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把我从睡梦中惊醒。我迷迷糊糊地摸到床头，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朱编辑兴奋的声音：
“老孙！你火了！彻底火了！昨天论坛的视频点击破千万了！微博热搜第一！“
我眯着眼看向窗外，天刚蒙蒙亮。“现在几点？“
“六点半！我激动得一宿没睡！“朱编辑的声音像是喝了十杯咖啡，“十几家出版社在竞价你的书，最高开到三十万了！还有电视台想请你做专访！“
三十万？这个数字让我瞬间清醒。那相当于我在地下室住六十二年半的房租。
“让我考虑考虑...“
“还考虑什么啊！“朱编辑几乎是在尖叫，“趁热打铁啊！对了，那个'天蓬转世'想见你，说是有重要的事。“
我猛地坐直了身体：“谁？“
“'天蓬转世'啊，就是最早找你约稿的那个网友。他说认识你，有很重要的事要当面谈。“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这不可能只是巧合。“他真名叫什么？“
“朱刚烈，挺逗的名字对吧？听着就像猪八戒。“
我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机。朱刚烈...这正是八戒在人间常用的化名。难道真的是他？
“他...长什么样？“
“胖胖的，挺和气一人，开了家养猪场。“朱编辑顿了顿，“他说你们是老相识，还说你听了他的名字一定会见他。“
挂断电话，我坐在床边发呆。八戒，我的老搭档，取经路上的开心果...他真的也在这个时代？转世了？还是和我一样保留了记忆？
窗外传来鸟叫声，天色已经大亮。我决定去见见这个“朱刚烈“。如果是真的八戒，那将是五百年来我第一次见到故人。
洗漱时，我特意多看了眼镜中的自己。额头上金箍的印记已经淡得几乎看不见了，杨婵的药确实神奇。只是不知道这药对八戒——如果他真是八戒——有没有效果。
朱编辑发来了见面地址：城郊的“天蓬生态养猪场“，下午两点。这名字起得也太直白了，八成真是那呆子。
上午我去了常去的网吧，想查查这家养猪场的资料。刚登录知乎，就发现消息通知爆了——999+的点赞、评论和私信。昨天论坛的视频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大多数评论分为两派：一派认为我是“入戏太深的疯子“，另一派则觉得“细思极恐“。有几个自称“玄学研究者“的用户信誓旦旦地说我额头上的金箍印记“绝对是真的“。
最让我注意的是一个ID为“哪吒三太子“的用户，他在我最新文章下留言：“大圣，别来无恙？“短短五个字，却让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点进他的主页，最新动态是一张电竞比赛的照片，配文“风火轮战队再夺冠“。照片中央是个染着红发的年轻人，脖子上挂着金牌，对着镜头比V字手势。他的眼神桀骜不驯，眉间隐约有道细小的疤痕——正是当年我给他留下的火眼金睛伤。
“好家伙，都凑齐了...“我喃喃自语。先是杨婵，然后是八戒，现在连哪吒都出现了。这些神仙一个个转世到现代，是巧合还是另有玄机？
我给杨婵发了加密邮件，告诉她这些发现。她很快回复：“小心行事。哪吒当年就与你不和，现在敌友难辨。至于八戒，可以试探一下他是否记得前世。“
中午随便吃了碗牛肉面，我便动身前往养猪场。公交车摇摇晃晃开了近一小时，窗外的景色从高楼大厦逐渐变成农田和厂房。
“天蓬生态养猪场“的站牌很显眼，一下车就看到个巨大的广告牌，上面画着只笑眯眯的卡通猪，旁边写着“绿色养殖，健康美味“。
养猪场比我想象的规模大很多，白墙蓝顶的厂房整齐排列，门口还有个装修精致的展示厅。我刚走近，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就迎了出来。
“大师兄！“他激动地喊道，声音熟悉得让我鼻子一酸。
眼前的男人约摸四十出头，圆脸大耳，肚子微微隆起，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活脱脱就是个现代版的猪八戒。只是没了长鼻子和大耳朵，但那神态、那语气，绝对是八戒无疑。
“呆子，真是你？“我试探着问。
“可不是俺老猪嘛！“他一把抱住我，力道大得让我肋骨生疼，“五百年了，想死俺了！“
他身上的气味让我确信这就是八戒——不是猪骚味，而是一种特殊的体香，混合着饲料和消毒水的气息。我记忆中，即使在天庭时，他也总有这种味道。
朱刚烈——或者说八戒——带我参观了养猪场。现代化的养殖车间干净整洁，全自动喂食系统、温控设备一应俱全。
“怎么样，比高老庄强吧？“他得意地说，“现在养一千头猪，只要五个人管理。“
我点点头，确实比当年他老丈人家的猪圈先进多了。“你...怎么认出我的？“
“你那文章啊！'一个猴子的自白'，一看就知道是大师兄的手笔。“八戒带我走进办公室，给我倒了杯茶，“后来论坛视频一出，俺就确定是你了。那金箍印记别人造假不了。“
“你记得前世的事？“
“记得，但又不太记得。“八戒挠挠头，“像是做了场很长的梦。直到去年一场大病，昏迷三天后突然全想起来了。“
“其他人呢？师父？沙师弟？“
“没遇见。“八戒摇摇头，“倒是见过一个长得像白龙马的赛车手，但试探了下，应该只是长得像。“
他打开电脑，给我看养猪场的监控画面。其中一个屏幕上，红发青年正带着几个人参观。
“哪吒？“我惊讶地指着屏幕。
“对，那小子现在是电竞明星，偶尔来俺这儿买猪肉。“八戒咧嘴一笑，“他也恢复了记忆，昨天看到你视频后连夜联系俺，说要组个'反神话改编联盟'。“
这太出乎意料了。当年取经路上，哪吒可是我们的对手，现在居然要联手？
“可信吗？“
“那小子转世后变了不少，“八戒摸着下巴说，“现在满嘴都是'真相''自由'什么的，跟当年的愣头青判若两人。“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推开，红发青年大步走了进来。他比照片上还要张扬，红色短发根根竖起，耳钉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黑色T恤上印着“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字样。
“大圣，久违了。“哪吒抱拳行礼，动作却带着现代人的随意，“听说你在论坛上大闹了一场？真是本性难移。“
“三太子倒是变了不少。“我打量着这个曾经的对手，“不打天庭了，改打电竞？“
“时代变了嘛。“哪吒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掏出手机给我看，“看，我的战队'风火轮'刚拿了亚洲冠军。比当年当神仙有意思多了。“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他举着奖杯的照片，背景是闪烁的霓虹灯和欢呼的观众。确实比天庭那些死气沉沉的宴会热闹多了。
“所以，你们这个'反神话改编联盟'是什么来头？“我直切主题。
哪吒和八戒交换了个眼神。八戒起身锁上门，拉下窗帘，然后从保险箱里取出一个U盘。
“大师兄，你先看看这个。“
U盘里是一段视频，画面模糊不清，像是偷拍的。镜头对准一个古色古香的大殿，几个穿着现代西装的人正在开会。虽然换了装束，但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几个熟悉的面孔：玉帝、太上老君、太白金星...
“这是...？“
“天庭驻人间办事处，“哪吒冷笑道，“他们从未真正离开，只是转入了地下。“
视频中，玉帝正在讲话：“...香火税收持续下降，必须采取新的宣传策略。《新编西游记》项目必须加快进度，重点突出孙悟空被招安后的忠诚...“
“他们在拍电视剧？“我难以置信地问。
“不止，“八戒解释道，“还有电影、游戏、周边产品...整个产业链。目的是让世人相信反抗没用，最终都得归顺体制。“
视频切换到另一个场景：一个摄影棚里，几个演员正在排练。扮演孙悟空的演员跪在“唐僧“面前，声泪俱下：“师父教诲的是，弟子知错了...“
“恶心。“我别过脸去。
“更恶心的在后面。“哪吒快进视频，显示出数据图表，“他们还在收集现代人的情绪能量，美其名曰'香火2.0'。每当你被电视剧气得骂娘，或者感动得落泪，他们就能吸取能量。“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那些改编作品都如此离谱——越是激起观众强烈情绪，天庭获得的能量就越多。
“我们三个只是开始，“八戒关掉视频，“杨婵、哪吒，加上你我，接下来会有更多觉醒者。我们要揭露这个阴谋。“
“怎么揭露？靠写文章？“我苦笑道，“我那点读者跟天庭的媒体帝国比，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所以需要联合起来，“哪吒眼中闪着光，“我有关注度，八戒有资金，你有真相。再加上杨婵的古籍证据...“
我们一直讨论到傍晚。哪吒提议利用他的电竞战队做宣传，在比赛中植入反天庭信息；八戒则愿意出资建立一个独立媒体平台；而我负责提供第一手资料。
“还有件事，“临走前，八戒神秘兮兮地说，“听说金蝉子也转世了，只是还没觉醒。“
“师父？“我的心猛地一跳，“在哪？“
“不确定，但有线索指向一个网红和尚，专门解读佛经的。“八戒递给我一张名片，“'妙僧无尘'，你听说过吗？“
我摇摇头。五百年了，师父会变成什么样？还会是那个迂腐又善良的唐僧吗？
回程的公交车上，我一直在想今天的奇遇。八戒、哪吒，现在可能还有师父...故人一个个出现，是巧合还是命运的安排？杨婵会怎么看待这个“联盟“？
天色已晚，街灯次第亮起。路过一家电器店时，橱窗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今日引发热议的'孙悟空现身'事件，专家表示这很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行为艺术...“
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世人总是用常理解释不可思议之事，这倒给了我们活动的空间。
回到地下室，我立刻给杨婵发邮件，详细汇报了今天的见闻。她的回复出乎意料地热情：“联盟是个好主意！古籍部有证据表明天庭确实在操控文化产业。周末能见面详谈吗？“
我回复同意，然后打开笔记本继续写文章。今天的信息量太大了，我需要整理思路。刚写了个开头，手机又响了——是朱编辑。
“老孙！大新闻！央视想请你上《对话》节目，讨论西游文化！出场费五万！“
我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么时候？“
“后天晚上录制！他们想围绕你的'行为艺术'展开讨论，不会太学术，你放心。“
行为艺术...我苦笑着摇摇头。也好，既然世人这么认为，不如将计就计。
“我有个条件，“我说，“主题要由我定。“
“没问题！你想聊什么？“
“《西游记》的真相与谎言。“
挂断电话，我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两天后，我将站在全国最大的媒体平台上，面对数百万观众。这是个危险的机会，但也是揭露真相的最佳窗口。
窗外，一轮明月悄然升起。五百年前，我大闹天宫；如今，我要大闹这个被谎言充斥的人间。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孤军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