有‘碧磷砂’阴火…遇血则燃…此处…‘千机水’蚀骨…无色无味…最深处…平衡维系…依赖‘地心玉髓’寒性…压制百毒躁狂…”
她的解析,精准、冷酷,直指核心毒性和其致命的平衡点!甚至点出了几种连陆沉舟秘藏毒方残篇都未曾记载的隐毒!这已不是简单的辨识,而是近乎庖丁解牛般的毒理透析!
陆沉舟深不见底的眸子里,那冰冷的审视终于被一丝真正的、难以掩饰的震动所取代!他看着那个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却爆发出惊人洞察力的女人,如同在看一件绝世瑰宝,一件…淬毒的绝世凶器!
“好…很好…”陆沉舟缓缓地、带着一种奇异的腔调重复着,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抹近乎愉悦的、却冰冷至极的笑意。他不再看地上呜咽的柳如烟,仿佛那只是一堆碍眼的垃圾。
他缓步走到桌前,无视那依旧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百毒胶,伸出苍白修长、指腹带着厚茧的手指,轻轻合上了那乌金木盒的盖子。“咔哒”一声轻响,锁扣闭合,将所有的混乱、剧毒和血腥暂时封存。
他拿起那冰冷的乌金木盒,转身,一步步走到林芷面前。
林芷的心跳几乎停止,身体僵硬,不知这喜怒无常的魔王下一步会做什么。
陆沉舟停在她面前,微微俯身。浓重的药味、冰冷的威压、还有那缕清冽的七星海棠异香,再次将林芷笼罩。他深不见底的眸子,如同寒潭般倒映着她惨白惊惶的脸。
“此物…”他将那冰冷的、刚刚吞噬了柳如烟容颜的乌金木盒,轻轻放在了林芷颤抖的手中。“便赐予王妃…咳咳…闲暇时…慢慢‘品鉴’。”
盒子入手,冰冷刺骨,沉甸甸如同地狱的请柬。林芷的手指瞬间僵硬!
陆沉舟直起身,玄色的大氅拂过她染血的衣襟。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捂着脸、发出绝望呜咽的柳如烟,眼神冰冷如同看着一块破布。
“至于爱妃…”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病态的慵懒和残酷,“脸既已伤…便好好在‘听雨轩’养着吧。无事…莫要再出来…惊扰他人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最冷酷的判决,将曾经风光无限的侧妃,彻底打入了冷宫!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仿佛耗尽了力气般,剧烈地咳嗽着,在墨羽无声的护卫下,转身,一步一步,踏着地上残留的靛蓝毒液和脓血,缓缓走出了这如同炼狱般的药库。
惨淡的天光从门口涌入,照亮了库房内飞舞的尘埃,也照亮了林芷手中那枚冰冷沉重的乌金木盒,以及…地上柳如烟指缝中,那死死盯着林芷、充满了无尽怨毒、嫉恨和疯狂杀意的——仅存的一只未被毒液侵蚀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那眼神,比百毒噬心胶更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