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生机何处寻
- 武侠:这个江湖不对劲
- 云轫
- 4012字
- 2025-05-31 13:56:45
大理作为大理国首府,人口兴旺,商业向来繁盛。
城南的驿道直通东南边的鄯阐府,鄯阐府是大理与江南之间的交通枢纽,故此驿道来往商旅众多。
夜间大理城门关闭,来迟的商旅难以入城,需在城外过夜。
久而久之,城南外便兴起了许多客栈酒店,专做这些来往商旅的生意。
因锦衣卫突然出现,张钰心头惊疑,最终没有入城,选择在城外一家客栈住下。
夜色渐浓,客房内,张钰脱下赶路时被雨水淋湿的衣衫,低头看着胸口,一团黑红色的“胸毛”团聚在那里。
“血丝越来越多,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张钰微叹。
他胸口这团黑红色丝线可不是胸毛,而是最近这几日才从他心脏处长出来的,与他之前所吐鲜血化作的血丝同宗同源。
最近他吐血越来越频繁,对血液和毒质越发渴望,有时他甚至都能感受到那只毒蚕在心脏内的异动,父亲那颗保命药的药效只怕已经快要消失了。
张钰摇了摇头,换上一套干爽的衣衫,怀抱缠着布条的长剑,和衣躺在床上,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如今天下纷乱,困居巴蜀的赵宋前不久在钓鱼城下与蒙古军队大战,就在钓鱼城将破之际,有名黄裳者,身穿一袭文人襕衫,从城中信步而出,在战场上拾起一柄卷刃的长刀。
于万军丛中,闲庭信步,轻取蒙古大汉蒙哥首级,随后立于大军上空,一刀引得四方云动,吓退十万大军,随后飘然而去,震惊天下。
事后蒙古总理关中军事,镇守长安的忽必烈收拢溃兵,兴兵为蒙哥报仇,带领大军倾巢而出,一举灭亡蜀宋。
蒙古兵锋强盛至斯,天下诸国不能挡,只能互相结盟,共同抗蒙。
大理与巴蜀接壤,接下来很可能将会直面蒙古兵锋,最近大明与大理官方往来越发密切。
之前见到的锦衣卫,张钰也拿不准到底是不是为他而来。
他从杭州一路隐姓埋名而来,行事小心翼翼,应没有暴露身份。
若那些锦衣卫是为他而来,那多半是父亲和段正淳的关系已被朝廷查清。
若是如此,便宜岳父那里就不能去了,连天竺神僧那里也不能去,只要知道他是来找段正淳,很轻易就能联想到天竺神僧。
即便段正淳愿意认自己这个便宜女婿,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为了他与明朝交恶。
说不定一番利弊权衡下,还会把他交出去换取明朝的支持。
张钰越想越烦躁,难不成自己不远万里而来,最终就只能眼睁睁等死吗?
正想着,张钰忽然警觉,手按长剑,耳朵微动。
自两个月前修炼成春雷真气后,他五感越发敏锐。
他所在客栈紧邻大街,街面上稍有异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出什么事了?天都黑了,镇南王竟如此大张旗鼓地出城……”
“管他出了什么事,看热闹又不给老子银子,明天就该去给那两个老太婆找那骑黑马的女人了,烦……”
镇南王……张钰抓得关键词,抱剑翻身而起,来到窗户边,推出一条缝隙往外看去。
窗户外,夜雨如丝,两队顶盔掼甲的骑士于两侧开道,两面杏黄旗高举,旗帜沾雨变重,直直挂着。
一面旗上绣着“镇南”二字,一面旗上绣着“保国”二字,一个紫袍人骑着一匹白马行于当中,左右各有数骑拥护。
张钰眼力很好,瞧得那紫袍人容貌约四十左右,端正阳刚不失英俊,想来其年轻时必也是一名英俊不下自己之人。
那就是便宜岳父么……
“镇南王旁边那些是什么人,看衣服不像大理人。”大街上有人小声蛐蛐。
“嘘,那是明朝锦衣卫!”
张钰目光转动,瞧得另有几骑稍落于紫袍人之后,全都身穿锦衣劲装,为首一人的衣服稍异于他人,是一身青色飞鱼服。
张钰静静看着,待队伍靠近客栈时,方才收回视线关上窗户。
他静坐在客房内的圆桌旁,沉眉静思。
锦衣卫果然和段正淳搅到一起了,接下来可如何是好……
窗外雨声渐大。
没多一会儿,熟悉的声音又从街道传来,张钰再次来到窗边。
目光看去,果是段正淳又回来了,不过这次回来的,却不止他一人。
除却段正淳的那些仪仗骑士,队伍中又多了一大队护卫着几辆马车,着装迥异的骑士,几面“明”字大旗高高悬挂。
张钰静静看着,目光着重在几辆马车上来回打转,忽的,一一辆马车车帘从里面被拱开,一只浑身黑羽的大鸟从马车内蹦出,出了车厢后,猛地一个展翅,盘旋飞上高空。
“嘎~~嘎~~”
张钰仰头,看着那只在夜空中盘旋,好似隐入夜色一般的大鸟,沉默着收回目光,悄然关上窗户。
他认识那只大鸟,灭门之夜,他家镖局的上空,也有这么一只大鸟盘旋,不停地发出“嘎嘎”的凄厉叫声。
如今潜伏在他心脏里那只千丝万毒蚕,也是拜那只大黑鸟的主人所赐。
大理好歹也是一国,当年还是南诏之时,甚至敢和大唐硬刚,如今面对不过占据半壁江山,远不如大唐的大明,接待其来使又何须堂堂镇南王亲自连夜冒雨出迎,大理对大明如此谦恭礼待,必有所求。
段正淳,不能见了。
……
张钰躺在床上彻夜难眠时,大理城内,段正淳亲自引着大明来使入住宫城边上,专用来接待外使的建筑,安排妥当后,方才离去。
建筑内,先前身穿青色飞鱼服的锦衣卫正躬身立在一个头戴三山帽,身穿青色曳撒,面白无须的年轻宦官身前。
“刘公公,我已吩咐下去,锦衣卫在大理的所有探子都会动起来,只要那人在大理露面,定会发现其踪迹。”
刘公公点头,道:“逯镇抚,让你的人发现其行踪后立刻报上来,手下人不要自作聪明误了大事。”
“是是是,公公放心,手下人绝不敢擅专。”锦衣卫北镇抚司禄杲(lu gao)神色恭敬,欠身应道。
禄杲离开后,刘公公静坐片刻,随后也起身走出房间,来到另一处寂静所在。
此处房间与别处无二,却安静异常,连一丝鸟兽虫鸣都听不见,寂静得有些诡异。
刘公公正了正头上三山帽,看着面前安静无光的屋子,深吸一口气,方才上前敲门。
“刘公公,进来吧,门没插。”手还未落下,屋内传来嘶哑难听,好似勺子刮盆底的金铁人声。
刘公公心头微凛,推开屋门。
屋内晦暗无光,一个枯瘦的人影静坐在黑暗里,眼窝深陷,颧骨高突,整张脸刮不下二两肉来。
这人脚边趴着一条目泛幽光的凶恶大狗,身旁桌上站着一只通体黑羽,喙尖爪利的大鸟。
刘公公正要迈步进屋,一条全身赤红,有着漂亮纹路的小蛇从门边阴影游出,蛇瞳幽碧,嘶嘶吐着蛇信。
刘公公抬在半空的脚顿了一顿,看了看小蛇,内力暗运,脚掌生风,落在小蛇旁边,劲力推得小蛇在地上滚了两圈。
“毒老,你的蛇又跑出来了。”刘公公脸上挤出笑容。
毒老撇眼一看,不答反问:“刘公公不在房内休息,找老夫有何事?”
刘公公走上前,目光左右打量,挑了一张确定没有虫子的椅子坐下。
“毒老,你之前说那逃犯进了大理,但大理如此之大,到处都是深山老林,毒老可有法子寻他。”
“那小子中了我的毒蛊,身上会散发异香,此香过处,经久不散,常人闻之不得,但于我这只嗅毒犬却好似黑夜里的一盏明灯,丢不了。
“近日阴雨连连,雨水遮掩了味道,待雨过天腈,让它出去活动活动,自会寻着他踪迹。
“我来此就是为了寻他,他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毒老语气平淡,伸手抓了抓脖子,从黑黑的衣领处揪出一只赤红蜈蚣,丢给了旁边桌上的大黑鸟。
黑鸟泛着幽光的爪子按住蜈蚣身躯,任其如何挣扎都无用,只是啄了两口,蜈蚣便进了黑鸟肚子。
“皇命在身,不能不慌啊。”刘公公道。
“若你着急,便让人守在天龙寺附近。
“若我所料不差,那小子定是解不了体内蛊毒,跑来大理寻找天竺那秃驴帮他解毒来的。
“这大理值得他万里来寻的,只有那老秃驴。”
刘公公闻言点头,脸色稍稍放松了些,他瞧着在老者头发里爬来爬去的一窝蜘蛛,嘴角微抽,道:
“毒老,你找的莽牯朱蛤有消息了,无量山附近似有其踪迹。”
“哦!”老者瞬间来了精神。
“消息属实?”
“锦衣卫传上来的情报,无量剑派之人曾在无量山听到疑似莽牯朱蛤的叫声。”
“如此甚好,我明天便去无量山一趟!”这般说着,老者变得肉眼可见的兴奋,只是他这一兴奋,丑且不说,头发上的蜘蛛抖落到脸上,却是更加骇人。
“毒老切记,但去寻找莽牯朱蛤便可。
“无量山有一深谷石璧,无量剑派之人称为无量玉璧。
“此壁与逍遥派有关系,朝廷与逍遥派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毒老切勿去动。”
……
下了一夜的雨,远看群山如黛,空气越发清新。
张钰依旧身披蓑衣,戴着多了一层黑纱的斗笠坐在客栈一楼角落的桌边,安静吃着早饭,四个肉包子,加上一碗鲜美的蘑菇汤。
“段大哥,现在怎么办?天竺神僧去了蜀地,你身上这毒现在可如何是好!”
“命该如此,又能如何。”
不远处有两人愁眉苦脸地坐在桌边,桌面上摆着丰盛的餐食却无人去动,只是一个劲地哀叹。
张钰端着汤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喝汤,目光不着痕迹地看向两人。
一人面容稚嫩,看着年轻,一人则双唇乌黑,面容惨淡,一幅死人相,比不上自己。
“天竺神僧以往每逢整十之日便会在天龙寺设诊,来者善恶不问,只管救人性命,活人无数,是真正的大德高僧。
“神僧如今去了蜀地救治难民,不知何时才能回返,天意如此,注定我无缘得神僧相救,人岂能逆得过天意。”
“大哥何必如此颓丧,大不了我们再去万劫谷,我们与那谷主无冤无仇,不过误入谷中而已,何必下如此狠手,定要向他求得解药才行。”
“你不知,那谷主与姓段之人不知有何深仇大恨,于入口处立有一块石碑,言明‘姓段者入此谷杀无赦’,我能从那里活着出来,已是得了谷里一小姑娘相助,否则只怕早就死在那谷主刀剑之下。解药是求不来的。”
“那就杀进去,此人如此不讲理,大理段姓之人何其多,岂是他能杀得干净的。”
“你不知矣,那万劫谷蛇虫遍地,俱是剧毒之物,入谷之人便如历经万劫一般。杀不进去。”
“……”
张钰一边听,一边默默吃着餐食,待两个肉包子下肚,蘑菇汤也喝得一空后,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现在好了,不用再犹豫如何避开锦衣卫去找天竺神僧了。
蜀地,他已经没有时间再去蜀地寻找天竺神僧。
拿起布条裹着的长剑,挥手叫来小二,丢给对方一把大理使用的贝币。
“把我马牵来,再给我拿点干粮。”
牵马出了客栈,张钰沿着昨日来路而返。
他摸了摸老马粗糙的脑袋,轻声道:
“老马,再劳你一程,我们去无量山。
“此行若再无果,你就不用再驮我了,我以大明皇曾孙的名义,将云贵高原封给你,你自去驰骋吧。”
老马似听懂张钰之意,再次嗤之以鼻,脑袋在张钰怀里拱了拱。
一人一马,逆雨迎风,再次踏上昨日来路。
无量山,莽牯朱蛤,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他最后可能存在的生路。
“风一程,雨一程,身随古道马南行,生机何处寻?
“老马,你说我现在算不算个诗人?”
“呼噜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