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嫁

月明星稀，沈府后宅。

沈芙墨发散乱、思绪涣散，浑身仿佛流窜着细小电流。

又是…这种梦……

自打她被爹爹接入京城，就一直在做这种羞人的梦。

梦里她不能说话，也不能发出声音，亦看不清那男子的面容。

今日，许是她情绪起伏，竟是发出了声音。

身上人一顿，随即动作更加激烈。

“卿卿，很好听，我很喜欢。”

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和缱绻，湿热的呼吸打在耳边，让那处的热度节节攀升。

语气中浓厚的爱意和怜惜像是要将沈芙完全包裹起来。

沈芙一个激灵，意识回笼。

她能感受到身上人的炽热爱恋，可她要成亲了，就在明日。

也好，这三个月的荒唐梦境，是时候了断了。

沈芙努力不去想心底的那丝异样，可还是被人发现了。

她汗湿的额发被抚开，露出那双潋滟水光的双眸，眼尾绯红，就连鼻头都哭红了。

“怎么哭了？是…疼了吗？”

男人语调是少有的失措。

沈芙摇头。

“怎么了卿卿？”

沈芙不语，良久才哑着娇软嗓音道：“我，我要成亲了。”

什么？！

裴无妄原本平静柔和的双眸剧烈震荡，他下意识攥紧手里的手腕，急切追问：“卿卿，你叫什么？”

“我……”沈芙的话还没说完便退出梦境。

“卿卿！卿卿！！！”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传来一声声惊呼。

“世子醒了，世子醒了！”

沈芙睁开眼，熟悉的布置，是她的闺房。

回想那人惊慌的语调，沈芙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这样想着，连冬葵替她梳洗装扮都没回过神。

“姑娘今日真好看。”冬葵是作为陪嫁才买来的婢女。

沈芙看向镜中人，面若朝霞，肌肤胜雪。巴掌大的小脸，盈盈秋水般的双眸。

此刻穿着嫁衣，整个人端庄娴雅、娇媚动人。

“姐姐今日大喜，妹妹特来送姐姐出阁。”

暗含嘲讽的女子嗓音自身后传来。

沈芙蹙眉看去，是她妹妹沈流烟。

也是原本要今日出嫁之人。

沈流烟原本也是清纯娇弱、惹人怜爱。只是满脸的讥讽，让那份美貌十不存一。

她恶意的眼神将沈芙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看见那肿起的眼皮心中十分畅快。

自打将这人接回来，府里上上下下都喜欢她，一个乡下养大的贱胚子，竟比过了她。

她望着沈芙的嫁衣和头饰，心里十分嫉妒，但一想到沈芙要嫁的人是谁，那些嫉妒瞬间烟消云散。

“姐姐怎么不说话？侯爷虽然年纪大，但年纪大的会疼人，姐姐可要享福了呢。”

沈流烟的幸灾乐祸简直要溢出来。

沈芙恹恹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精致的小脸闪过一丝烦闷。

这人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要不是爹爹用娘亲的遗物和王妈妈要挟，她才不会答应。

见沈芙不说话，沈流烟愈发得寸进尺，直接拦住了她。

沈芙板着小脸，厌恶地看着沈流烟。

她是脾气软，不代表没脾气。

“你还有事吗？没事别在我面前晃悠，我看你就烦。”沈芙的嗓音娇软轻柔，就算是骂人也像在娇嗔。

“你！”

“沈芙，你就是这么和你妹妹说话的？！之前你娘死的早没人教你也就算了，去了侯府再乱说话惹出祸事，谁也保不住你！”

沈夫人皱着眉瞪向沈芙，一脸不悦。

沈芙在心里反驳，谁说没人教，王妈妈教她的可多了。

不过那些都是对人的。

“娘。”沈流烟对着她撒娇，“烟儿没事，姐姐可能是要嫁人了，情绪起伏吧。”

一听这话沈夫人立刻狠狠剜了一眼沈芙，“真是乡下来的贱胚子，一点礼数都不懂，得了烟儿这么好的姻缘一点不懂得感恩，快给烟儿道歉！”

一个乡下来的贱丫头竟生得如此美貌，以往在庄子上倒还罢了，如今回了京城，众人少不得要拿她和烟儿做对比。

真是和她那个早死的晦气娘一样惹人厌。

说着鲜红的指甲直戳沈芙脑门，恨不得在上面刮下一层皮。

冬葵忙往前站了一步，硬生生挡下，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冬葵！你没事吧？”

沈芙着急又心疼用帕子捂着冬葵的脸，眼泪打湿了鸦羽般的睫毛，瞳孔满是自责。

冬葵摇摇头，心中后怕。

姑娘本就是替嫁，就靠这张脸赢得侯爷宠爱，要是被毁了，下半辈子就完了。

望着冬葵脸颊那道红肿鼓起的伤痕，沈芙小脸气得嫣红一片。

好姻缘？

好姻缘怎么可能轮得到她？这对母女真是会颠倒黑白。

沈夫人被突然冲上来的冬葵吓了一跳，瞅见那血污皱紧眉头，“你个死丫头要干什么？大喜的日子真是晦气！”

没挠破那小贱人的脸，真是可惜！

沈夫人越想越气，扬起了手就要再次动手。

沈芙抬手拦住，忍着愤怒道：“时辰不早了，母亲还要在这里耽搁吗？”

沈流烟看了眼时间，确实快到了，忙拽了拽沈夫人的衣袖。

沈夫人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略一点头，带着沈流烟离开了这里。

沈芙拉着冬葵起身，拿出自己配的伤药给她敷上。

来到前院，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沈父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怎么来的这样慢？！”沈方下意识就要训斥，余光瞥见侯府的人，又硬生生转成笑脸，“可是舍不得爹爹娘亲？女儿乖，为父一直在。”

矫揉做作的慈父语调让沈芙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借着机会，她小声询问道：“我娘的书呢？”

沈方皱眉，“在你嫁妆里，等你到了侯府自会给你。”

“王妈妈呢？”

“柴房，等你三日后回门，就会跟着你一道回侯府了。”

沈芙放了心，王妈妈暂时无碍。

她又看了眼虚伪敷衍的沈方，长睫低垂，掩下眸中冷意。

等她接走了王妈妈，再来找沈家算账。

一顿忙乱，终于赶在吉时前出了门。

沈芙坐进喜轿中，冬葵跟着一起，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想到自家姑娘还没吃早饭，她买了点吃食从轿帘中塞进去。

“姑娘吃点这个垫垫，今日有得累呢。”

沈芙接过，捧着桃花酥小小咬住半块细细咀嚼，雪腮微微鼓起，酒窝在咀嚼时若隐若现，神情专注认真。

看着沈芙这样子，冬葵莫名想到小时候养的兔子，一样的乖巧可爱。

又想到她遇到的糟心事，冬葵想着说些什么让她能开心点。

“姑娘你知道吗？今天镇北侯府出了大事。”

“什么事？”

“侯府世子裴无妄，三个月前被救回京城后一直昏迷，今天早上突然醒了。”

“是吗？真是太好了。”

沈芙在乡下都知道世子的威名，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而且还战功赫赫，不仅守住国门，还夺下十数座城池。

“是呢，不过又听说世子醒后又吐了血，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吐血？

沈芙皱眉，世子才弱冠，如此年轻就吐血，这可不是个好兆头。