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汀市,一座南方三线开外的城市。
听上去带着点诗情画意,硬要说的话也的确算是一座漂亮的城市,但并没有什么历史文化底蕴,也没有什么工业底子,更不是什么交通要地。
说得难听一点,如果不是这个城市的名字还算有点特色,省内其他城市的人估计都记不住自己省还有这么个城市。
但自从几十年前,一个落魄憔悴的青年,背着一把小提琴,抱着一盆谁都叫不上名字的盆栽来到这个城市,开了一家名为“神不在”的事务所之后。
这城市就多了许多传说,成了不少大佬,审视是许多身为天之骄子的觉醒者们心中的圣地。
传说中,只要你戴着能让老板满意的报酬,他能实现你的任何愿望。
“是任何愿望!”某白帽子土豪国,前任国王的私生子,现任国王如实说。
……
“你想要实现什么愿望?”
一栋外观古典的别墅里,神不在的事务所老板牧无咎叼着一个烟斗,转动椅子让阳光照在自己的侧脸上,因为熬夜有些浮肿的眼睛微微眯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桌对面的男人微微愣住。
“我听说你这里只收一些比较特殊的报酬,不用先确定一下么?”
他藏在口袋里的手不自觉用力,攥紧了他提前准备好的报酬。
牧无咎来了几分精神,转动椅子正襟危坐,微微俯身靠近,带着一点黑眼圈的眼睛变得目光灼灼。
“原来是大生意啊,失敬,失敬。呃,愿望什么的等会再说,我需要先验一下报酬,可以吗?”
男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舍,用颤颤巍巍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一枚宝石,轻轻放在桌上。
牧无咎很不客气地一把夺过,转动椅子面对落地窗,举起绿玛瑙对着阳光打量了几眼。
“成色一般的宝石,作为报酬来说比较少见,但它的确是合格的报酬。”
牧无咎点点头,直接拉开抽屉将宝石放了进去。
“你看上去不是一个觉醒者,祖传的?”
男人看着抽屉的位置,感觉有些心痛,好一会方才收回视线,垂头丧气道:“不,这是我妻子的遗物。她是个很厉害的觉醒者,在天轨局工作,但前不久她在执行任务时殉职了。我也是收到天轨局的通知时才知道她的真实工作……”
说到这里,他微微顿了一下,憔悴的脸上滑过泪水,哽咽着继续说道:“这是我们结婚时她送给我的,那时她跟我说这枚宝石会保护我,我本以为只是一个开了光的普通宝石,但我最近听说了你这个地方,心想或许能用这个来请求你出手……我听说你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说罢,男人重新抬起头来,满是期待地看着牧无咎。
牧无咎深吸口烟,缓缓吐出,眼眶竟也红了几分,这让对面的客户心中感到了几分温暖。
“很感人的故事,你大概很爱你的妻子吧,是想知道真相为她报仇么?”
男人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再见她一面么?”
“一样报酬只能实现一个愿望,偶尔两三个也不行,但只能是顺带的。比如知道真相和报仇,严格来说这是两个愿望,但它们可以顺带着一起实现。如果你妻子还活着只是被绑架的话,我倒是不介意麻烦点,但是要见一个死人,这得再加一件可以当做报酬的物品。”
男人又垂下了脑袋,双手用力按在大腿上死死攥紧了裤子,纠结间整个身子都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好一会,他苦涩道:“我现在很乱,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能给我一些建议么?”
牧无咎将一只手搭在桌面上,吸着烟抬指轻轻敲打,思索了一会,说出让人有些意外的话。
“人已经死了,太过在意死人也不是说不行,只是多考虑一下还活着的人也没什么不对,这个活着的人自然就是你自己,我觉得你不必有太多心理包袱,如果你的妻子很爱你的话,想必也不会介意你做出的选择自私一点。”
男人惊愕抬头,对上牧无咎平静的眼神,一时心虚又胆寒,感觉自身如坠冰窟。
他似乎能看穿自己的想法。
牧无咎不再说话,静静等待他做出决定。
几分钟后,男人咽了咽有些干涩的喉咙。
“我想再见她一面。”
牧无咎表情有点意外。
“明智的决定,作为一个男人,我很欣赏你。”
说着,他从手边的冰柜里取出三只杯子和一瓶酒,小心翼翼将杯子倒得七分满,把其中一杯递到他面前。
“算我请客,喝一杯吧,对你应该有好处。”
他端起自己的酒杯,做出碰杯的邀请,男人迟疑了一下,端起面前的杯子跟他轻轻一碰,猛地一仰头一口饮下。
漂亮的琥珀色酒液在酒杯中闪闪发光,看上去十分迷人,喝起来也很不错,没有预想中类似威士忌的辛辣口感,有点清甜,不像是酒,但又确实带着酒味。
啪——
他有些用力的将杯子拍在桌上,视线瞬速变得模糊,天旋地转之间,最后看到坐在对面的老板缓缓放下杯子,拉开抽屉将他刚付出的报酬拿了出来,轻轻扔进第三杯酒水里。
咚——
水花溅起的声音很好听,像是安魂曲,他一头栽在桌上睡了过去。
牧无咎面不改色拿起泡着宝石的酒杯轻轻摇晃,丝毫没有在意突然昏睡过去的男人。
片刻之后,绿玛瑙在酒液中融化,酒液仍是漂亮澄澈的琥珀色,也不见任何沉积的杂质。
他缓缓将酒液倒进了盆栽的花盆里,长有九条枝丫,每条枝丫上都长着九片叶子的小树顶端,一片嫩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从一截拇指大小,短短一分钟不到长到了巴掌大小。
“这次的报酬还不错嘛,比看上去的强多了。”
他有些意外地小声嘀咕一句,随手摘下一片老叶子,从抽屉里取出一把精致的小剪刀,垫着一张牛皮纸细心将叶子剪成了细丝。
随后,他冲着门外喊了一句:“周临渊!”
很快,一个染着黄毛的少年跑了进来,看了眼睡过去的顾客,嬉皮笑脸道:“老板,你还真是好心啊。”
“都跟你说过了,不要偷看我接待客户,又想挨揍了是吧!”
牧无咎瞪了他一眼,扬手就要去敲他脑袋,少年熟练一闪身避开。
“老板,你刚才怎么眼红了?”他仍是贱兮兮问道。
牧无咎一手揉着干涩的眼睛,一手揉了揉有些吃不消的腰子,打着哈欠没好气道:“当然是熬夜熬的啊,难不成我还能是被感动得想哭啊?”
少年满脸不信,又或者说只是调侃揶揄。
牧无咎没好气挥了挥手,将他赶走。
“赶紧的,去给我处理一下,顺便把这人扔隔壁躺着,醒了就尽量叫他离开,老子要补觉了。”
说着,站起身来又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大步走出会客室,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看他那么纠结,还以为其实是想要钱,怎么就不是想要钱呢?要是求财的话我就能顺便捞一笔了啊……”
少年目送老板的身影消失,回过头轻轻踢了客户一脚,砸吧着嘴有些无可奈何道:“对啊,你咋就不是求财呢?这都多久没接到能赚大钱的生意了,再这么下去老板怕不是又要作死惹怒神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