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快进来。”江菲兴高采烈的拉着我往包厢走。
我到门口的时候,包厢里已将坐满了人。
我抬头看去,阮司离正被人围坐在人群中央。
也是,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京城太子爷,自然人人追捧的对象。
我刚回国时,阮司离的各种消息就纷至沓来,不想听到都难。
他也看到了我,只是站了一会,我只觉得这里的空气让人窒息。
脚上像灌了铅,一步也迈不开,我想逃走了。
想着便做了,我把视线转向他人,不再看他,给在场的其他人打了个招呼。
随后我紧接着:“我去个洗手间。”
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爱玩,但是不是什么地方我都去,我讨厌的场合,又不好意思说的,一般都直接尿遁。
其他人看出我的想法,先我一步开口:“安安,你可不能跑了啊?咱们同学聚会你可缺席了三年了,今年好不容易回国,必须得把前三年的补上。”
我笑着应声:“不会,我真的去洗手间。”
从进包厢我一直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于是在我得到可以离开的信息后,我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快步走出包厢,隔绝了身后喧闹的人声和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走廊里稍显安静的空气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松,我靠着冰凉的墙壁,深深吸了口气,试图驱散心头的窒闷和那莫名的慌乱。
三年了,回来之前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当踏入包厢,看到他坐在人群中央,那熟悉又陌生的气场瞬间将我拉回过去,所有辛苦筑起的堤防都在动摇。
我嘲笑着自己,瞿颂安,你真没出息。
在洗手间用冷水拍了拍脸,看着镜子里略显苍白的自己,努力扯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容。
好了,该回去了,应付一下,找个合适的时机再溜。
我整理了下头发,拉开门。
刚迈出一步,一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便迎面袭来。
我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阮司离。
他就斜倚在洗手间入口对面的墙壁上,走廊略显昏暗的顶灯在他身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臂弯,领带松开了些,露出线条冷硬的喉结。
他不知在这里等了多久,姿态看似慵懒,那双深邃的眼眸却像锁定猎物的鹰隼,直直地、沉沉地望过来,里面翻涌着我无法解读也害怕解读的情绪。
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站直身体,一步步走近。
纯手工定制的皮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每一下都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他身上那股清冽又强势的气息瞬间将我包围,带着久违的、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他在我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
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眼中细密的红血丝,看清他紧抿的薄唇下压抑的某种风暴。
“瞿颂安。”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里碾磨出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还有毫不掩饰的冷嘲,“怎么,逃了三年看到我还想逃?”
我猛地抬起头,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刚才的慌乱和窒息感被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取代,我甚至刻意挺直了背脊,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阮司离,你少自作多情!我什么要逃?”
我的声音比我想象的要尖锐一些,带着明显的对抗意味。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话,唇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弧度,眼神却更加锐利逼人,身体又向前倾了一寸,那股压迫感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不是躲我,为什么三年前离一声不吭的离开?瞿颂安你什么时候这么玩不起了?”
“我去哪还要给你报备了?你是我什么人?”我冷笑一声,指甲掐进了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我深吸一口气,目光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出那个在心底盘桓了无数遍,也支撑着我回国的理由——“我为什么会玩不起,我有自己做错事承受的能力,我要是真想躲你,就不会回国!”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打破了两人之间紧绷的、充满试探的对峙。
阮司离脸上的嘲讽和冷硬骤然凝固了。
他那双总是运筹帷幄、洞悉一切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错愕,随即是更深的、浓得化不开的探究。
他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里,分辨出这句话的真假,挖掘出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走廊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只剩下我们两人无声的对峙。
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太过复杂,有震惊,有怀疑,有不敢置信,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捕捉不到的亮光?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那强烈的压迫感似乎有了一丝裂痕。
然而,就在我以为他会继续质问或爆发时,他周身那股逼人的气势却缓缓收敛了一些。
他没有再逼近,只是依旧用那双深潭般的眼睛锁着我,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磨砂般的质感,抛出了那个横亘在我们之间、避无可避的沉重核心:
“那件事……你还在怪我?”
那三个字——“那件事”——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猛地捅进我刻意遗忘的角落。
刚刚涌起的勇气和对峙的气势,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个干净。
心脏猛地一缩,尖锐的疼痛伴随着汹涌的酸楚直冲眼眶。
我的脸色一定瞬间变得惨白。
所有准备好的反驳、所有强装的镇定,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身体细微的颤抖。
我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想要避开他那穿透人心的目光,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间和那个沉重的话题。
可是,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
怪他?
怨他?
还是……别的什么?
三年来刻意回避的伤口被猝不及防地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灯光下,暴露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