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意料之中”的顺利（求追读，满100收藏加更一章。）

影的前十五分钟，是江晨重生以来最煎熬的十五分钟。

银幕上，是凯蒂和米奇的日常生活，他们打闹、说笑，讨论着琐碎的小事，抱怨着工作的烦恼。

一切都平淡得像一部普通的家庭录像，甚至比大多数家庭录像还要乏味，因为连配乐都没有。

放映厅里的气氛也如他所料，开始变得有些躁动。

最先发出信号的，是空气中此起彼伏的、不耐烦的叹息声。

接着，有人开始在座位上挪动身体，椅子的轻微嘎吱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黑暗中，一点点萤光亮起，那是有人在悄悄地、频繁地看表。

后排的一位影评人，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甚至发出了一声毫不掩饰的、响亮的哈欠，引来周围几声低低的、表示赞同的轻笑。

江晨的心，随着这些细微的负面反馈，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坐在他不远处的朋友马库斯，显然也感受到了这股气氛。

他侧过身，用手肘碰了碰江晨，压低了声音，凑到他耳边说：“JC，没事的，哥们。我第一次来的时候，放了十分钟不到，观众已经走掉大半了。你这二十多个人现在还都在，已经很不错了！”

江晨知道，这个耿直的黑人朋友表面上是在安慰他，可那语气里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甚至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洋洋得意。

显然，江晨这部看起来更加“业余”和“沉闷”的作品，让他对自己那部至少还有动感音乐和街头元素的片子，重新找回了一点可怜的自信。

江晨不语，没有回应。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银幕上的进度，指甲几乎要嵌进手心里。

因为他知道，这只是开胃菜。

他必须忍耐。只要再坚持五分钟，不，三分钟！风暴的第一个前兆，就要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像在粘稠的糖浆里爬行。

终于，第一个人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皮夹克、看起来很酷的独立电影爱好者。

他大概是希望能看到一部昆汀式的、充满机锋对话的电影，而不是眼前这部无聊的家庭录像。

他站起身时，故意弄出了很大的声响，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银幕，然后用一种近乎夸张的、失望透顶的姿态摇了摇头，大步流星地顺着过道走了出去。

他推开门时带进来的光，像一把刀子，短暂地划破了影厅的黑暗，也划在了江晨的心上。

他的离开，像是一个信号。

前排那对本来依偎在一起取暖的情侣，也开始窃窃私语。

男孩低声说：“这太无聊了，我们还不如回旅馆……”

女孩点了点头。

两人猫着腰，有些不好意思地、迅速地溜出了放映厅。

紧接着，又有一个人起身离开。

二十几个人的场子，在开场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里，就少了四个人。

那几个空出来的座位，在黑暗中像一个个黑洞，嘲笑着江晨的冒险。

影厅里剩下的人，虽然没走，但气氛已经近乎凝固。

那是一种绝望的、被欺骗的、等待着酷刑结束的死寂。

就连马库斯都收起了他那点小心思，面露同情，不再说话。

江晨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开始疯狂地自我怀疑。

是我错了吗？

我真的错了吗？

我以为我了解未来三十年的电影理念，但我了解这个时代观众的耐心吗？

他们被好莱坞的快节奏叙事喂养了这么多年，真的能忍受我这种极致的铺垫吗？

我的降维打击，会不会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笑话？

就在这时，银幕上，那个夜晚的卧室里，房门在毫无外力的情况下，自己缓慢地、无声地移动了一英寸。

这个变化是如此细微，以至于很多昏昏欲睡的观众甚至没有察觉。

但影厅里那几个最专注的观众，他们的身体语言发生了变化。

那个打哈欠的影评人，停止了揉眼睛的动作，身体微微前倾。

前排的一个“战友”导演，原本松垮的坐姿，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影厅里那股躁动的气息，仿佛被这个小小的异常，吸走了一丝。江晨知道，鱼饵，开始被注意到了。

随着剧情的推进，诡异的事件开始升级。

从半夜无法解释的响动，到白天被移动的钥匙。

江晨精心编织的声音陷阱，开始发挥作用。

他通过影院的环绕音响，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埋藏在音轨深处的那些低语和次声波，正在无形地侵蚀着观众的神经。

影厅里的气氛彻底变了。

不再有叹息和哈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压抑的、紧张的呼吸声。

空气仿佛变得粘稠，每个人都像是被无形的蛛丝缠绕住，动弹不得。

他们不再是置身事外的观众，而成了那栋房子里，继男女主角之后的第三位“住客”。

当那声被江晨放大了数倍的管道撞击声，毫无征兆地、猛烈地砸向观众时——

“啊！”

一个女孩的短促尖叫声在黑暗中响起，伴随着的是全场观众集体猛地一颤的倒吸冷气声！

坐在江晨不远处的那个影评人，手里的笔记本“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成了！江晨的拳头在黑暗中紧紧攥住！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场上的节奏，已经完全由他掌控！

接下来，观众的情绪就像是坐上了一架由江晨驾驶的、失控的过山车，只能被动地体验着一波又一波的恐惧冲击。

当撒着爽身粉的地上，出现那畸形的脚印时，全场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混合着几句压抑不住的“What the Fxxk”。

当凯蒂被那股看不见的力量抓住，开始歇斯底里地与米奇对峙时，观众们已经完全忘记了这是在看电影。

他们紧紧抓住自己的座椅扶手，仿佛这样能获得一丝安全感。

终于，影片来到了最后的高潮。

当凯蒂在午夜的尖叫声中，被一股蛮横的力量从床上活生生拽走，在地上拖行时——整个影院，爆发出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混合了惊恐与骇然的集体尖叫！

“噢！上帝！”

“不！不！”

前排的一个女孩直接把头埋进了男友的怀里，身体抖得像筛糠。马库斯和他身边的几个导演朋友，震惊地张大了嘴巴，眼球仿佛要从眼眶里跳出来。

就连那些自诩身经百战的影评人，此刻也脸色煞白，身体僵硬地贴在椅背上。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粗糙，却又如此真实、如此暴力的恐怖镜头！

那种仿佛就发生在你眼前的、无法解释的暴力，彻底击溃了他们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影片的结尾，定格在米卡被杀、凯蒂沾满鲜血的脸上。

然后，屏幕一黑。一切戛然而止。

影院的灯没有立刻亮起。

黑暗和死寂，笼罩了整个空间。

但这死寂，和开场时的死寂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被极致恐惧扼住了喉咙后，大脑一片空白的、惊魂未定的死寂。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鼓掌，甚至没有人挪动身体。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刚才那场长达一个半小时的、不间断的噩梦里，无法自拔。

江晨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最后的沉默，将决定他电影的生死。

这沉默持续了足足有十秒钟。

终于，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我……这绝对是我这辈子看过最恐怖的电影。”

一个观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这句话，就像一个开关。

瞬间，整个影院如同一个被引爆的火药桶，彻底炸裂了！

“天啊！我今晚绝对睡不着了！”

“那个被拖走的镜头是怎么拍的？！太真实了！”

“那不是电影，那就是真的！我相信那是真的！”

观众们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他们激动地、恐惧地、兴奋地与身边的人激烈地讨论着，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宣泄刚才积攒的恐惧。

灯光亮起，照亮了一张张苍白、激动、挂着冷汗的脸。

马库斯转过头，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坐在后排阴影里的江晨，冲他竖起了一个大大的、带着敬畏的拇指。

而在前排，那几个影评人和买手，没有像往常一样看完就匆匆离场。

他们坐在原地，奋笔疾书，脸上带着一种发现了新大陆般的兴奋和凝重。

江晨看到，那个他曾在咖啡馆里见过的、来自Artisan Entertainment的年轻买手，正激动地对他的同伴说着什么，他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银幕上那行“导演：江晨”的字样，仿佛要把它刻进脑子里。

江晨靠在椅子上，将自己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

他听着耳边那片鼎沸的、充满了恐惧和赞叹的嘈杂声，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属于胜利者的、疲惫而满足的微笑。

他知道。他的这颗炸弹，不仅响了。

而且，是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