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昆汀的邀约

1999年初，洛杉矶。

江晨走下飞机，呼吸到的空气中，除了加州特有的、干燥的阳光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黑色的凯迪拉克车队静静地等候。

阿里·戈德一个箭步冲上前来，他的脸上写满了在胜利和焦虑之间反复横跳的疲惫。

“JC，欢迎回来。”他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情况不太妙。派拉蒙的那部山寨片《地下墓穴》已经定档六月，宣传攻势铺天盖地。哈维的电话每天打来三次，他想让你立刻启动《前传》，用一场正面战争把他们碾碎。”

江晨摘下墨镜，脸上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扫过远处好莱坞山的方向，平静地说道：“战争是必要的，但不是现在。阿里，不去见哈维，先回公司。”

“回公司？”阿里愣住了：“可是哈维那边……”

“让他先冷静一下。一头愤怒的公牛，除了毁掉瓷器店，做不出任何明智的决定。”江晨的语气不容置疑：“在和敌人开战前，我需要先检阅我的军队，清点我的粮草。”

“创世纪影业”美国办公室，在阿里的运作下，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草台班子。

它占据了米拉麦克斯总部大楼最气派的一整层。

员工不多，但每一位都是由阿里亲自从各大制片厂挖来的精英。

从法务到财务，从宣传到发行，一个现代化电影公司的雏形，已经悄然建立。

江晨的归来，像是一根定海神神针，让整个公司骚动而紧张的气氛，瞬间安定了下来。

他没有召集所有人开会，而是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和每一个部门的主管，进行了一对一的、长达一小时的闭门会议。

他像一个最精明的CEO，审阅着每一份财务报表，分析着每一条现金流。

像一个最老辣的法务专家，推敲着与院线、演员签订的每一份合同中的细节条款。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被他们这位年轻得过分的“老板”，展现出的、超越年龄的专业和冷静所震慑。

他们原本以为，江晨只是一个运气好的艺术天才，但现在他们才发现，这位“新王”的王座之下，是由无比坚实的商业逻辑和资本规律，所铸就的钢铁基石。

傍晚，在江晨的私人办公室里，一场只有核心成员参与的会议，正式开始。

与会者，除了江晨和阿里，还有一位米拉麦克斯派来的、名为罗伯特的资深制片人。他是哈维的“眼睛”，代表着工作室的意志。

“JC，哈维的意思很明确。”罗伯特开门见山，语气中带着几分属于大制片厂的傲慢：“我们必须加快进度。六月档是最好的战场，我们有信心，凭借《灵动鬼影实录》的品牌效应，彻底击垮派拉蒙的《地下墓穴》。”

江晨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将一份由团队刚刚整理出的市场分析报告，推到了罗伯特面前。

“罗伯特，请看第三页。”江晨的声音很平静：“这是我们委托尼尔森公司做的市场调研。数据显示，在《灵动鬼影实录》大爆之后，观众对‘伪纪录片’这个类型，已经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形式抗体’。如果我们在短期内，再推出一部同类型的作品，哪怕质量更高，也很难复制第一次的票房奇迹。”

“再看第五页，这是关于派拉蒙的宣传策略分析。他们主打的是‘血腥’和‘感官刺激’，与我们主打的‘心理悬疑’，在受众上，有本质的区别。我们现在冲上去和他们打擂台，就像让一个顶级的心理医生，去和一个街头的拳击手打架，无论输赢，我们都会拉低自己的格调。”

罗伯特看着报告上那一条条清晰的数据和逻辑链，脸上的傲慢，渐渐变成了凝重。

他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好莱坞经验”，在这个年轻人缜密如棋局般的战略分析面前，显得如此的不堪一击。

“所以。”江晨靠在椅背上，十指交叉，用一种宣告的语气，做出了总结：“我们不打。至少，不用他们所期望的方式打。”

“告诉哈维，战争的节奏，由我来定。现在，会议结束。”

罗伯特那张常年保持着职业性微笑的脸，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正要站起身，用自己作为哈维心腹的身份，来强调工作室的意志，办公室的门却被轻轻敲响了。

阿里的助理，一位干练的年轻女士，快步走了进来，将一份看起来有些“特别”的信件，恭敬地放在了江晨的办公桌上。

“JC，这是刚刚送到的，指名给您。”

江晨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信

封不是普通的公司信封，而是用一种厚实的、带着复古质感的米黄色信纸，上面没有打印的LOGO，只有一个用黑色钢笔手写的、龙飞凤舞的草签——“Q.T.”。

阿里·戈德看到那个签名，眼睛瞬间就亮了，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惊呼道：“我的天，JC，是昆汀。”

罗伯特那即将出口的反驳，硬生生地被这个名字堵在了喉咙里。

昆汀，这个在好莱坞如同彗星般耀眼，却又以特立独行和难以合作而闻名的鬼才，他竟然会主动给江晨写信？

江晨心中也同样疑惑。

他与昆汀，不过是在庆功派对上有过一面之缘，虽然相谈甚欢，但以对方的性格，似乎还远不到会私下通信的地步。

在阿里和罗伯特好奇的注视下，江晨拆开了信封。

里面没有打印的信纸，只有一张同样材质的、被折叠起来的餐巾纸。

江晨展开餐巾纸，上面是用同样的黑色钢笔，画着一个简单却极具冲击力的涂鸦：一个金发女人，手持一把日本武士刀，眼神冰冷，她的脚下，踩着成堆的、被砍断的肢体。

涂鸦的下方，写着一行同样狂放不羁的字：

“我找到了我的‘新娘’，但他们却想把她嫁给一个脑满肠肥的会计。如果你对一首关于‘爱、死亡与复仇’的暴力诗歌感兴趣，来我的‘圣殿’坐坐。——昆汀”

这封信，与其说是邀约，不如说是一份来自另一个“国王”的、充满了艺术苦闷和战斗檄文的求助信。

江晨看着那张涂鸦，笑了。

他几乎能想象出昆汀在写下这封信时，那种抓耳挠腮、怀才不遇的狂躁。

他将餐巾纸重新折好，放进口袋，然后才抬起头，看向已经有些坐立不安的罗伯特。

“罗伯特先生。”江晨的语气，重新变得平静而从容：“我知道，你急于向哈维复命。但我想，你现在可以告诉他一个，比立刻开战更有趣的消息。”

“你告诉他，我找到了能帮我们打赢这场战争的，一件全新的‘秘密武器’。这件武器，不仅能让派拉蒙的《地下墓穴》显得像个幼稚的儿童剧，甚至能让‘幽灵’这个品牌，彻底摆脱‘恐怖片’这个单一的标签，成为好莱坞所有顶尖艺术家都向往的、真正的创意圣地。”

罗伯特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虽然不完全明白江晨在说什么，但他能从江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庞大的野心。

这种野心，远比击败一部小小的《地下墓穴》，要宏大一百倍。

“现在。”江晨站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我要去见这位‘武器’的铸造者。阿里，你留下，和罗伯特先生，好好聊一聊我们公司下一季度的财务预期。我想，一些漂亮的数字，或许能让哈维先生那颗被愤怒烧昏的头脑，稍微冷静一下。”

说完，他不再给罗伯特任何反驳的机会，迈开脚步，径直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